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秦佑相比，颍川王脸上没有丝毫惧怕，反倒是带着明显兴奋。
杜若快步到一旁，对亲自清点工具的怀玉郡主道，“郡主，一切准备完毕，为王爷敷麻药吗？”
“敷药吧。”
“是。”
杜若拿来了一只陶瓷小罐子，用干净毛笔，蘸着里面的药糊，仔细刷在王爷一双脚踝上。
秦佑过了来，低声问道，“这是麻药？”
杜若小声回答，“是，秦大人放心，我会多刷几层，争取……能多抗一阵子吧。”
秦佑想起上次观看点珠手术时，郡主下刀后，点珠立刻便感受到疼痛，对这麻药不是很信任。
但还是点了点头，“费心了。”
“小人不敢。”说着，杜若又多刷了两层麻药。
但杜若也知晓，无论刷多少层，功效也不会太强，多刷只是求一个心里安慰。
房内依旧静悄悄，房内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随着一阵轻快地脚步声，苏未央走了过来，“可以了吗？”
杜若急忙回答，“回郡主，麻药敷完了。”
话音刚落，就听床上趴着的男子冷哼一声，“多余敷这东西，开始吧。”
苏未央嘴角抽了抽——真是个不要命的家伙。
她拿出一根银针，在手术部位刺了下，“王爷，能感受到疼吗？”
颍川王催促，“毫无知觉，快开始。”
“……”
苏未央翻了个白眼——敷麻药果然多余，就算没生效，那家伙也肯定说生效。
罢了，早晚这不争气的麻药都会失效，既然颍川王着急，就顺他的意。
“擦掉麻药，开始消毒。”
“是，郡主。”
手术正式开始。
苏未央抛开杂乱思绪，集中精力，拿出刀具，在男人的后脚踝处稳稳割开一个切口。
顿时，鲜红的血液涌了出来。
周围人都要紧张死了，这和给点珠手术感觉截然不同，给点珠手术，大家还可以保持冷静，但一想到趴在床上的是王爷，他们就紧张不已。
苏未央，“擦血，剥离。”
“是。”
经过一次次剥离，苏未央终于看到了断掉两根脚筋。
她眉头皱得很深，因为两条脚筋距离太远，怎么拉近、拉近如何缝合、缝合线会不会崩开，都是难点。
……
一刻钟的时间过去。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
一个时辰过去。
在接近两个时辰时，手术终于完成。
当擦好药膏、绑紧绷带后，苏未央快速把刀具放下，后退了几步。
玉李急忙上前相扶，“郡主，您没事吧？”
长时间集中注意力，一下子松懈，苏未央只觉得头晕目眩，“没事，扶我过去看看王爷。”
“是。”
这一时间，众人已经把绑着王爷的绳索解开。
实际上，这绳索还真没多大用，因为男人不能说一动不动，但也没挣扎过。
苏未央来到床前，看着面色苍白、一脸冷汗的男子，叹了口气，“王爷辛苦了。”
太史无极看着同样面色苍白的女子，竟轻声笑了出来，“你也……辛苦了。”
却不知是因为忍受疼痛而筋疲力尽，还是失血过多，男人的声音很轻，很柔，还带着温暖。
与平日里冰冷冷的语调，截然不同。
苏未央也笑了出来，“大家都辛苦了，不过无论如何，我们算是度过了第一个难关。恭喜王爷，手术十分成功，两条筋肉成功缝合，只要未来五日，没有太高的高烧，缝合线不断开，就彻底成功了。”
男人目光温柔，看着女子，“一定能成功，”说着，缓缓闭上眼，“本王可能要睡一会，你也去休息下。”
话音刚落，人便失去意识。
苏未央失笑——这叫“睡”吗？这叫“昏”！这男人，还真是死要面子！
……
一日后。
……
众人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整整一天一夜，颍川王高烧不退！
性命垂危。
所有人都有了最坏的猜测。
知春院的专门病房里，人员进进出出。
苏未央拆开男人腿上的包扎，杜若上前，“郡主，怎样了？”
苏未央凝眉，“有些渗液，去拿刀具，准备割开引流。”
“是，郡主！”
没一会，怀玉郡主的刀具箱便被搬了来，同时带来的还有各种药物。
苏未央拿出刀具，“玉李，你到床头，如果王爷疼醒，你安抚一下。”
“是，郡主。”
苏未央快速下刀，伤口出了一些血后，慢慢流出半透明浓稠的液体。
然而直到引流结束，男人依旧昏迷。
明明体温甚高，但面颊却是苍白一片。
知春院所有人，都在院子里等着。
众人知晓，如果王爷有个三长两短，所有人都难逃一死。
有些人，甚至开始写起了遗书。
秦佑焦急道，“郡主，要不然……属下去请太医吧！”
苏未央冷冷道，“我治不好的病，大燕国没几个人能治好！”之后对身旁人道，“拿温水和巾子，我为他擦身降温。”
“是，郡主。”
有人去端温水。
杜若道，“郡主，小人来吧。”
“不用，我来。”
杜若欲言又止，他想说，郡主已经一天一夜未合眼了，身体会吃不消。
但转念一想，又想到——如果王爷有个三长两短，郡主怕是也会遭殃，谁还管什么身体能不能吃消？
苏未央对众人道，“你们都出去，房里人太多了，留一两个便可。”
“是。”
随后，秦佑和玉李留了下来。
玉李早就偷偷哭了很多次，眼圈又红又肿。
同样眼圈红肿的，还是秦佑。
苏未央一边为男人擦身，一边道，“你们两人也别围着，去旁边坐着休息会。”
“不用，奴婢不累。”
玉李刚说完，就见郡主冷冷的眼神瞪了过来，瞬间就歇菜了，拉着秦佑跑到一旁休息。
苏未央继续擦身。
身体擦完，正要为男人擦脸，却突然，男人睁开了眼。
苏未央惊了一下，“王爷，你醒了？感觉怎样？”
太史无极静静看着身旁女子，好一会，笑了出来，“真可惜……本王没有点珠的……好运气，只怕是……过不了这关了……”
苏未央意识到了什么，她咬紧唇，“别胡说，你福大命大。”
太史无极看着女子素来冷静的双眸，眼圈微红，“你我都知……是回光返照，本王……看到父亲来接我了……”
人死前，大多有回光返照。
昏迷的人会苏醒。
虚弱的人会突然坐起，甚至行走，甚至胃口大开。
苏未央咬紧牙关，生生将即将流出的泪水憋了回去，咬牙切齿道，“别胡说，有我在！你不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