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宁公有意将实情瞒下, 顾迟渊自然也不会主动提起。

  他可不希望自己最阴暗的一面被沈容辞知晓。

  自然,他也不会告诉沈容辞,自己是故意被山匪们抓走的。

  当晚营地里举办了盛大的庆功宴, 听闻山铁寨被剿灭的山民们带来了不少好酒好菜,将士们一起围在篝火旁,敞开了肚皮吃肉喝酒。

  有些将士不胜酒力,没一会就喝高了, 大着舌头起哄道:“少将军和督查使也喝一个!这么大喜的日子,你们两个大人物不喝就过不去了吧!”

  此话一出,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本来就蠢蠢欲动、想给自家少将军制造机会的将士们多亏了这一句醉汉的话,也开始壮起胆子跟着起哄。

  “就是啊少将军, 咱们请督查使喝一个吧!”

  “喝一个!喝一个!”

  个别一些将士一开始还觉得这看上去柔柔弱弱的恕亲王配不上他们家少将军,如今石临峰被攻下, 多亏了恕亲王舍身入虎穴, 才得以完成里应外合的绝妙计谋。

  是以就算原本对恕亲王有什么不满,如今也对他刮目相看了, 自然投入到了撮合两人的阵营之中。

  沈容辞知道这帮人兴致高涨,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了。

  于是略带着歉意地看向顾迟渊:“王爷少喝点, 意思意思就行。”

  将士们热烈的氛围似乎并没有影响到顾迟渊分毫,他虽人就在这里,和将士们一样围着篝火, 坐在树干制成的简陋椅子上, 骨节分明的手执着一根树枝, 正垂眸耐心地炙烤着一条肥美的兔腿, 却怎么看都有些格格不入。

  若是忽略他身后群魔乱舞的醉汉们,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坐在案桌之后吟风弄月、或是处理公务呢。

  他看到沈容辞在对自己说话, 可是周围的声音太嘈杂了,他听不清楚。

  于是他轻轻偏过头,微笑着注视沈容辞。

  沈容辞就凑上前,趴在他的耳朵边又重复了一遍:“王爷别听那帮酒鬼的醉话,小小抿一口就是了。”

  说完,冲他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顾迟渊静静看着他,篝火在他的眼底跳跃,隐去了某些晦暗不明的情绪。

  沈容辞只当他是与将士们不熟悉,有些放不开,所以自己拿过一个杯子来,替顾迟渊象征性地到了一点进去。

  一边心里还在感慨:小时候那么难搞的一个小屁孩,长大之后竟也变得文静起来。

  人生真是奇妙啊。

  将士们发现自家少将军在给恕亲王偷偷放水,起哄的声音更夸张了。

  甚至有人在顾迟渊接过酒杯之后,大喊了起来:“交杯酒!我们要看交杯酒!”

  “你们几个适可而止啊!马步还没扎够吗?”

  沈容辞佯怒地骂了一句,殊不知他这幅眉毛竖起的模样在将士们眼中丝毫没有起到任何的威慑作用。

  “少将军脸红咯!”秦老六仗着自己混在人堆里,喊得最起劲。

  “少将军莫不是怕了吧!交杯酒都不敢喝!”

  还有两个将士干脆举起酒袋子,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做了个交杯酒的示范。

  火光映着沈容辞略带薄怒的脸,似乎真的给他的面颊染上了一层绯红。

  坐在角落的袁武章本想制止他们的起哄,生怕他们闹得太过,无意中惹怒了恕亲王都不知道。

  看来是不用他制止了。

  ……这恕亲王,分明对少将军的交杯酒期待得很。

  可惜,顾迟渊的心思,在场的恐怕也就只有袁武章能看出来了。

  沈容辞在阵阵声浪之中「啧」了一声,却也知道这种时候不能败坏了大家的兴致,于是起身,举起了手里的酒壶,仰头全干了。

  在将士们的叫好声中,沈容辞抹了一把嘴角,道:“我全干了,你们可别为难人恕亲王,别人跟你们可不一样。”

  “吁——”

  不就一个交杯酒,他们少将军这是害羞了吧!

  秦老六带头叫道:“哪方面不一样啊,不都是男人吗!少将军未免也太偏心了点吧!大家伙说是不是啊?”

  “就是啊!”

  “去去去。我这一壶都喝下去了,你们可以滚蛋了。”

  沈容辞一摆烂,大家也知道不好再劝,嬉笑着转移了话题。

  顾迟渊掩去了眼底的失落,在沈容辞坐下的同时,将手中烤得外酥里嫩的兔腿递给了他,为了迎合他的口味,还特地洒了厚厚的一层辣椒面。

  “赔给少将军的烤兔腿,不知道好不好吃。”

  沈容辞刚蒙头灌了整整一壶酒,脑子正有点晕,鼻子被烤兔腿的香气一勾,也就不客气地从顾迟渊手里接过,啃了起来。

  “好香!”

  沈容辞有些惊艳地睁大了眼睛。

  这兔腿很大,烤起来极花费功夫,若是没有仔细掌控火候,很容易烤糊。

  可是这兔腿外面的皮焦脆得恰到好处,轻轻一咬,里面鲜美的肉汁就流了出来,混着辣椒面的香气,让沈容辞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顾迟渊眉眼弯弯:“少将军喜欢就好,我还是第一次烤,正担心不和你胃口呢。”

  “第一次烤?”沈容辞面露惊讶,“那末将真是受宠若惊了,王爷第一只烤兔腿就这么被末将吃了。不过王爷说不定在这方面极有天赋呢,要是天天都能吃到这样美味的烤兔腿就好了……”

  沈容辞酒量不错,长这么大还没喝醉过。不过即使他现在虽说头脑清醒,但在酒精的作用下也很难保持绝对的冷静。

  他与顾迟渊说话的时候总是保持着君臣之间的分寸感,让人总觉得有一堵无形的墙,令他看上去格外疏离。

  可如今他喝了不少酒,这分寸感也就忘了拿捏。

  他这番话是带着十足的诚意夸赞顾迟渊的手艺,可表述的时候,让人觉得格外亲昵,甚至让人误以为隐含着另一层撒娇的意味。

  顾迟渊定定地看着他。

  “好啊。”

  他这句话很轻,还没出口就已经淹没在将士们的嬉笑声中。

  沈容辞学着他的样子偏偏头,示意他再说一次,自己没有听清楚。

  可顾迟渊却没有要重复的意思,只是笑着摇摇头:“没什么。”

  酒过三巡,将士们说话也越发肆无忌惮起来。兴许是被少将军和恕亲王之间的暧昧气氛所感染,又可能是在军营里憋得太久,几个老油条又开始聊起女人的话题。

  讲到忘乎所以时,什么黄色笑话都跑了出来。

  若是换做平时,沈容辞不但不会阻止这种话题,要是心情好的话说不定还会加入他们的行列。

  但今天顾迟渊在场。

  也许是穿越来的时机问题,在沈容辞心目中,他总觉得顾迟渊还依旧是那个十岁刚出头的孩子,自己一直是作为一个年长的大哥哥来对待他的。

  所以现在,他很怕顾迟渊被教坏。

  “哎,好想念我的小娇,不知道我离开那么多天,她有没有跟别的男人睡过……”秦老六面带悲伤道。

  “咳。”沈容辞咳了一声。

  “老秦,你一直念叨你的小娇,她真的有这么好吗?”有个年轻的将士一脸好奇地问。

  “你这小雏鸡当然不懂咯。小娇她啊,白白的,软软的,香香的。而且她每次都喜欢骑在上面……那滋味,哎。”秦老六满脸陶醉地回忆着。

  “咳咳。”沈容辞又用力咳了两声,快速瞥了顾迟渊一眼。

  顾迟渊似乎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神色没有什么变化;反倒是大部分听懂了的糙汉子涨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地推搡起老秦来。

  “可以啊老秦!那你的小娇会不会观音坐莲啊?”有个明显身经百战的将士大声问。

  这回不等沈容辞咳嗽,顾迟渊主动问道:“什么是观音坐莲?”

  “呃……”

  大家伙看着恕亲王都沉默了下来。

  并且也看到了恕亲王身旁黑着脸的少将军。

  醉汉们瞬间酒醒了一半,这才意识到话题聊脱了:糟了,要被少将军揍了。

  可面对着恕亲王求知意味的纯洁视线,他们也不能不回个话吧?

  几个人你推推我,我推推你,最终还是把秦老六推了出来。

  秦老六顶着自家少将军的死亡视线,支支吾吾半天,一张脸都憋绿了:“就是……就是……一种姿势。”

  “什么姿势?是必须和女子做的吗?”顾迟渊似乎很感兴趣。

  沈容辞的脸更黑了。

  秦老六噎了一下,总觉得自己脖子有点凉,吓得谎话都编不出来,脑子一热就道:“不、不是……就是一种单纯的睡觉姿势……”

  “哦。”

  秦老六连忙跳起来:“天色不早了,属下实在喝糊涂了,先去休息了!”

  说完,自己一溜烟跑了。

  见秦老六率先做了逃兵,剩下的几个将士更是不再敢逗留片刻,纷纷谎称回帐休息,作鸟兽散,一下子全跑光了。

  沈容辞无奈的摇摇头,心里盘算着明天又可以借此事惩罚这帮人了。

  任务的时限是顾迟渊随军的这段时间,明天开始大军就会启程返京,从南城到京城最快也要一个月,这段时间足够他完成任务了。

  沈容辞盘算好,也起身要回自己帐内休息。

  谁知就被顾迟渊拉住了衣角。

  “沈世子,我可以……睡你帐篷里吗?”

  “为何?”

  沈容辞一开始没明白顾迟渊为什么会突然发出这样的请求,但当他看到顾迟渊的脸时,瞬间反应了过来。

  顾迟渊今天才被山匪们抓走,想必是害怕一个人睡觉吧。

  沈容辞刚要说话,顾迟渊就松开了他的衣角:“抱歉,是本王唐突了。想来沈世子也会觉得不便吧。”

  可他越是这么说,沈容辞反而越是不许他反悔了。

  “谁说的?不就是一个帐篷里睡嘛,王爷不嫌弃我就行!”

  作者有话说:

  小顾其实真不懂这些,但他多少能猜到是关于那档子事,所以故意问的(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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