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安小说网>历史军事>南宋之光荣革命>第九章 “替天行道”
  “大当家,有小股宋军攻上山了。”一名矮壮,满脸横肉的小头领气喘吁吁的禀报。

  赖文政的将台置于半山坡之上,竖着一杆数丈高,以赤红为底,书写了“替天行道”四字的军旗,旁边插着一杆形制稍矮,写着“赖”字将旗。

  然而此时作为大当家的赖文政却并未坐在将台的主位,而在侧边次座。

  听到下面传来军情,这位大当家却未开口发号将令,只是抬头看向主座上一名十几岁英气少年,似乎在等待此人做主。

  “赖当家,速下令强攻吧,莫非要等到临安的殿前司来了?”这名说话的少年作色说道,

  对于这位脸上稚气未脱的少年,作为叛军首领的赖文政唯唯诺诺,不住点头作揖,思索片刻后说道,

  “庵中那侍卫马军司着实难对付,如今又来了一猛将,虽然俺这聚集有一两千兵卒,但大多数都是俺同乡同族的男丁,若是此次死伤过多,俺如何面对乡中父老,吴衙内,不如就此罢了,再寻时机。”

  赖文政说完,面有难色,朝着那名少年作揖,见少年不为所动,

  犹豫片刻后,当着一众手下,向这位吴衙内跪地恳求,

  然而那名少年当即拍案而起,也不顾周围已经躁动的兵卒,怒而斥之,

  “赖老五,你是我吴家养的一条狗,如今便欺我年幼,使唤不动你了罢!你可信江陵的族人若无我吴家的庇护,旦夕间便可族灭人亡!”看書溂

  赖文政此时脸色已经涨得通红,但还是跪着未起身,语气悲切的说道,

  “我赖五虽是一条狗,若无俺们族人冒死与金人走私,这些年为你吴家送了多少钱财,你吴家军也没有这般威风,若没有俺们族人起兵造反,朝堂的相公早把吴太尉召回临安,落个闲职圈养起来了!”

  那名少年却不怒反笑道,“赖当家,你倒算是个明白人,但今日你有一事未看明白,我吴家乃是大宋自靖康以来唯一将门世家,莫不是你以为吴家离不开你!”

  此时整个将台气氛凝重,台下兵卒早已按捺不住,而那少年却云淡风轻的在主位,身边的两名家将更是趾高气扬,不将他们放在眼中。

  而作为首领的赖文政此时如同泄了气的葫芦,终究还是下了决心。

  “左右都在,挥动进军令旗,老六,把俺身边百人牙兵带上去做前锋,庵中除了魏王,其余人等一概不留!”

  那名矮壮小首领便是赖文政口中的老六,腰上别着两柄开山斧,

  见到大哥如此受辱,他的双手已然摸到腰间斧柄,只待大哥一声怒喝,他当先便要将这小儿宰了。

  然而他的大哥却硬生生忍下,他是知道大哥的脾气,曾经在家乡便是,大哥当着族人面,一刀砍了盘剥吸血的县令,随后族人群起将衙丁悉数砍杀,他前面四个哥哥自绍兴到隆兴北伐,先后从军服劳役,惨死在长江对面,作为至亲兄弟的他,他知道大哥的杀伐决绝,豪气冲天,

  他也知道吴家手里捏着全族老幼妇孺的性命,而面前这黄口小儿是鄂州御营都统制吴挺的亲子,他们是动不得的,而他们赖家只是一枚棋子,生死早已由不得他们,

  虽是万般不甘忿恨,他也只能奉大哥之命,

  “是,大当家!俺定会擒下赵家那位王爷,让吴太尉瞧瞧俺们赖家的本事!”

  “速去,莫要多舌!若是败了,就不用回来见我!”赖文政知道这位弟弟是为自己抱不平,但更怕得罪吴家,只得严词训斥。

  只见小卒挥舞的进军的令旗,赖老六领着百人精锐率先冲下山,随后便是山上聚集着的军卒如同潮水般向山下谷地倾泄,

  此时半山上古庵中,全然没有动静,仿佛并不在意山下呼天的喊杀声。

  赖老六也不在意庵中如何反应,只觉得是山上的禁军面对数千兵卒或是已然丧胆,自己这般汹涌兵势,只觉得庵中那位赵家王爷是囊中之物,当先便举着一面皮木漆质的盾牌冲锋。

  上山的路也不过数里,但却只有两马相行的宽度,两千人的兵卒,以五六人为一排,前后紧密,在赖老六带领下,形成首尾相连近两里路的长龙。

  作为前锋的赖老六领着最精锐的同乡兵卒,冲杀到距离庵门百步时,院墙上的禁军便探出神臂弓,

  但是赖老六也并不以为意,前几次试探冲锋早已摸出禁军所有底牌,除了龟缩在院墙后射之不尽的神臂弓,庵中那些所谓大宋禁军根本不敢出门厮杀,

  他认定只要挨过首轮箭雨,换箭的空隙,宋军的攻击必然停滞,而凭着这几十倍兵力优势,便是庵中再来一轮神臂弓,也难挡住人海攻击。

  但是今日出乎赖老六所料,当他冲杀到只有四五十步时,已经可以清楚看见庵门时,墙上的禁军却迟迟未作攻击,多年与官军厮杀的直觉告诉他,必有古怪。

  但是也由不得他多想,开弓没有回头箭,攻势已然到了这个地步,若是此时下令退兵,且不说禁军不会追击,身后汹涌的兵群顷刻就会崩散,他们能够保持建制的撤下山在理论上就不成立,

  “杀啊,替天行道,杀奸臣,迎魏王,做官家,人人做大官!”赖老六此时也没有忘了大哥教他喊的,大哥教过他,这叫师出有名。

  但是他刚喊完,意料之中神臂弓箭雨终于迎面袭来,他只觉得挡在身前的那面木盾已经承受了好几发重箭,有些甚至都看得到箭头穿过盾牌木面,呼呼作响。

  随后就是沉闷又凌厉的箭雨漫天落下,身边同行的兵卒不断有人哀嚎,当然那些没有发出哀嚎而倒下更是不计其数,毕竟这军中制式盾牌不可能人人配备,即使吴家再大方,也避不开朝廷的耳目,而他们这些也都是吴挺以损耗淘汰下的。

  赖老六咬牙撑住密集的神臂弓,幸好他虽矮壮,此时倒能保护自己不受箭雨,同时强壮的臂力也支持着他,抵受着神臂弓的冲击。

  战场上谁也护佑不了谁,便是神佛也不行,

  虽然眼睁睁看着同乡好友,接二连三在自己面前倒下,但是他也只能自保,而他们后队,即使有零星普通弓箭反击,但是效果微乎其微,很多连院墙都没碰到就力竭而衰,

  而神臂弓这般杀器,给吴挺十个胆子都不敢给他们,大宋朝廷对每一柄神臂弓都登记造册,严格控制,便是在战场上落败,也要先销毁弓捎机构,不能留给敌人。

  待到前批冲锋的兵卒消耗到十不存一,赖老六也觉得宋军的神臂弓雨势渐弱,担心流矢飞溅,也不抬头观察前方,

  只是回头号令后面的同乡继续冲锋,喊道,“宋军没箭了,快冲上来,他们只有百十号人,咱们一人便是一口唾沫,也能料理了!拿了邵世雄的人头,赏黄金百两!一名宋军人头,黄金十两。”

  因为倒下的兵卒接近两百多人,彻底把路堵死,后面的兵卒也是被黄金刺激下,也忘了禁军神臂弓的威力,竟然争相搬开尸体,

  但是出乎他们的意料,这些禁军对他们这些行为,只是观望并未做攻击。

  他们也不做多想了,在黄金的刺激,争相搬运,唯恐拿不到禁军的人头,毕竟一两黄金,足以他们置田买宅,过上富足日子。

  转瞬间,后续的兵卒跟上来了,充满了古道,也不用赖老六发号施令,捡起盾牌便往庵门冲。

  但是这次虽有零星神臂弓的攻击,却对攻势再没有任何迟滞了,待冲到只有二三十步的时候,庵门竟然洞开,冲杀的兵卒微微一愣神,

  便见到两头青驴冲院中冲出,两侧分别挂着冒着火星的陶罐,而青驴的屁股明显吃了几计重鞭,往古道下山的方向冲刺,奔跑的过程中还发出惨烈的嘶鸣,

  古道上的兵卒见这两头青驴冲出来,不知道宋军是何意,却也不管纷纷让开路,只是警惕着院墙上的神臂弓,让青驴顺畅跑下山,

  待青驴从身边飞过后,赖老六也当先便举着盾牌冲击院内,迎面而来就是数发神臂弓,还好他早有预料,尽数用盾牌挡下,身后的兵卒也陆续跟上冲进,同样也迎来数发箭雨,半数涌进来的兵卒便倒下,嘴里还喊着,黄金。

  战场上便是这般残酷,永远不知道下一刻死的是谁。

  正当赖老六往后院张望寻觅,只觉眼前阳光顿时消失,随后一阵排山倒海般的力道从盾牌上传至手臂,他当即吃痛,只觉得手臂如同骨裂般疼痛,

  丢下盾牌的他,单手抄起开山斧,直接砍向面前那如山般的黑影,

  只见那道黑影也不躲闪,举着铁骨朵,迎着他的开山斧便是重重砸下,赖老六手中的斧头本是蓄力砍下,只是与骨朵一交接,攻势顿时停滞,而后便是相持不到数息,他便落败,只是勉力握住斧头。

  赖老六一直自傲强悍的臂力,此时在此人面前,如同泰山鸿毛般差距,他顿时产生恐惧,说道,“可是邵指挥使,饶我一命,都是为太子办事的。”

  “噢,既如此,便丢下兵器,吾饶你一命!”只见那名大汉燕颔虎颈,七尺高的身材,不威自怒。

  赖老六怎么丢下斧头,趁着说话的空隙,转头便跑,那名大汉也不慌,只是微微眯着眼睛,便掷出一柄铁骨朵,正好砸在赖老六的腰背上,他只觉得喉咙一甜,便喷出鲜血,已经迈步到了门槛处,绝望的倒在地上看向外面。

  但是下一刻的场景,对于他来说,已经不能用绝望来形容了,

  前后接连四声石破天惊的巨响,如同雷暴一般的轰鸣,热浪从山下袭来,在兵群当心炸开四道肉眼可见的巨坑,只见古道上后续的兵卒如同风中的尘土,四散飞落,甚至随着爆炸声落下,都没有听到哀嚎声。

  赖老六被这一幕震慑到神志凌乱,见到向自己迈步走来的大汉,只是说道,“便是死,也不要让我做个枉死鬼,你到底是何人。”

  “吾乃皇城司岳震!”大汉应声而答,但并未对他下杀手,只是把他拎起来,丢到庵中正殿,对着身后的皇城司的察子说道,“他死了,你们也得死!”

  而后,那名大汉便看了一眼旁边同样被“道君天雷”炸得失神的邵世雄,说道,“邵指挥使,吾要下山追击,可要与吾一同!?”

  邵世雄这时便醒悟,“一同!这些贼人污我名节,构陷太子,本将定要擒下赖文政,拷问个明白!”

  接到命令的百名侍卫马军司的禁军纷纷提着武器涌出院门,而此时也是千载难逢的立功时机,

  而山下的叛军,死伤无数,稍远处还能保持行动能力的兵卒,慌不迭地的四散奔散,剩下的命运便是被下山的禁军割下头颅,当做升官获赏银的凭证。

  赖文政在对面西天目山上,对这一切看得仔细,本以为胜券在握的他,刚松了一口气,庆幸损伤不大,还未来得及提起一口气,便看到自己儿郎们被连续四声巨响,炸得尸横遍野,怔住原地,久久不能说话。看書喇

  那名吴家衙内同时也被炸得失神,久久说不出话来,最后在身边两名护卫家将催促下,拥着他离开,“把赖文政带上,若是他不走,便杀了!”

  赖文政虽是呆立但也听到他的言语,不待家将过来,当即便将赖字军旗撕下,揣进怀中,而后便跟着吴家众人逃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