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总的尸体静静地躺在停尸间的床上,停尸间气温很低,尸体盖着白布,在漆黑的夜色中格外渗人。

  裴洺战战兢兢站在殷述身后,殷述掀开盖尸布,刘总肥胖的面颊上浮现诡异的青紫色,双眼大睁面容扭曲,仿佛看见了什么极为恐惧的东西,脖子上致命的伤口呈发黑的颜色,黑血凝固。

  “我害怕。”裴洺小声道。

  殷述没有回应他,实际上自从裴洺把猫从陈启瑞那边带回来的那天起他就有意冷着裴洺,但看起来似乎是他自己单方面冷淡,裴洺忙着为赚钱奔波,对他的疏远毫无知觉。

  “阿凯,把聚魂木鱼拿来。”

  袁杭凯闻言递上一个小小的檀木箱子,箱子上有一道玲珑七扣锁,殷述用一把造型奇异的黄铜钥匙打开了锁,里面绒布上躺着一个手掌大的钟型木鱼,看起来像个编钟,底下是镂空的。

  只见殷述拿出沐浴,在刘少隆全身七处魂门点了七盏命灯,拿着钟形木鱼念念有词一阵后,一小股金光从他手心涌入木鱼,然后他屈起指节在木鱼上扣了几下,三长一短,木鱼竟然发出了钟鸣一样的声音!

  咚。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一股寒气蹿上后背,画面太诡异,裴洺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手指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

  忽然!

  一阵阴风吹过,刘总周身的七盏命灯倏地变成诡异的惨绿色,裴洺条件反射吓得想大叫,但丰富的见鬼经验还是让他在关键时刻捂住了自己的嘴,一边发抖一边飙泪,尽全力不打扰殷述的作法。

  在绿光的明灭中,一股黑气从刘总伤口狂涌而出,紧接着他肥胖的身躯开始咯咯作响,仿佛骨头拧在了一块儿,发出令人牙齿发酸的声音。

  待黑气散尽后,七盏灯处缓缓飘出白光,在刘少隆尸体上方汇聚成了一团魂体。

  “你是怎么死的?”

  殷述清冷庄严的声音回荡在小小的空间里。

  过了会儿,殷述继续问道:“看清对方的模样了吗?”

  又一会儿后,殷述道:“为什么要去成人会所,之前有什么异常感觉吗?”

  裴洺的阴阳眼还看不见这种没成型的魂体,只能听到有嗡嗡的声音在回答殷述,袁杭凯就更不用说了,看到的画面只是殷述一个人在绿色的灯光中对着太平间的空气自说自话,若非他神情庄重宛若大罗神仙在世,简直要当场扭送精神病院关他个十年八年的。

  几分钟后,绿光渐弱,似乎恢复了一些明黄的灯光。

  殷述淡淡地说道:“我不会替你完成遗愿,你害死的人太多了。”

  那团白雾闻言忽然剧烈颤栗起来,微微变黄的灯光一瞬间又恢复了惨绿!安魂木鱼叮叮咚咚地响起来,震得人头皮发麻,裴洺仿佛能听见它在不甘心地嘶吼。

  “什么叫凭什么是你,来到成人会所赴约是你自己的选择,怪不得旁人。”殷述冷冰冰地说:“裴洺与你无冤无仇,你收了我的好处,却还要他付出没让你占到便宜的代价,因果报应不会让世间的好处都被你占有。”

  裴洺屏住了呼吸,殷述这话是什么意思?刘总要自己付出什么代价?还真和他有关?

  作法结束了。

  殷述闭上眼按了按眉心,似乎有些疲惫。

  裴洺连忙自觉替他揉太阳穴按眉心,问道:“怎么样?是怎么回事?”

  “他被僵尸咬断大动脉,无论是出血量还是尸毒都足以毙命,但他不知道那是僵尸。”殷述接受了裴洺的按摩,闭着眼缓缓说道:“他去交换落实你的黑料,对方知道他的性癖,便干脆在成人会所请客,结果他玩摸摸唱的时候出了事。”

  “谁要我的黑料?”

  殷述顿了顿,似乎在考虑什么,接着说道:“和他拿爆料的不止一家,这次约他出来的那方,是因为他在圈内炫耀而听到了风声,想要花钱买料,这个人你也认识,叫谈宏湄。”

  替他按太阳穴的手一抖,裴洺差点戳了殷述眼珠子:“开什么玩笑,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回去慢慢说。”

  反手抓住他的手腕把裴洺带出停尸间,袁杭凯替尸体盖上白布,处理作法的后续事宜。

  殷述刻意规避了骆姐问人掌握了黑料的事情,实际上他已经动用二十七局的权力把那两亿的大瓜压下去了,网上一片风平浪静什么都爆不出来,而在成人会所和刘少隆买料的人也的确是另一波人。

  只是没想到刘少隆竟然那么恰好的就出事了。

  裴洺在车上总算听明白了黑料是怎么回事,原来刘总一直记恨自己,他睡娱乐圈的男男女女太多了,这段时间跟人说漏了嘴被传开去,本来他裴洺没什么名气人家听过就忘了,谁知传到了谈宏湄的耳朵里,立刻就吩咐人找刘少隆谈条件买黑料实锤,现在约刘少隆见面的谈宏湄当事人助理已经进局子做笔录去了,裴洺因为只是他们交易的内容根本没出过面才暂时没警方找他。

  “我不明白,真的不明白,”裴洺沮丧地说:“我一直以为事情已经和平解决了,如果他觉得还不够的话为什么当时不说?”

  殷述淡淡道:“人性大多如此,损人并非因为可以利己,如果踩你一脚可以让你倒大霉,那么哪怕损人不利己也多得是人会去干”

  裴洺黯然:“是不是越有钱的圈子越计较?我虽然从小倒霉,但也有很多人对我好,我爸妈就对我很好,所以我从不觉得世界对我有恶意。”

  殷述不知裴洺是孤儿,没反应过来为什么他爸妈对他好值得特地拿出来说,想了一遭心道每年上新闻被爹妈利用和拖累的子女确实不少,便不疑有他,说道:“每一个圈子里都有烂人,和钱不钱的关系不大,你听说过月入一两万的年轻漂亮女硕士被媒婆介绍离异家暴月入三千年纪三十四岁保安男的相亲案例吗?你觉得媒婆做这种介绍对自己有好处吗?无非就是看不得人家过得好罢了,因为他们没有能力或者不愿意努力让自己变得更优秀,所以获得幸福感的方式就是看别人过得不好,有句话叫看热闹的不嫌事大你应该明白吧。”

  裴洺不答,过了会儿转了个话题说道:“我觉得哥你就特别好,有钱,有颜,又正义,遇到我这种傻逼也不觉得我是傻逼,还愿意带我。”

  殷述闻言怜爱地看着他微笑道:“想什么呢,我怎么会不认为你是傻逼?”

  裴洺:“······”

  给你点面子还蹬鼻子上脸了啊喂!!!

  于是殷述故意冷落裴洺的事情就这样告一段落,严格来说裴洺并未察觉殷述冷落他,反正他做的早饭晚饭殷述都照吃,每晚送上去的牛奶殷述都照喝不误,顶多就是回消息慢了点,字少了点,想想殷述应该平时挺忙的便也没当回事。

  谁知事情一天天的不得安生,回到家洗完澡,还没等他从刘总被僵尸咬死的惊魂中彻底回神,春哥的电话就把他炸得原地一蹦三尺高。

  “我色情饭局专业户?”裴洺震撼了:“怎么会有这种有病头条?”

  刘少隆才死了几个小时?谈宏湄的助理殷述没有顺手处理掉吗?

  不、不对,他本来就是在色情饭局上遇到殷述的,殷述去查案,他可不是,殷述凭什么替他“顺手”处理事情?

  裴洺头痛了,问春哥道:“现在网上是什么情况?”

  春哥骂道:“你还有脸问?自己去看看网上炸成什么样了!一天天的赚不到钱就他妈会赔钱,参加那种局的艺人多得是怎么就你出事,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不是,这种事怎么还怪他了?

  裴洺不乐意了:“春哥你搞搞清楚,让我去色情饭局的人是你,给我安排了刘总的人也是你,但凡你对我好那么一丁点,换个稍微正常那么一丁点的老总,我也不至于半路跑掉更不会闹出现在的事情来啊!”

  对于这件事春哥属于无能狂怒,就算事情是他联系的,但锅绝不可能自己背,当即把全部事情推到裴洺头上:“你别以为自己傍着殷述就了不起了,如果是因为我带你去饭局,要出事早出了!当时没爆出来,那么久都没爆出来,当然是你的原因了!你自己想想你又惹了什么事吧!”

  裴洺也怒了:“网上实锤的聊天记录是你和刘总吧!你俩一个买一个卖,我拿刀逼你了?”

  三楼的门忽然打开,殷述穿着一身烟蓝色真丝睡衣拿着一本古籍站在门口,怀里还抱着猫,居高临下问道:“怎么了,在吵什么?”

  裴洺挂掉春哥,摇摇头道:“没什么,就是色情饭局那事,我公司会处理的。”

  殷述闻言皱了下眉头,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上了网,看了一阵后眉头皱得更深了。

  光是看殷述的表情也知道网上必然已经骂得十分难看,先前播综艺的时候就有一批殷述的极端粉丝对他意见很大,说他故意蹭殷述,各种骂各种黑,只不过裴洺深知没人能让每个人都对自己满意所以并不计较。

  现在如果再加上谈宏湄推波助力来一把,可真是恶意的狂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