凉夜如水，月色惨白。
东战线某海湾。
“你能不能别转了，转得我头大！”
正在来回踱步的陈大牛愤愤地瞪了叶斌一眼，“你倒是坐得住，什长回来时都什么样子了？”
闻言，叶斌沉默下来。
陆白才来几天，但感觉所有人都变了模样。
从前一点功勋值都得掰着花，两伍之间更是争吵不断，斗殴更是时有的事。
自己出身阎晁所在的预备役，自从那件事爆发开来，“耻辱”二字就好像被刻在脑门上一般。
而现在，空间戒指都快装不下的海妖尸身，海珠，只待把材料一换，自己原本一辈子都赚不来的功勋值就近在咫尺。
手下的兄弟们跟着自己有了奔头，在这残酷的战场上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两伍之间现在连同隐阵都激发了出来，先前海族那般攻势，都活了下来。
眼睛长在头顶上的陷字营王牌小队对自己都是礼貌有加。
日日相处，桩桩所见，不知不觉中，陆白的身影已经深入到这支小队中每个人心中。
加之陆白被钦定腾龙生死擂，无论胜负，皆是人族英雄。
叶斌有时候一个人在深夜中，都觉得自己人生充满了希望。
且不说此前陆白大战八王族的那一幕，便是今日海族柳蒙又如何。
在陆白将自己和陈大牛叫到树林中，委以重任之时，叶斌知道自己被信任了。
他和陈大牛都商量好如何为什长最大化争取时间了。
只不过陆白走得快，回来得也快。
那浓烈的血腥气，一身控制不住的恐怖斗气波动，还有那只可怕的眼睛。
此刻的叶斌只觉百感交集，所以才有此前对陈大牛的那一声怒骂。
叶斌长舒一口气，起身看向陈大牛。
“还记得刚才什长的吩咐吗？”
“咱俩现在什么忙都帮不上，就在这里好好守着哨岗就好了，比起你在这里转悠，我更相信市长自己能处理好。”
“我虽然不知道什长刚刚干嘛去了，可依时间，总不至于回了一趟青州吧。”
说着，叶斌饶有深意地看了陈大牛一眼，“守好这海湾，不要再额外多添麻烦，比什么都强！”
闻言，陈大牛轻吐一口浊气，抬头看了看天色。
“已经后半夜了，我来守吧！”
“你好好照看什长！”
...
海湾浅洞中，陆白静静梳理着脑中杂乱的思绪。
不同于此前“阎一”的记忆，曹蛮的记忆给人的冲击力太大了。
定远军一些鲜为人知的事情一一呈现在陆白脑中，完全颠覆了陆白的认知。
此前在曹穆不设防的那一瞬间，除了陆白的理智外，自身的身体状况也不允许他继续冒险。
更何况，曹蛮脑中对曹穆可是有一个最全面、最清晰的认知。
而且在魔眼状态下，陆白敏锐的感知到自己已经被发现了。
各种因素考量之下，陆白选择了撤退。
此时，“神雷诀”已经运行了好几个周天，因曹蛮记忆冲蚀造成的后遗症也已经缓解。
随着魔眼恢复平静，不再躁动，陆白从入定中醒来。
“曹真么？”
曹蛮的记忆中，与陆白有关系的信息其实并不多。
而暗通海族，某种意义上来说，更像是曹穆自己的主意。
曹蛮是曹穆的义子，曹穆一生无子，二人一起度过了青州军最黑暗的那三个年头。
某种程度上来说，完全超越了父子间的血脉联系。
“曹穆能忍着这种剧痛不向我出手，是有什么原因吗？”
“但是他好像很希望我出手的样子。”
“是因为师父么？可曹毓不可能让师傅插手的，是这封信笺？”
陆白拿出柳蒙给他的信笺，眼神晦暗难明。
陆白有时都会想想李家“夜树”到底有多奇异？竟然牵扯到了这么多的人和事。
只感觉从黑山开始追踪的这三个月，比他三年都长。
自阎修身死后，所有的矛盾点汇聚起来，最后都指向曹真。
这位帝国三品实封将军，定远军候的义弟，七境巅绝实力。
绝对意义上的青州二号人物！
陆白无论如何都想不通，曹真要一颗夜树干嘛？
只不过，这种疑惑只在陆白脑中惊鸿一闪，随后便消失不见。
荒谬绝伦又如何？
也许大人物的一个喷嚏都能让那个偏远小镇片刻间分崩离析，但是还有活下来的人。
而活着的人，则将为那些死去的人讨回一个应有的公道。
从踏上复仇这条路开始，从只有那个青州结线索开始，陆白便不会停下。
于他而言，这从来谈不上绝望。
于他而言，永远留待有用之身，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别说走了三个月，哪怕还需要三十年，三百年，他陆白只会披星赶月，风雨兼程。
这世间除了力量以外，还有哪种东西最杀人。
这是外祖父李承德问陆白的话！
当时的陆白并不知道答案。
“是权力！”
实力需要时间去成长，甚至因为某些桎梏，你不得不停留，甚至有一天，你可能会战死荒野。
那你从此就消失在这个世间了，那时如若你有不得不杀的仇人，该怎么办？
“强者是有捷径的么？”
陆白走出浅洞，扶风而起，看了看一望无垠的深海，转头看向那遥远处的青州山字营。
心中默默定下了一个目标。
青州军营中军大帐，曹毓把玩着手中的酒杯。
视线划过夜幕中目光定定的陆白，再转头看向紧盯海族疆域图的曹真，再度看向不知明处的深海，轻声笑笑。
阎修死后，他问龚自清，“您要替他要什么？”
当时的龚自清没有说话，而是看向戒律院中的纪纲，示意纪纲来回答。
纪纲沉思片刻，看向青州海，温声说道：“他不能死在青州军营之中！”
于是便有了此前曹真对曹穆的告诫。
没人能在青州军营杀了他！
这句话在曹穆脑海中不断回荡。
“那就只能在青州营外杀了他！”
那还有什么比自己轮守青州防线更方便？
很快，陷字营就收到了轮换军令，山字营上了前线。
翌日清晨，曹真再度出现在点将台上，身旁站着悲穆的曹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