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安小说网>耽美小说>无望的浪漫GL【完结】>第21章 年少的难题

  “潽潽,你这次怎么考成这样啊?”江信晚从下往上数,发现这样找到陈潽潽名字的速度要快很多。陈潽潽从班级20名直接跌到了班级38名,关键是十班总共也就49个人,要是再这么往下掉,陈潽潽确实就没法交代了。

  “我也不知道。”陈潽潽眼眶里都噙满了泪水,但是又觉得自己没什么脸面哭,自己考成这样也是活该,和于皛在一起的这两个月,放学后的时间基本上都和她待在一起了,于皛会带自己去各种各样从来没去过的地方,游戏厅、电影院甚至还有桌球室。等到回家之后,陈潽潽东弄西弄,再吃顿晚饭,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每天的家庭作业都是被自己为了应付糊弄着完成的,甚至有时候陈潽潽都会记不得有哪些作业,还得打电话问叶渡。陈潽潽也能明显感觉到叶渡因为这件事情对自己的不满,她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一直听自己说,但她也没意识到现在的她十句话里有八句话都和于皛有关,叶渡第一次打断自己说还有好多竞赛题没做的时候,陈潽潽都有点愣住了,她差点就忘了叶渡已经开始准备数学竞赛了。

  叶渡参加选拔考试的那天,陈潽潽本来已经和江信晚她们约好放学之后一起去陪叶渡等结果的,她们一致认为叶渡进入第二轮是完全没问题的,所以根本就没考虑过叶渡会在半途回到教室的可能性。可是放学的时候,陈潽潽才想起,于皛那天正好也有组内预赛,小组前三的队员就可以代表学校去参加市上的比赛,这是两人确定关系之后于皛第一次面临的正式比赛,她想着陈潽潽自然是要到现场给自己加油的,陈潽潽也很想去看看。那一刻的陈潽潽突然意识到原来恋爱也是有烦恼的啊。

  最后陈潽潽选择了见色忘义,她想着如果自己不在场,叶渡也仍然有江信晚和王竹两个人陪着,但是自己不去看于皛比赛的话,于皛就连个观众都没有了,就算跑得好也没人和她一起分享快乐,跑差了更没人能安慰她,何况自己还是她的女朋友,于情于理自己肯定是要去的。

  第二轮考试持续的时间比第一轮更长,放了学才来等着的江信晚和王竹都已经吃掉一碗刨冰了,这是她们在夏天最喜欢吃的冷饮之一。门口那家避风塘做的刨冰格外好吃,西瓜、红豆、芋圆以及椰果,躺在被处理得细碎的冰块身上,彼此融为一体,分享各自的风味,每一勺下去都让人不禁感叹夏天真好。

  在江信晚刚吃掉第二块炸鸡的时候,叶渡从教室里出来了,比江信晚的嗝略早了那么一些。对于没看到陈潽潽这件事情,叶渡并没有很惊讶,她虽然有点失落,但更多的是疑惑,作为一个没有立场来要求陈潽潽的人为什么会因此而闪过一丝的难受,而且已经两个月了,自己也该适应了。尽管这如此微弱的情绪已然是叶渡对痛苦的一种强烈宣泄了,只是彼时她仍未能真正地明白自己。

  连着考了一下午,叶渡觉得整个人头昏脑胀的,不过到外面吹了带有热气的风,人也稍微精神了一些。江信晚和王竹走在自己前头,江信晚应该是在说自己今晚回家要看的漫画,好像叫什么情人梦,是音乐相关的题材,她之前从未看过类似的作品,所以满心期待着。虽然身边很多人都觉得看动漫是幼稚的不现实的,她妈妈也常常为此和她发生争论,江信晚房间里大半的漫画书和光盘都被扔到地上过,她记得自己有一次考得特别差——尽管她觉得自己那段时间学习态度挺认真的,但是结果就是如此地与她的期待背道而驰——然后她妈妈被气得扬言要把江信晚所有和动漫相关的东西都烧掉,看着妈妈从书架上、床上、箱子里一点点把自己的珍藏给丢出来的时候,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击中了江信晚。她不明白,这些带给自己快乐和想象力的美好事物到底做错了什么,以及她的妈妈又是如何能下得了手,何况,考差的明明是自己又不是这些无法为自己争取些什么的沉默的归宿。

  但是尽管如此,江信晚依然热爱着这样一种可贵的存在,那些教会自己勇敢,同时又让她明白自己是可以脆弱的人物,不仅仅是伟大的动画师们所构造出来的,每一个与之相遇的读者都用自己的生命赋予了它们生命。江信晚之所以觉得自己是一个拥有很多朋友的人,原因正在于此。

  才认识那会儿,江信晚一眼就看中了叶渡,觉得是个可引导的好苗子,每天都致力于让叶渡爱上动漫,一有机会就给叶渡普及基础知识,梳理日漫的发展史,推荐经典漫画,介绍优秀的动画导演以及能力超强的声优们。令人惋惜的是,叶渡丝毫不为之所动,叶渡虽然不打断江信晚,仿佛是在听的样子,但没过多久江信晚就发现,叶渡有个技能就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哪怕江信晚把自己特喜欢的光盘和漫画书送到叶渡手上了,她还是一副“我觉得你说的真的挺好的,但是我的确不感兴趣”的可恶嘴脸。至此,江信晚明白了强扭的瓜不甜,然后转身投向了王竹这颗瓜,看起来更容易成熟一些。

  王竹倒是挺乐意听江信晚说这些的,毕竟酷爱言情作品的她能够包容地接受任何一种体裁,无论小说还是漫画,电影还是动漫,只要是恋爱故事,王竹皆可一试。只是这对于更喜欢热血漫的江信晚而言,的确有点令她头疼。

  陈潽潽被叫到办公室的时候,以为自己的秘密被发现了,后来发现是数学老师找自己的时候,心就稳了一大截,她想着班主任以外的老师应该都不管早恋的事情。不过黄玉勤开口之后,陈潽潽的心又跑到了嗓子眼,黄玉勤找她来是为了这次期末考试,陈潽潽取得了一个超乎想象的成绩——数学科目的全班倒数第一,65分。卷子分回各班之后,黄玉勤先是怀疑自己的判断,然后是怀疑算分的准确性,再后来不禁怀疑陈潽潽是不是忘记做B卷了。当他认真看完这份试卷之后,黄玉勤接受了这个事实,这是一个会严重拉低全班平均分的成绩,他这位数学老师一时之间也算不清楚一个65分到底需要多少个150分来弥补。

  第一个闯进陈潽潽脑海里的念头是秦薇肯定会气得不行,虽然秦薇从没想过自己能像叶渡那样常坐第一名的位置,但是对自己还是有一定期待的,不然当初也不会为了让自己进云川中学花了这么多心思。

  “陈潽潽,这短短几个月,你的数学成绩下滑得让我无言以对,说真的,我的确是没教过这么低分数的学生。平时我说闭着眼睛就能考120确实是夸张了点,但是闭着眼睛及格再怎么说也是毫无悬念的吧,你看看你自己离及格还有好几里路要走呢!”黄玉勤真的气得不行,陈潽潽这个65分的确是他从业生涯里带出来的最低分,一看到这个分数他就想到平均分,然后就忍不住地想到会因此而错失的分红与奖金。

  从小到大,陈潽潽都不是会被老师喜欢的优等生,因为她的成绩实在不突出,作为班级里的一份子,常常处在老师们关照不到的地带。但是她也从来没被这么严厉地训斥过,黄玉勤那副怒其不争的表情让她根本不敢多看,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只是想起自己做卷子的时候,也是很努力地在写自己会的部分,也会检查计算,但是当被批改过的试卷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她感觉被打上一个个红叉的并不是那些笔迹而是她本人。

  她忍不住想到自己和朋友们的疏远,她已经很久没有和江信晚一起点评食堂新出的菜式了,王竹去接水的时候也很少再叫自己了,甚至还推辞了好几次叶渡给自己的补习。一想到这,她又觉得自己真是活该,在于皛伸出那只手之后,陈潽潽迷迷糊糊地忘记了太多事情,尽管一切变化都不曾在当下表明来意,但到了今天,竟是来势汹汹,悔恨也好,不知所措也好,所有的所有,都只能别无选择地变作泪水。

  叶渡从书包里抽出那本厚厚的初二习题,边往外走去边翻到自己昨晚上做的那部分,她努力定下因快步走路而不平稳的心绪,叩了叩开了大半的门,得到里面的回应之后,走到了黄玉勤的办公桌面前。

  路过的时候,是黄玉勤的批评声先进入叶渡的耳朵,再是陈潽潽的背影投进她的视线,叶渡心里猜了个大概,当下却也是看不清状况一般自如地开口:“黄老师,我有道题目不是很清楚,您能给我讲讲这个解法吗?”

  黄玉勤叹了口气,让陈潽潽先出去了。陈潽潽转身的时候,低下头避开了叶渡的眼神,叶渡垂在身侧的手被旁人的衣服擦过,她忍不住手指一勾,却也只是徒劳而为,留下的只是随风而落的片刻。

  初中部的教学楼是匚字形的结构,沿着十班的教室走到尽头再转弯,会看到实验室与计算机教室,再往前走会遇见一整面墙的爬山虎,配着朱红色的墙砖,一年四季都显出不同的美,春夏时节自有常盘之绿,秋冬之际则满目朽叶之姿。走过连接的廊桥,再往上的一层楼则不再与其他区域相通,只有一条短短的甬道和一扇窗户,这是陈潽潽和叶渡来多媒体教室上课时候发现的,两人一致认为这是个看风景的好去处。

  不过陈潽潽今天倒是发现,这里也是个哭泣的好地方,这层楼没有用作日常上课的教室,又是放学时候,很少会有人来,而且两边的房间都是安装的铁门,看起来隔音效果就很不错。那张试卷,黄玉勤失望的语气以及秦薇还未来得及展现的愤怒都反反复复地出现在陈潽潽的脑袋里,她又忽地回想起刚才擦身而过的叶渡,然后是给自己补习的叶渡,最后是被自己食言的叶渡,好多个叶渡重在一起让陈潽潽体会到一种庞大的脆弱感,她觉得自己考成这样,也好对不起叶渡。

  她一会儿想着从今天开始自己要好好学习,慢慢进步回以前的水平;一会儿又想着爸妈知道成绩之后肯定会痛骂自己,想象着自己被男女混合双打的样子;一会儿又觉得自己真不是个好朋友,叶渡她们肯定都很生气,不想和自己做朋友了,这一下,眼泪更是止不住了。想着想着,陈潽潽竟嚎啕大哭起来,伤心一般被称为负能量,在如此恰当的条件之下——逼仄的空间与蜷缩的身体,它被转化成了声能。

  本想等着陈潽潽好好哭一会儿再过去的叶渡,看着角落里的女孩子突然抬起本被埋在膝盖上的头,听到了随之而来的非常用力的情绪发泄,叶渡才意识到陈潽潽是很认真地在难过,就像小孩子一样,没有任何收敛地哭泣着。叶渡走近,蹲下来,抽出纸巾随着眼泪的痕迹轻轻地擦拭,虽然叶渡觉得自己这样想不太厚道,但是她真心地觉得幸好,这场打击来得还不算太晚,一切都还有余地。

  叶渡收起手里的纸巾,往前再蹲了一小步,伸手摸了摸陈潽潽的脑袋,让她靠在自己的膝盖上,在这场渐渐剧烈又渐渐平息的哭泣中,叶渡也落下一滴泪来,她那双抱住陈潽潽的手无暇为自己擦干,于是就这样任它被风吹散。

  走到廊桥上的时候,陈潽潽突然问:“叶渡,刚才那道题很难吗?”说起来,这是陈潽潽第一次见叶渡到办公室向老师请教题目,她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题目,又或者叶渡的举动其实根本与题目无关。

  叶渡反倒觉得陈潽潽这个问题好像更难一些,刚刚拿去问黄玉勤的那道题的确颇费了自己一些时间,三种解法里有一种是自己从未尝试过的,她反复推演了几次才看懂答案里的细枝末节,但也仍在她的能力范围之内。

  “难,我从来没做过这么难的题。”叶渡说完之后,停了下来,她对这一刻的自己有些陌生,却好像也多了一份熟悉,因为在回想起刚才那滴泪的时候,她突然明白了自己对于皛那种莫名的敌意到底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