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容辞顺着吴才俊所指的方向仔细看过去, 果然就见那被押于车前的人正是系统无疑。

  系统似乎受了伤,脸色看上去不太好。

  见到沈容辞,系统暗暗摇了摇头, 显然不希望他参与其中。

  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顾迟渊要抓系统?

  沈容辞走上前想弄明白事情的原委,就听背对着他的顾迟渊对系统寒声道:“草原部落已然是我朝的友邦,若有冒犯可汗者,以叛国罪处置。此人居心叵测, 带下去重打四十大板,若下次再犯,格杀勿论。”

  周围的将士们面面相觑。他们基本上都是沈容辞从自己麾下带来的人, 知道被抓起来的这位是少将军的内侍,是以都立在原地没有动。

  “住手。”

  沈容辞从人群中走出, 拦在了系统的身前, 横眉冷眼扫过那些新兵:“谁准你们动本将的人了?”

  新兵们也没想到这是沈少将军的内侍,一时间呆立在原地, 进退两难。

  沈容辞蹲下身,亲自查看系统的情况。见他胳膊和腹部都受到了不小的重创, 想扶他立刻去找医疗官治疗,却被系统拉住。

  系统用只有两人可以听见的声音轻声道:“别管我。”

  沈容辞摇摇头。事到如今他既然已经看见,又怎么可能放任不管?

  系统武功盖世, 这么重的伤是谁能够造成的, 沈容辞不敢细想。但他现在必须将事情弄明白, 自从可汗出现后, 自己就一直很被动, 很多信息他都不知道。绝对不能再被牵着鼻子糊里糊涂地走了。

  沈容辞默默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 迫使自己平静下来,站起身,目光直直地看向马车前的顾迟渊,没有丝毫躲闪。

  他问:“不知末将的内侍做错了什么事,教摄政王如此动怒,还请摄政王给末将一个明示。”

  沈容辞不知道,自己这幅故作淡定,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那里询问顾迟渊缘由,多像是一只在丛林里迷了路的野狐狸,茫然而无助的模样是那么惹人怜爱,恨不得立刻将他好好搂在怀中安慰,仔细保护起来,不让他从此再受到一点伤害。

  可顾迟渊像是没听见他的询问,只是低垂着眼帘,似乎根本没有听见他的问话。

  亦或者,是根本不想同他说话。

  一旁知道事情始末的袁武章看不下去了。他虽然不知道自家少将军和摄政王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他隐约能感觉到此事绝非小两口吵架那么简单。

  他舍不得自家少将军被这般无视,上前回道:“启禀少将军,似乎是这内侍在进马车服侍时得罪了可汗,所以才惹怒了摄政王。想必这内侍也不是故意为之,还请摄政王宽恕一二。”

  后面半句则是替系统求情的话了,同时也是在告诉自家少将军不要硬刚,说几句软化先把人救下来再说。

  可现在的沈容辞心太乱,根本没能听出袁武章的用意。他问:“不知末将的内侍到底是如何得罪了可汗,要被这般严惩?四十大板下来不死也残,摄政王还不如一刀杀了他来的痛快。”

  话音刚落,就有一把匕首被可汗扔在了沈容辞脚边的空地上。

  沈容辞认得这匕首,便是当初原主刺向顾迟渊的那把,后来又被自己从顾迟渊那要回来了,一直收在系统那里。

  可汗歪了歪头:“这位……少将军,既然这内侍是你的人,那便由你来解释解释,缘何这内侍一见到我,就想杀死我?不知这是否是少将军的意思,还是他自己的想法?”

  他这话说得太毒辣。若是沈容辞替系统揽下罪责,那便是沈容辞自己也难保;而要是沈容辞否认是自己的主意,那便等同于与系统划清了界限,再想替他求情也没有资格了。

  原本心中莫名焦躁的沈容辞,在听到可汗说完这句话后,反而平静了下来。

  因为他心中的疑虑,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证实。

  系统会想要处理的人,还同自己长得很像,被草原人当做拥有轮回能力的神明「双生」,顾迟渊的反常……

  以及,可汗将自己称作「冒牌货」的原因。

  沈容辞弯下腰,将那匕首捡起,用袖子漫不经心地将刀刃上的沙土仔细擦除干净。

  似乎是匕首上有什么格外好看的花纹,他看得出神。

  而就在所有人都意料不到的瞬间,沈容辞手中的匕首飞出,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刺向了可汗的脸。

  可汗侧身躲闪,却还是慢了一点,被飞来的匕首劈开了面具。

  面具应声而落,露出了面具底下所掩藏的容颜。

  一锤定音。

  在沈容辞确定了可汗的真实样貌时,一切都说通了。

  而当所有人都看清了可汗的长相后,全都傻了。

  那可汗,赫然长着一张与沈容辞一模一样的脸。就算是与沈容辞朝夕相处过的将士们,一时半也找不出任何区别来,要不是一人穿着将军战甲,一人身穿胡人服侍,竟是比双生胎还要让人难以分辨。

  沈容辞虽然早有准备,可乍一眼看到对方的脸时,难免还是有些奇异的感觉。

  像是在看另一个自己。

  或者说……是在面对面地看着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

  在所有人都没能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听沈容辞开口道:“可汗既然是诚心想归顺我朝,为何还要戴个面具遮遮掩掩?若是可汗不拿出一点诚意来,草原部落的归顺,我们可无法就这么轻易接受。”

  可汗面目森冷:“我们在讨论少将军的内侍行凶一事,还请少将军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沈容辞面不改色:“刚才末将的所作所为,想必也是对可汗有所冒犯。如果责罚一人能平息可汗的怒气,那就由末将来代为受罚,不知摄政王与可汗意下如何?”

  从刚开始就一直无动于衷的顾迟渊终于在此时有了些许的反应。

  他抬起眼眸,看向沈容辞,眼底翻涌着沈容辞看不懂的情绪:“沈容辞,你为何要这般咄咄逼人?以为有了本王的偏爱就能恃宠而骄了么?”

  明明自己都舍不得让他伤心。

  不过转念一想也是,任谁得知了自己曾经爱过的人本并不属于这个世界,甚至夺走了他人的人生,心安理得地占有着本该属于对方的一切,想必也会避之不及吧。

  说不定还会认为他是什么会夺人肉身的孤魂野鬼,想想也确实可怕。

  没把他拉去火烧似乎已经是不错的了。

  沈容辞觉得自己能想到这个地步,应该已经释怀了。

  他单膝跪下,公事公办地恭谨道:“末将不敢,若有得罪,但凭摄政王处置。”

  “你真当本王不敢?”

  将士们见状,只觉得心底发凉,一个两个也全跟着沈容辞跪下了,求情道:“还望摄政王三思!”

  就连吴才俊也不忍道:“少将军这几年下来为朝廷热血沙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对草原部落的归顺有所疑虑也属正常,还望……望摄政王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他们的求情却似乎帮了倒忙。权威受到挑衅的摄政王冷笑几声:“好,很好,既然这么多人为你求情,那本王先饶你不死。来人,将少将军和他的内侍带下去,关起来。若无本王允许,不得擅出。”

  将士们还想再替自家少将军求求情,却见少将军自己叩谢道:“多谢摄政王。”

  然后自己起身,不等侍卫们上前,他自己扶着系统走向了牢车。

  看守牢车的是秦老六,他没想到这牢车没等来草原人,却是自家少将军先被关进去,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直到沈容辞自己带着内侍往牢车内一坐,示意他将门锁上时,才如梦惊醒,为难道:

  “少将军,您……莫不是在与我开玩笑呢吧?我……我怎么能将您关起来呢?”

  袁武章和吴才俊赶过来,就见到沈容辞自己坐进牢车内的场景,面色都不大好看。

  袁武章见秦老六还摸不着头脑,想将自家少将军从牢车内请出来,沉着脸将他拉走说事情了;而吴才俊则看着沈容辞,有些头疼地用折扇敲了敲额角。

  “我说少将军,你未免也忒倔了点。刚才那种情况,你但凡求求情,也不至于落得这样的下场啊……”

  沈容辞风轻云淡地拂了拂袖子,将车内的帘子放下,阻断了吴才俊的视线,平淡的声音从里面闷闷传来:“吴才俊若是没有别的事就请先离开吧,本将还有事要与内侍商量。”

  吴才俊听他这狼心狗肺的言论,「啧」了一声,有些生气:“真是不听好人言。你是死是活与我何干?你只当我没说过那些话吧,死了也别怪我……少将军好自为之吧!”

  等吴才俊走远了,确定牢车附近再没有其他人,沈容辞才取出丹药来替系统疗伤。

  “宿主……对不起。”

  系统垂下了头,因为自己的缘故而让自家宿主受到牵连,使他愧疚不已,根本没有勇气直视沈容辞的眼睛。

  沈容辞摇摇头:“这个结果是我自愿的,与你无关。何况按照原剧情,在顾迟渊登基那日我得赴死,你忘了吗?这下正好,给了他一个杀我的理由,也省了我不少事。现在我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如何让顾迟渊将我留到那一日。”

  “宿主……”

  “好了,”沈容辞替他将身上的伤口处理好,问道,“现在跟我说说看,那个可汗……或者说原主,到底是怎么回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