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声，少年身体坠地，夹杂着略显沉重的喘息。
拳台之上一个身材很魁梧的男人，不满的看着躺在地上的少年。
“抱歉。”卓玉不狡辩也不多说，坐起来让自己喘口气。与其他人不同，格斗技巧是他的从四岁开始就学的课程，而且是必须学的。
“抱歉？你认为对敌的时候，人家会给你抱歉的机会？生死不过一瞬间的事。”男人继续说道，“你最近是不是松懈了？”
“没有。”卓玉否认，确实没有。汗顺着脸颊滑落，浓黑的发贴在脸上。少年眼神锐利的看了男人一眼，随即垂下眼，盯着地面。
“今天就到这里吧。”男人没在说什么，他知道卓玉向来惜字如金，也问不出什么来。不过是个好苗子，值得磨练。才十六岁已经有了可以跟自己抗衡的趋势。说不定过不了多久，自己就没什么可以教他的了。
卓玉站起来，没做半点停留，拿起挂在旁边的上衣。一块奶糖从兜里掉了出来，卓玉附身捡了起来，揣进兜里就离开了。
他甚至没有跟男人说再见，没有必要，反正这些人都是来看着自己的。说不说再见，都肯定会再见，他的生活从来没有给他太多的选择。记忆里有孤单、有疼痛、有冷遇、有嘲笑，但是没有畏惧，他从来没怕过什么。
他是个私生子，从出生就注定了。据说他的父亲深爱他的母亲，可是顶不住家族的压力娶了别人。这是上一辈的恩怨，他不想理，也理不动。
对于母亲他没有太深刻的印象，很多时候连样貌都模糊了，他母亲在他三岁的时候撒手人寰，他也只能从为数不多的几张照片里可以窥见其一二。
母亲不在了，他就被放在了这个小山村里，由一个陌生妇人带大。这个妇人有自己的孩子，每当那个孩子吃肉的时候，卓玉的碗里只有寥寥的几棵青菜。那个孩子穿的光鲜亮丽，他却只有几件衣服。那个孩子肆意玩乐，他却要干活。那个孩子可以随意的离开这里，而他只有特定的时候由专人陪着离开。
至于什么算是特定的时间，大概就是需要他去学一些这里不方便学的东西，例如驾驶汽车或者是直升机，亦或者是操控小型的游艇。
他习惯性的不去问，也不去想。
而他很喜欢上学，这样他就可以远离那个妇人所在的地方，那不叫家，比旅馆还不如。小学的时候因为没有宿舍，他会在学校呆到没有人为止。中学有了宿舍之后，他除了放大假，学校宿舍不让住人的时候才会回去，其余时间他只在学校。
其实在学校里他也没有朋友，他并不太清楚要如何去跟陌生人相处。跟人一定要保持距离，这样才安全。
卓玉知道他是有家的，至少他生理学上的父亲还活着，可是就像不能迎娶他的母亲一样，他的存在也无法被光明正大的接受。
那个可以称之为父亲的男人，只见过几次，每一次两个人都是相对沉默，没什么可说的。他几乎每一个毛孔都能感受到男人的尴尬和不适，他到没什么，反正就是坐着呗。坐不下去了，他父亲会自己离开。
从四岁开始他有了各种各样的老师，教格斗的，教器械的，甚至有教他用枪的。
他学习的主要场所就是这间废弃的厂房，被包了下来，做了全面的改装。里面有拳台，器械训练室，甚至有射击室。
八岁的时候，他被带到一所大宅子里，在那里他第一次见到了那个威严的老人。卓玉随着别人叫他一声“老爷子”。
老爷子第一次见面就送了把匕首给他，很精致的匕首，薄刃锋利异常。
“你的命是路家给的，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要安分守己。”
老爷子说话的时候，眼神始终是深沉的，他让卓玉去窗边往下看。
卓玉依言做了，楼下是个花园，很漂亮，各种花开的很热闹。繁花之中有一个孩子，跟他差不多大。距离不算近，卓玉却清晰的看到了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很好看。那个孩子穿的很齐整，正在追着一条大松狮上窜下跳的，很欢快。
“你要当他手里最锋利的矛，同时也是最为坚固的盾。懂了吗？”老爷子来到卓玉的身边，继续说道。
即使很多年以后，卓玉也能一字不差的默念出当年老爷子说的话。
他当时不懂，后来是不想懂。对于他来说本身日子过的极其无欲无求，饭能吃饱就行，衣服穿着不冷就行，房子能遮风挡雨就行。
成为谁的矛，谁的盾，对于他来说并不重要。他的生活没有目的，找不到支点。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云述，那个人笑起来十分甜软，手也是软的，而且很暖。
偶尔他会翻翻云述的朋友圈。云述是个不爱发东西的人，一个星期也发不了一次。以前的基本上都是学校里的流浪猫，看来是个喜欢猫的人。
最近的一条朋友圈是他们来到福利院的时候，照的那面壁画墙，小红帽配上大灰狼，没有文字。
他突然就有了想要离开这个地方的想法。因为不走出这里，他就无法去找云述。
卓玉从来不觉得自己是被困在这里，他想走没人拦得住。一直留在这里，不过是生活没什么目的，他也习惯这样。
只是想法还没完全成型，那双灰蓝色眼睛的主人就找上门来，他叫路逢舟，路家的正牌少爷，是卓玉同父异母的亲哥哥。
一瞬间，卓玉有了一种恍惚的感觉，无法把这个人与八岁那年的相见重叠起来。
路家老爷子曾经说过，他要等路逢舟正式进入长丰集团之后才会回去，以保镖的身份站在路逢舟身边。
那路逢舟现在才十七岁，两个人差了不到一岁，是已经进入长丰了吗？
“我是你哥，不是你的少爷。”路逢舟跟他说，“收拾你的东西跟我走，全部，你以后不会再回来了。”
路逢舟把他带到一所很干净也很敞亮的房子里，对他说，以后他就在这里生活。这里位于景城市中心的繁华地带，最重要的是这所房子就在A大对面，而他哥也是A大的学生。
这么看来，老天都在帮他。
“这是我亲弟弟卓玉，各位都是在路家服务的老人了，具体情况想必也都知道一二，怎么对我，以后你们就怎么对他。”路逢舟对他身边的人如是说道，权威感十足，容不得人反驳半句。
住进这所房子，里面有专门做饭打扫，清洗衣服的阿姨，有随叫随到开车接送他的司机，还有负责生活各个方面的生活助理。
对于卓玉来说，生活水平仿佛做了火箭一样直线往上蹿升。光衣服路逢舟就给他定了整整半面墙，是的，路逢舟把衣帽间分了一半给他，校服一个样式三套。鞋，从地板一直摆放到天花板。
卓玉不明白，他还在长个，这衣服和鞋天天换也用不了这么多，况且学校要求在校期间，必须穿校服，不过他不习惯询问。
甚至连牙刷、毛巾之类的都不用他自己去准备。
卧室很宽敞也很明亮，雪白的大床看起来十分柔软，还有个很大的露天阳台，因为楼层很高，站在阳台上能够看清整个A大校园的情况。
“我不需要你做我的保镖，忘掉爷爷给你灌输的那些东西，我是你哥，不是你的主子。路家亏欠你的，由我来补偿。”
可以说路逢舟的到来很突然，也很随意，之前没有半点预兆。好像前面的十六年都是不存在，路逢舟才发现卓玉的存在。
路逢舟给他安排了新的学校，对于他唯一的要求就是跳级，参加明年夏季的高考，考A大，专业可以随意挑选。
卓玉没依旧问为什么，比起以前的生活这里真的很好。他从小学习察言观色，能看的出来，路逢舟是真的拿他当弟弟，有可能是真的才发现他的存在吧。毕竟路家好像把路逢舟保护的挺好，很多事情，路逢舟应该都不知道。
那他应该庆幸吗，亲情稀碎的他，这算是终于有家人了？
卓玉从不抱怨，也觉得没什么可抱怨的，他和路逢舟同人不同命，不过是两代人的纠葛最后全部反应在了孩子身上。没有谁是幸运的，也没有谁是不幸的。
好在学习之于他来说，从来都是最轻松的。因为他的所有老师里包括各种文化课的老师，他现在高一还没念完，实际上高二的东西他已经学了一半。能早一年上A大也好，那样就能跟云述做校友了。
作者有话说：
关于兄弟俩的感情，在《狭路》里有介绍，因为关系转折完全是路逢舟的视角，所以在这里就不多说了，一句话概括就是两辈子的纠葛。有兴趣的小宝贝可以大概看一下，其实就看前三章就差不多了。两人能够和平共处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卓玉是真的无欲无求。那会还有人评价过这个感觉很骨科呢，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