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吃糠咽菜也就算了，要过年了，农村人再穷都会买点花生瓜子糖果点心之类的香香嘴。
周香莲倒好，什么都不买。
跟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似的，光等着吃现成的。
周香莲咬了咬唇。
她现在手里还剩下十来块钱，两个孩子下个学期的学费都不够，至于买年货什么的还是能省则省吧。
“没钱，再说了，你妈不是说了吗，年三十儿和初一都让咱们上她那吃去，初二咱们去我妈家，这年也就过去了，还买啥年货啊。”
顾承平没想到周香莲盘算得这么美。
他烦躁地耙了耙头发，无奈道：“就算咱们不买年货，双方父母那里总得买二斤点心，再拿点肉当过节礼吧。”
队上杀年猪，一家分到十斤肉。
两家老人一家给割二斤，他们自己还能剩下六斤，辛苦了一年，总算能饱饱地吃顿红烧肉了。
想象很美好。
现实很残酷。
周香莲一听提到了猪肉，脸色瞬间变得有些不自然，她吞吞吐吐了半天，憋出一句：“我娘那边的节礼我已经给过了。”
“给了几斤肉？”
顾承平又去倒了一缸子水，不甚在意地问。
周香莲舔舔嘴唇，有些心虚，小声道：“十、十斤。”
“啥玩意？十斤肉你全给出去了！”
顾承平手一抖，差点把热水倒在手上，他嗖得一下转过身，满脸的不可置信。
这婆娘疯了吧！
周香莲点点头，找回了一点胆量，说话的声音又高了些，解释道：“我弟今年要给丈母娘送礼，我就把咱家分的肉借他用用。”
她见顾承平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赶紧又加了一句：“他说会还的。”
会还？
肉都吃到肚子里变成屎拉出去了，拿什么还？
此刻的顾承平就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头越来越大，脸越来越黑，眼珠子越来越红。
他只要一想到盼了好久的红烧肉吃不上了，气就开始不顺，看周香莲不顺眼到了极点。
贴钱又贴肉。
这是不想过了啊！
既然不想过，那就别过，他蹭得上前一步，扬起蒲扇大掌赏了周香莲两个大耳光。
“滚！”
“滚回你娘家去！”
周香莲都被打懵了，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眼泪刷的一下流了下来，这是顾承平第二次打她。
竟然为了猪肉打她！
周香莲哇的一声哭了，接着便跑去收拾东西，一边抹眼泪，一边往包里塞衣服，间或偷看顾承平两眼。
等着顾承平过来哄她。
没想到顾承平嘴巴跟上了拉锁一样，一声不吭，脸黑得能滴下墨汁。
周香莲没有台阶下。
又拉不下脸来道歉。
最后一跺脚，收拾了几件衣服跑回了娘家。
陈玉芹拌了猪食去知青点帮苏青禾喂猪，正好听见两人争吵的声音，她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
分了家也不消停。
以前老大两口子虽说没有多恩爱，但也是和和睦睦的过日子，现在倒好，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今天竟然还动起了手。
不过也是周香莲该打。
自己家都快断粮了，还头脑发热给娘家贴钱，孝敬父母可以，但前提是自己的日子能过得下去。
不然打肿脸充胖子。
受苦的还不是自己。
对于周香莲这样的做法，陈玉芹没什么好说的，既然选择了分家，那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看書溂
过好过赖都和她无关。
*
苏青禾和顾承安到了大队部，已经有好几个社员坐上拖拉机等着出发了，开拖拉机的是铁柱，旁边坐着他刚订婚的未婚妻刘二英。
铁柱为人实诚，刘二英也不孬，是个持家的好姑娘。
几个婶子大娘们正围着他们打趣。
见了顾承安，大家纷纷打起招呼。
抢着帮顾承安把东西放到拖拉机上，还给他们让出了最好的位置，都知道他是去城里拜访未来丈母娘。
所以，笑嘻嘻地开起了玩笑。
顾承安一边笑着应承，一边很贴心地将苏青禾扶着送上拖拉机，两人挨着坐下来。
又等了一会儿。
拖拉机拉满人后就启动了。
其实寒冬腊月坐着拖拉机还是很冷的，冷风裹挟着寒气无孔不入，胡乱地拍打在头脸上。
刚开始，大家还有心情玩笑。
走了一会儿之后冷得不行，再说话嘴巴都要冻住了，所以都不约而同的闭了嘴，挨挨挤挤地缩在一起取暖。
顾承安穿着厚厚的军大衣并不觉得冷，但是他发现苏青禾的小脸冻得有些发白。
有些心疼，怕她冻坏。
担忧了一秒。
顾承安立即解开军大衣的扣子，准备脱下来披给苏青禾。
他是男人，火力壮。
挨会儿冻也没关系。
苏青禾赶紧制止：“不许脱，冻感冒了怎么办？”
顾承安手里的动作没停，压低了声音轻声道：“那你冻感冒了怎么办，我会心疼的。”
前面那句还正常。
后面那句就有些跑偏了。
沙沙哑哑的声音伴着寒风送入她的耳膜中，苏青禾心里甜滋滋的，她环顾四周看了一圈，然后凑过去小声道：“那你搂着我，我要到你怀里。”
顾承安：“……”
耳朵慢慢变红。
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他没有犹豫，解开军大衣的扣子就将苏青禾搂到了怀里。
军大衣很厚实也很宽大。
刚好可以将苏青禾严严实实地遮住。
军大衣也很暖。
苏青禾能感觉到顾承安独有的气息密密致致的包裹着她，不仅身体暖和起来，心里更暖。
看客们心照不宣地笑起来。
以前都说顾书记是万年的铁树不开花，现在看来是没遇到对的人，这一遇到心仪的人，开花的速度嗖嗖的。
不过大家笑归笑。
没一个人说闲话。
都是从年轻的时候过来的，年轻人搞对象黏黏糊糊太正常不过，不过话又说回来，年轻真好啊。
不像她们，和老头子相看两相厌。
睡觉都是一个头朝上一个头朝下。
拖拉机走了一个小时，到达县城。
婶子大娘们蜂拥而下，混入人群中喜气洋洋地去采购年货。
年味越来越浓。
各种店铺里都挤满了人。
苏青禾和顾承安下了拖拉机，直奔火车站。
火车票是中午的，坐二十四个小时就能到站，现在还不到发车时间，时间也很宽裕，路过国营饭店的时候，顾承安就提议先去填饱肚子。
其实陈玉芹给带了路上吃的干粮。
估计也凉了。
天寒地冻的吃点热乎的身上也暖和，如果他是一个人的话，将就一下就行，但对象在身边，他就想尽自己最大的能力给她最好的。
苏青禾点头同意。
其实火车上也卖饭，不过都是提前做好的盒饭，肯定不如现做的味道好。
两人大包小包地进了国营饭店。
吃饭的时候正好看了一出戏，当了次吃瓜群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