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牛媳妇瘦得皮包骨，形销骨立的模样格外骇人，她似乎死了一般，了无生气地躺在那里，好半天胸口都没什么起伏。
周香莲心砰砰跳起来。
她往前走了几步，心里想着的却是不会死了吧？
真死了也算一了百了，省得活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拖累别人，周香莲壮着胆子上前，伸出一根手指去探二牛媳妇的鼻息。
她还没探到呼吸，面前的眼睛倏地睁开。
那眼睛里瞬间射出的寒光令人胆寒，周香莲吓得失声尖叫，两人本就挨得很近，突然对上这样一双眼睛，不可谓不惊悚。
“啊啊啊！”
周香莲差点吓尿，身子控制不住地往后倒，刚好墙边放了一盆仙人掌，好巧不巧，她一屁股坐了上去。
顿时扎了满屁股的刺。
疼得她魂儿都没了，抱着屁股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在屋里绕着圈圈跳高高。
好不容易挨过那阵疼。
周香莲正费劲吧啦地拔屁股上的刺，忽然就听到了一声嗤笑。
是二牛媳妇发出来的笑声。
听着充满了嘲笑意味。
周香莲脸蛋子瞬间红成了个猴屁股，她梗着脖子嚷道：“有什么好笑的，都快要死的人了，也不知道善良点，要不是你突然睁开眼，我能被吓到吗？！”
二牛媳妇知道自己已经是强弩之末，身体坏了，可她心里明镜似的，周香莲打着什么主意她一清二楚。
她在笑周香莲有眼无珠。
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惦记着给张二牛当填房，张二牛就是个杀人不用刀的魔鬼，给这样的人当媳妇，最后落得的下场，只怕比她还要凄惨。
不过这话她是不会和周香莲说的。
说了她也不会相信的。
她既然想当这个家的女主人，那就来当好了，不见棺材不掉泪，有她痛不欲生的那天。
强撑着身体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二牛媳妇靠在一堆被褥中，抬起死水一般的眼睛看向周香莲，干涩的唇角费力地扯出个笑。
“你、你是来找二牛的？”
她说话极其费力，短短地几个字耗费了大半的精气神，问完这句后，她便趴在枕头上直喘气。看書喇
露出的一小节胳膊上，遍布淤青，新伤和陈年旧伤混在一起，看起来格外触目惊心。
只可惜，周香莲没有注意到。
上天给了她反悔的机会，被她自己生生错过了，因为她正一脸贪婪地打量着屋子里的摆设。
一整套的组合柜，写字台，上面还放着一台录音机，别的就不说了，光这一台录音机就值一百多块钱。
靠墙的地方还摆着缝纫机。
我滴个乖乖，这得多少钱，周香莲就像是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这瞧瞧，那看看，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连屁股上的疼痛都感觉不到了。
这些东西以后全都是属于她的。
她果然没看错人，二牛是个有本事的，跟着这样的男人不比顾承平那个窝囊废强多了，以后她吃香喝辣，马上就要过富太太生活了。
二牛媳妇看着这一幕，嘴角勾起个讽刺的笑。
从福窝窝里跳出来进了狼窝，也就周香莲这样的蠢货能干得出来了。
周香莲摸完收音机摸缝纫机，愈发为二牛不值，好汉无好妻，二牛这么有本事的人怎么就找了这么个病秧子媳妇。
她转头看向二牛媳妇，敷衍地笑了笑：“姐姐，你看看你现在活得这样，半人半鬼有什么意思，要我说还不如死了痛快，活着也是累赘。”
这话说得就跟放屁似的。
二牛媳妇也不恼，她定定看着周香莲鲜红肥厚的嘴唇，想象到的却是她口吐鲜血的样子。
毕竟有二牛这样的男人，吐血是家常便饭的事情。
周香莲很快就会享受到的。
“别、别叫我姐姐，我…没有你这么…这么不知廉耻的妹妹。”
说完后，二牛媳妇不动声色地将手臂上的伤遮掩住，虚弱地闭上了眼，不再搭理周香莲。
周香莲气了个倒仰。
她刚想破口大骂，院门吱呀一声响了，透过窗户看过去，正是二牛回来了。
二牛人如其名，长得牛高马大，留着一脸络腮胡子，在周香莲看来，颇有男子汉气概。
她痴痴地望了一眼，却没有迎上去，反倒是坐到了二牛媳妇身边，捏着嗓子问：“姐姐，你要不要躺下休息一会儿？”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进门的二牛听到。
二牛媳妇就像是没听到似的，依旧闭着眼，面上毫无波澜。
倒是二牛流露出感激的目光，进屋后便直直地盯着周香莲，半晌，眼眸微闪，朗声笑道：“香莲妹子怎么有空过来了？”
周香莲仿佛才发现二牛，赶紧站起来，脸上恰到好处地晕上一抹羞红，她抬手将耳边的头发拨到耳后，轻声细语道：“我来看看嫂子，顺便看看家里有没有什么活计需要我帮忙的。”
刚才还是姐姐，现在就变嫂子了。
二牛媳妇嘴角的笑容愈发嘲讽，二牛不动声色地瞪了她一眼，再次看向周香莲后，笑得格外憨厚。
他耙了耙头发，不好意思道：“你嫂子身体不好，我平时也忙，家里太乱了，让你见笑了，不用你收拾，我自己来就好。”
说着，他就过去收拾炕上的脏衣服。
周香莲也跟着过去一块收拾，两人的手指无意间碰到，带起一阵阵炙热的滚烫，她顿时羞红了脸，抬眼去偷瞧二牛，发觉他也在呆呆地愣神。
心底一喜。
周香莲愈发肯定二牛心里还有她，她笑得格外殷勤，跟只勤劳的小蜜蜂似的忙得团团转转。
洗衣服打扫卫生，走之前还把饭做好了。
俨然已经把自己当成了这个家的女主人。
二牛望着周香莲的背影定定出神，随后，嘴角勾起一抹神秘莫测的笑容，他端着饭坐到自家媳妇身边。
吃得狼吞虎咽。
他也不打算给媳妇喂饭，将死之人而已，不配浪费粮食，不吃饭还能死的快点，省得受折磨。
他这是为了她好。
吃完一大碗饭，张二牛随口问：“你觉得周香莲怎么样？”
二牛媳妇闭着眼，半晌，缓缓说道：“婊子配狗，正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