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成墨回到家的时候, 楼上楼下都静悄悄的。

  陈一叶还没回来。

  他的老师为他争取到了市电视台中秋晚会的演出机会,他本人也对这一次的演出特别重视。最近一段时间,几乎每天都排练到十一点以后。

  在这方面, 高成墨还是比较支持他的。

  男人么,没有自己的事业怎么能行?尤其陈一叶平时看上去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白脸, 不论是个人能力方面, 还是言谈举止, 都没有什么特别出色的地方。但当他上了台, 架起他的大提琴开始演奏,高成墨就会诡异的有一种肾上腺素飙升的感觉。

  他觉得陈一叶沉浸在演奏中时那个目中无人的样子特别勾人。

  说白了, 他喜欢的就是陈一叶身上那种会在某些特定环境下冒出来的仙气儿。

  所以高成墨是很支持陈一叶把时间都花在修炼仙气儿这件事上的。

  也不知是不是霍冬桥挑拨的缘故, 高成墨一整晚都有些心浮气躁的。洗了澡出来见陈一叶还没回来,便就找了几分文件来看。

  但是看了一会儿又有些烦躁, 看看时间已经不早了,干脆打电话给保镖, 让他跑一趟学校的排练厅,去把陈一叶接回来。

  天气预报说今晚有阵雨, 陈一叶开车技术很一般, 要是正好赶上下雨,高成墨会有些不放心。

  高成墨在房间里来回走了几圈,就听门外传来钥匙的刮擦声。高成墨从书房里走出来, 见陈一叶背着一个斜跨包, 正开门进来。他手里拎着一把伞,伞面还在滴答水滴, 鞋子也湿了,边缘处还沾了一些湿泥。

  高成墨诧异了,“你自己回来的?老刘呢?没接上吗?”

  陈一叶也一脸惊讶, “你让老刘去接我?上哪里接的?”

  陈一叶愣了一下,“我没跟你说吗?今晚有同学过生日,我跟同学出去聚餐了。”

  高成墨心头一动,莫名其妙的就有些不舒服起来。“你说了吗?”

  陈一叶的神情先缓和了下来,“四哥,抱歉,是我疏忽了。我本来想跟你说的,结果你今天一整天都不在家,我又赶着出门……你也知道,一群人聚在一起,一闹起来,我也就忘了要跟你报备了。”

  高成墨听到“报备”两个字,心里更烦。但他也知道自己的心烦有一多半儿都是因为霍冬桥的挑拨。

  他不想让霍冬桥的奸计得逞,于是佯装无事的催促陈一叶赶紧去洗漱。

  “哦,我喝了点酒,打车回来的。”

  “没事,”高成墨看着他,“明天你跟老刘说一声,让他给你开回来。”

  陈一叶凑过来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谢谢四哥。”

  他的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眼睛也水汪汪的,靠着他的样子显得很亲昵。高成墨就觉得自己又有些心软了。

  明知道霍冬桥是在挑拨,他要是当了真……

  高成墨不想继续往下想了。

  陈一叶进了浴室之后,保镖打来电话说没在学校的排练厅看到陈一叶。

  高成墨神差鬼使的问了一句,“还有别人在排练?”

  保镖答是。

  高成墨的心情就又有些浮躁起来了。

  犹豫了一会儿,他还是走到阳台上,压着嗓子给保镖下命令,“打听一下是谁过生日,陈一叶都跟哪些人去参加生日聚会了。”

  过了几分钟,保镖又打来电话,说排练的这几个学生都是不同专业抽过来的,彼此之间并不熟。他们只知道陈一叶今晚请假了,具体做什么,就没人知道了。

  保镖问他,“需要去查一查叶少本专业的同学吗?”

  高成墨心里挣扎的厉害。他怀疑自己是中了霍冬桥的圈套了,但想要了解更多的冲动却强烈到自己都意外的程度。

  他看到眼前有个坑,却很难控制住自己不往下跳。

  高传龙就曾经提醒过他,用人不疑。尤其是对身边人,不论是恋人还是朋友,不可疑心太重。

  疑心太重,伤人伤己。

  隔着阳台的玻璃门,高成墨看见陈一叶举着一块大毛巾,一边擦着头发一边从浴室里走了出来。他身上只穿了一条宽松的大短裤,雪白的皮肤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真如白玉一般。

  高成墨以往看到他这个样子,就会很有感觉。

  但现在他却只觉得烦躁。

  心里像有一把火。

  他真相剖开他的脑子,仔细看一看他都跑到哪里去了。

  李云端喝了酒,回家之后,整个人反而有些兴奋。早早的洗漱完毕,抱着手机有一句没一句的跟霍冬桥聊天。

  霍冬桥给陈一叶下套的事儿他也知道了,很好奇高成墨的反应。

  “故作镇定。”霍冬桥说:“我姐说这个人很多疑,我觉得他就算不信我的话,多少也会对那个小子生出点儿疑心来。”

  李云端挺满意这个效果,“能扎一根刺就不错。”

  他不知道前世时,陈一叶是在什么情况下找上赵尚清的。现在他还是高成墨的人,如果这里面高成墨能发挥点儿作用,说不定陈一叶就没机会成为赵尚清的狗腿。

  “我是讨厌他当初跟在高成墨身边看热闹。”霍冬桥不大明白他为什么对陈一叶有这么大的戒心,“他怎么得罪你的?”

  李云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总不能说现在没得罪,以后会得罪吧?

  他只能含糊的解释,“我怀疑他跟赵家有关系。”

  霍冬桥有些诧异了,“你不是说高家的分析仪是赵家提供的?那他们肯定是有交情,这有什么奇怪……”

  他停顿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李云端说的是什么意思,“你怀疑他是为赵家工作的商业间谍?”

  李云端不确定陈一叶到底是不是商业间谍,但他以后会跟在赵尚清身边做助理——他一个拉大提琴的,没有学过商业管理方面的知识,他能怎么做助理?

  但要说赵尚清撒谎,他实际上只是小情人,那也不对。赵尚清是个挺狂的人,赵云梁去世之后,他基本上已经没有什么能放在眼里的人了,陈一叶真要跟他是那种关系,他完全没必要藏着掖着的。

  所以陈一叶在赵尚清身边确实就只是个助理。

  但这就很奇怪了。

  李云端问霍冬桥,“你招助理,是什么条件?”

  霍冬桥随口答道:“学历要看,但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忠诚度和工作能力。比如小祝,他跟在我身边多少年了,几乎形影不离,我穿什么牌子的内裤他都知道。这一天天的,不知道有多少人想从他那里打听我。你想想他有多重要。”

  他说的小祝,就是跟着他们跑前跑后的助理二,大名叫祝之言。

  李云端想到他,觉得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儿,几乎霍冬桥走到哪里都要带着他。更多的情况下,祝之言处理的都是那种好像不大重要,但又必须去做的琐碎事。

  他的外表也很能迷惑人,到哪里都笑眯眯的,好像特别好说话的样子。但霍冬桥对他这样信任,可见那些打听消息、挖墙脚的,统统都在祝之言这里碰了壁。

  “对啊。”

  李云端说:“那我举个例子,就拿陈一叶来说吧。咱们都知道他是搞音乐的,商业管理方面的知识了解多少不好说,但肯定跟小祝没法比,对吧?”

  “那肯定啊。”霍冬桥还是很为自己身边的人感到骄傲的,“小祝当初可是商学院的高材生,拿着全额奖学金出国留学的。”

  “我就是这个意思。”李云端说:“你器重小祝,因为他专业能力突出,而且对你这个企业,这个老板,都有很高的忠诚度。所以在小霍总你这里,他差不多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了。对吧?”

  霍冬桥想了想,“不算。还有助理一呢。他得追着助理一叫哥。怎么也得是二人之下了。”

  “领会精神!”李云端不满他打岔,小声的呵斥他一句,“我举个例子,如果你把陈一叶抬到了和小祝一样的位置,会因为什么呢?就是……看重的会是他身上的什么特质?”

  “不可能。”霍冬桥一口否决了这个假设,“我又不傻。”

  李云端,“……”

  好吧,听着是挺傻的。

  李云端只能换个假设,“假如赵尚清把陈一叶调到身边当助理呢?还是小祝这样拥有很大权限的助理。你觉得会是什么原因促使他做出这样的决定?”

  霍冬桥陷入思索。

  他与赵家接触不多,但最近两年赵云梁处于半隐退的状态,赵家代表他公开露面的都是赵尚清这位太子爷。霍冬桥就算不喜欢这一家子,也不能违心的说赵尚清傻。

  要是用脑子来判断,霍冬桥会说谁也不可能做这样的决定。

  但李云端说的很肯定,就好像他已经预见到了这样的一个事实。霍冬桥就不能这么干脆的下结论了。

  霍冬桥首先排除了一种可能性,那就是这两个人有不清不楚的暧昧关系。赵尚清只要不傻,就绝不会把一个床\伴放到公司里来,而且还是这么重要的位置。

  他想,这样的一个人,既要捧着他,给他权限和风光地位,还得放在自己的身边,随时都能看得见的地方……

  “陈一叶是抓住了赵尚清的什么把柄吧?”

  电话另一端,李云端微微有些愣住,“这个……还真有可能……”

  被勒索,不得不妥协,的确比什么色令智昏更说得通。如果他和陈一叶之间存在亲密关系,他应该不会让陈一叶这么高调。

  太显眼了。

  树大招风,陈一叶一个没有根基的人,把他推到那样的位置上,看似风光得意,实际上会给他拉仇恨的。

  陈一叶自认为可以通过要挟赵尚清来得到一些东西,但那些被他挡了路的人却会想尽办法针对他,还有赵尚清的对头也会先拿他身边看似受宠的人,比如陈一叶来试探。

  陈一叶的风光背后,会遇到数不清的麻烦。他会在赵尚清的暗中推动下越来越被动,最后也只能掉头去求赵尚清给他解决麻烦。

  到了这个时候,陈一叶不管握着什么把柄,都没那么值钱了。

  而赵尚清也会在这个时候露出他的獠牙来。

  “这都是咱们瞎猜。”霍冬桥说:“你想陈一叶也不傻,要挟赵尚清,他不想要命了?”

  李云端还是觉得要挟的这个说法比较有可能,“说不定在某个特定的情况下,他没有别的选择了呢?”

  霍冬桥摇摇头,这些都是假设。

  假设哪里能做的了准呢?

  但对李云端来说,这很有可能非常接近真相了。

  作者有话要说:  很接近真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