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戈开车和江辰越按照约定的时间到了工作室， 事实和江辰越说得一字不差。
这间音乐工作室里除了颜景明以外没别人，墙上钉满了乐谱，桌上是凌乱的歌词， 钢琴，吉他， 小提琴各种乐器堆在了角落。
荣戈一脚踏进去， 就看见了颜景明。
颜景明面相清冷， 皮肤很白， 个子很高， 右耳带了银色耳钉，有点男生女相， 说话声线也让人觉得不带一丝温度， 冷冽如薄冰， 掺杂着金属的质感。
整个人给别人的感觉是挺好看， 不那么阳光，气质寡淡， 外形很新潮时尚。
他见到了江辰越，先是眉眼有了轻微的浮动：“江总。”
但随后他抬头看见江辰越身后的荣戈，这份雀跃就收了回去。
见到生人，浑身都有点排斥的气息。
荣戈忍俊不禁， 寻思着这人倒是什么心思都不会藏， 好的坏的都显露在了脸上。
江辰越打了声招呼， 看见颜景明盯着荣戈的脸看， 顺口就将荣戈介绍给了颜景明：“他是荣戈， 这个是我跟你提过的颜景明。”
颜景明分明感觉江总年龄是比眼前这个男人大的。
所以他不太懂为什么江总要客气地喊眼前这人一声“哥”。
但他还是出于礼貌和对方点头问了好：“……你好， 荣哥。”
让他管第一次见面的人喊哥， 即使是看在江总的面子上， 他也不太喊得出口。
但还是没想到对方惜字如金到这种程度，喊个名字都不太愿意。
看他的眼神甚至有点警惕。
荣戈想了又想，主动朝对方伸出了手，笑容开朗大方，手伸得很随意，不会让人感觉隆重，反而会觉得他个性挺率真。
“你好，我是江辰越的朋友，名字你别误会，是欣欣向荣的荣，戈壁滩的戈——之前我就听江总提起过你，也听过你的歌，很好听。”
颜景明顿了顿，脸上镇定，心里大悟，礼貌地点头回了他一声平静如白开水般的“谢谢”。
三人面对面站了很久，颜景明才想起来要给他们让出一条道，请他们进去坐。
“抱歉，要麻烦你们在这里等等，我的工作室有点乱，我先收拾一下。”
荣戈当然是随口应了声行。
趁颜景明收拾工作室的时间，荣戈侧头对江总笑说了句：“小颜好冷淡啊。”
“是啊，”江辰越低声道，“所以我更加想不通他为什么会对我有兴趣。”
话都没说过几句。
怎么就喜欢他到要给他在演唱会唱歌的程度。
江辰越百思不得其解，不过今天他们来这里的主要目的是帮唐宋元说服颜景明，演唱会的事还是次要的。
他抬起了头，看见颜景明冲他们两人说了句“请进来坐”，暂时收回了思绪。
荣保镖走在了江总前面。
颜景明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江辰越了。
现在看见江辰越，眼睛半天都舍不得眨，多番想开口说话，又不知道该寻找怎样的话题，只能维持脸上的冷淡，尽量弱化自己的存在感。
他向来自认情商低，不太会说话，有时候一些话不经脑说出口，说到一半才发觉有点尴尬，惹来别人侧目。
那种紧张窘迫会顺着身体四肢蔓延，让他一举一动都变得僵硬。
所以他不怎么爱说话，音乐足以让他表达他所有的情感。
出道以来，全凭这张长得很冷淡的脸，生人勿进的打扮，周围人才看不出他身体反应里的不自然，只以为他是性格冷漠。
颜景明很清楚，今天江总来到这里，是为了说服他为仙侠游戏《千山诀》创作歌曲。
然而除了《千山诀》，江总肯定还有别的目的。
例如劝他别在演唱会唱那首他即将创作出来的歌。
他从很早以前创作第一首原创歌曲的时候，就在想以后要给喜欢的人唱一首专属的歌。
当他真正着手准备这件事的时候，他发现这首歌好像不会受到欢迎，没人会期待，江辰越更不会期待。
但这是像他这样的人唯一拿得出手的浪漫了。
颜景明发现自己走了神。
等目光转到眼前两人身上的时候，他警觉地注意到荣戈在看着他。
颜景明心里希望荣戈跟江辰越热情似火地聊起来。
最好把他当成透明人，让他安安静静坐在一边，不用思考该怎样和别人聊天。
然而荣戈还是将话题抛给了他，掐断了社恐卑微的奢望。
荣戈十分自来熟地道：“说来这还是我第一次和歌手近距离接触，现在在这个工作室里看什么都觉得稀奇，放在这里的乐器，都是你会玩的吗？”
颜景明“嗯”了声，面色依旧冷淡，心里却轻轻一跳。
“我会弹钢琴，会弹吉他，还会拉小提琴。”
荣戈差点以为自己走进了什么小学生练排比句的课堂现场。
荣戈：“巧了，我也会弹吉他。”
“……”
空气陷入安静。
荣戈明显感觉到颜景明不是不想跟他说话，而是真的一时不知道要接着往下聊什么，对方看起来甚至想接上一句“那你弹得怎么样”，不过因为这样的对话会像圆周率一样无止境地转下去，他及时忍住了。
这样冷场的人就会变成荣戈——只要冷场的不是自己，自己就不会尴尬。
荣戈心说不得了。
像他这样外向的人，竟然也有跟人聊天聊成一潭死水的一天。
趁话题还没有彻底僵成一团冰块前，荣戈眉梢一挑，赶忙补上了句话。
他的脸上带着帅气慵懒的笑，说话语速不快，很容易让别人放下戒心，放松紧张的心情。
“其实我以前刚学吉他那阵子，一度以为自己有什么音乐天赋，还做过以后当歌手的梦。”
荣戈这次不是在胡说八道。
他真的学过吉他，而且在刚学弹吉他那阵子，每天都待在家沉浸式自弹自唱，还对荣有乾说“老荣，好好培养你儿子，以后你家是要出个歌神的”。
荣有乾那段时间都配合地叫他“歌神”。
可惜后来能给荣戈发挥的地方只有学校元旦晚会，他考体校去了。
江辰越本来以为他在东编西扯，但一抬头看见荣戈说这话的表情，就知道小荣这次是实话实说了。
他突然有点想听荣戈弹吉他，看看荣戈玩音乐会是什么样子。
就当两人各怀心事时，颜景明突然说：“你不是想当演员的吗。”
他看见两人不约而同停住了。
“我是在热搜上看见的。”
颜景明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说出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但他知道场子又被他冷下来了。
有点后悔没把时间约晚点，等经纪人来到工作室，让经纪人陪他们聊。
这样他就可以坐在一边发呆了。
荣戈从江总眼神里看出“我等着看你翻车会有什么反应”的揶揄之意，刹那间有闭上双眼递辞职信的冲动。他沉默两秒，开口道。
“人可以有不止一个梦想。”
这是总裁和保镖之间心照不宣的黑话。
江辰越不知不觉唇角弯了，还没笑出来就被荣戈盯上了，摆明了不准他笑。
荣戈，你也有翻车的这一天。
颜景明看出了这两个人很熟。
他不明白江总为什么带荣戈过来，但他知道江总不会做无用功。
他只能静观其变。
荣戈暗中观察着颜景明，颜景明也在悄无声息观察着他。
对方脸上始终保持很淡漠的神色，只是手指不自觉碰了碰尾指的银戒，彰显出他惴惴不安的心情。
荣戈知道等颜景明主动说话是等不到的了。
看对方这样子就知道，他要是不主动出击，等待他的就会是三人在工作室里干瞪眼，最后等到唐宋元来救场。
他索性打出了第二杆球，目光侧到了工作室凌乱的桌面上，非常自然地开口笑问了对方一句。
“桌上的这些纸，是你正在创作的新歌的歌词么？我能看看吗？”
颜景明有点警惕，微微抿了抿唇。
这个叫荣戈的人，先是用梦想这样的东西想和他找共鸣，见他不肯开口说话，又把重心放在了他的新歌上。
看样子是知道他要给江总编曲作词这件事，想要旁敲侧击向他打听歌曲的具体内容，然后劝他不要这样做。
他不介意给荣戈看歌词，但希望荣戈不要插手他想要做的事。
荣戈其实以为对方要拒绝，然而他刚想用别的话岔开这个事，便听见对方给出了回答。
“嗯，”颜景明停顿了一下，垂下了眼，经过严谨的思考后，说出了一句，“是我正在写的新歌。”
怕只说一句太僵硬，颜景明又补了句自认有点浪漫的话，寄希望于两人能理解他的心意。
“应该也是人生里创作的最后一首歌了。”
“……”
话一说出口，不爱说话的颜景明就发现自己可能搞砸了。
他这句话在别人眼里可能不是浪漫，而是吓人。
荣戈捏着纸的手轻轻一抖。
“年纪轻轻，别这么悲观。”
这个小颜，说的都是些什么话。
荣戈偷偷侧头，眉毛皱了起来，和江辰越对上视线，眼神里明摆着在问“人生里创作的最后一首歌是什么情况”。
江辰越当然也不知道。
他和颜景明不熟，连对方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都不知道。
只记得他随手批准了这个歌手想开告别演唱会退圈的请求后，收到了对方的一封感谢信，信上说会为他创作一首歌，表达喜欢他的心情。
当时江辰越没把这事放心上。
直到前不久他才听说，颜景明在工作室里闭关了很久，推掉所有活动，只为创作关于他的歌，还在社交平台对粉丝说会在告别演唱会告诉大家他喜欢的人。
江辰越不知道颜景明会怎样“告诉”粉丝，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既然雇用了保镖，还是得让保镖优先处理这件事，多狂野的手段都好。
结果现在看来这些都可能不是重点了。
颜景明不会真的有寻死的念头吧？
荣戈和江辰越对视两秒，不约而同避开视线，保留对这件事的意见。
看出两人眼神的交流，颜景明很想解释他所说的是字面意思，他以后都不写歌了。
然而他一张开口，说出的话又成了：“真的，以后都不写了。”
此时此刻，颜景明很想打开钢琴盖，把自己压扁了放进去。
荣戈看他的眼神整个都不对了。
他欲言又止道：“怎么这么悲观呢。”
颜景明：“……”
颜景明：“嗯。”
不说话就不会出错了吧。
荣戈：“……”
还默认上了。
作者有话说：
社恐小颜上线！
颜景明：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会说话qu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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