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大学
“小墨,你还是决定做这个研究课题?”赵文奇温和的看着坐在前面的程墨。
“是的,教授”程墨淡然的开口。
赵文奇,云海大学心理学研究导师,也是程墨的养父。程墨幼年时期,父母出事后,被送到孤儿院住了两年。
后来赵文奇突然出现在孤儿院把程墨领养了回去。赵文奇现在虽年过半百却无子无女,妻子去世后赵文奇一直没再续弦。他对程墨这个养子是尤其的和善和关爱。
“小墨,这里没外人,你可以叫我叔叔。”赵文奇常年挂着笑脸。
程墨垂下眸光,并不吭声。赵文奇看着面前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青年,有些无奈。
“小墨,这么多年了,该放下的也该放下了。我一直跟你说,如果你真的无法释怀,找到机会我一定也会帮你弄明白。你别自己一直陷在里面。你不能一直这样,小语也不在你身边,你要多交点朋友,可能会对你有帮助。小墨,听叔叔的话,人呐,总要往前走。”
程墨低着头,看不清神情,半晌才开口说道:“嗯,我会的,您别担心。”
程墨:“......”
“教授,我想起来,我有个论文要改。先走了”程墨从容不迫的起身鞠躬离开。
赵文奇笑眯眯的在后面喊着:“有好姑娘了,记得带给老头子我看看啊,我可等着抱孙子呢。”
程墨站在走廊里深深的吐出一口气,终于逃出来了,稳重如赵教授,催起婚来,也让人胆战心惊。
正在这时,他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从口袋掏出手机。
又是陌生来电。
他眼神倏的变冷。
毫不犹豫的掐断了电话。但只隔了两秒,手机又震动起来,还是那个号码。再三挂断都没有用后,程墨皱着眉按下了接听键。
他声音带着寒意:“你还想干什么?”
谢非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咦?小墨墨,你怎么知道是我?”
程墨:“……”
小墨墨?
程墨下意识就想挂电话,虽然不是那陌生人,但这人他也不想搭理。
电话那边似乎察觉到他的想法,立马说:“啧,别挂啊。咱们好歹也算同事过几天,这么冷淡多不合适啊,我可是好不容易搞来你的联系方式。”
程墨凉丝丝的开口:“谢队长您还有什么事?这案子已经结了,我不再是你的嫌疑人了吧?”
回应他的是谢非欠揍的笑声:“当然。我不过是想告诉你袁倩我们找到了,还有口气,但状态挺不好。看情况,我倒是好奇白羽为何对她手下留情了。”
程墨:“白羽的故事里,袁倩也不过是个虚张声势的小丑。主谋是冯若微,施暴者是那三个。白羽也不算疯的彻底,还有良知。”
电话那头的谢非静了一下,随后说:“你觉得一个杀了这么多人的杀人犯,应该用还有良知来形容?”
程墨眉头一皱:“我跟你立场不同,你考虑的是犯罪与正义,而我是学心理的,我更关心的是犯罪动机和心理现象。你的世界必须非黑即白,而我,除了黑白,更需要理解那条交界线上所谓人性的东西。”
他顿了片刻:“所以,谢队长,以后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我们不是一路人。”
*****
夜晚。
林海市城东夜市某个大排档,一张桌上围坐着六七个人。
服务员端着一盘炒牛肉,有些拘谨的放在他们桌上:“那个……警察同志,你们的菜。”
谢非:“小姑娘,你认错了,我们是保安。”
服务员:“……”
我没见过保安衣服袖章上敢挂警察两个字的。
桌上其他人:“……”
谢非好笑的瞥了眼二毛:“你下班了为什么不脱警服。”
二毛一脸菜色:“惦记吃饭,忘了……”
警察的聚餐也希望平平淡淡,平日里都拘着,老百姓潜意识里见着他们会怵一怵。
不知道是不是跟从小到大听到的那也没什么则“鬼故事”有关。
【你再不听话,就让警察叔叔把你抓走。】
其实他们这帮人换了警服,也都是年轻气盛的大小伙子和小姑娘。喜欢吃的二毛,爱玩游戏的黑子,喜欢街舞的小米,追星的刘茹……
他们在这夜市中也享受着普通人的热闹和喧嚣。
“关于我市知名企业家万洪文,孙继彬等人注资成立的慈善项目《温暖之家儿童福利院》于今日动工……”
电视机里正播放晚间新闻。
二毛龇着牙,放下酒杯:“现在的有钱人有意思啊,到了一定程度都要去做慈善。”
刘茹:“但是做福利院,也算是个好事。”
“嗯,的确。”
“哎,对了,说到这福利院,那程墨同学以前也是孤儿吧?老大,你怎么没把人叫来一起吃饭。人家也算帮了我们忙。”
谢非捏杯子的手一顿,他又想到了那句“我们不是一路人。”。
他迟疑了半晌,才轻轻笑道:“忘了。”
*****
浴室的水汽氤氲缭绕。镜子上的水雾逐渐凝结成珠。
程墨抬起手,在镜子上抹出一片清晰地影像。
他侧过身,后背是一道从右肩划到左肋的狰狞伤疤。他盯着这疤痕,良久,阖上眼,掩住里面的痛苦。
他至今想不通,他的生父程靳言为什么会突然发狂杀人?
林海市著名的心理学教授程靳言,温和风趣,口碑极佳,同事朋友都称赞的一个人。
他为什么会发狂?
他依稀记得程靳言将刀尖对准他们时的古怪表现。神智不清,就像变了个人。
他们都说,他的父亲可能天生是个疯子,或者,是研究心理学研究出了问题。
但他不认可他们说的话。
程靳言不会是疯子。
……
“笃笃笃”。一阵敲门声闯入了这静谧的空间。
程墨有一瞬间的愣神。这多年来他一直独来独往,没什么人知道他住的地方,就连赵文奇,也只是知道地址但从未来过。
现在竟然意外的有访客?会是谁?物业的?
他一捧水泼在镜子上,镜子里的面孔扭曲起来。他长舒一口气,抓了一把刚沐浴完沾着湿气的头发。转身穿衣。
门外的敲门声催的急。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古怪,这人怎么找来了?还是这个点?
他一时间不太想开门,这人太难缠了。他讨厌计划之外的任何东西。
敲门声却带着不依不挠的架势。
“谁啊,大半夜的敲个不停!!”
隔壁传来一声怒吼。
程墨:“……”
他拧着眉,再不开,这阵势怕是要让邻居投诉了。他捏着指尖犹豫了片刻,还是拧开了门把手。
“晚上好,亲爱的程墨同学!”谢非眯着眼睛笑,涵养极好的跟程墨打了个招呼,墨蓝色的衬衫解开了两粒扣子,更显面容俊朗。
只是扑鼻而来的酒气让程墨微微偏过头。程墨一时间有些头疼“你这是酒驾?”
谢非扬着眉:“怎么会呢?我可是遵纪守法的模范。”
谢非看程墨杵在那,没有让他进去的意思,他轻轻摇晃着手里的两瓶红酒和一堆吃食。然后谢非歪着头朝屋内示意了一:下“不请我进去坐坐?”
程墨撑着门没放手,表情有些清冷:“我说过了我们不是一路人,谢队长今天跑这一趟是什么意思?”
谢非:“程墨同学,让人在门口杵着,不是太好的待客之道吧?”
程墨神色不变:“那得看来的是不是客。”
谢非理所当然地笑道:“有句古话说,来者都是客。我来都来了,你……”
“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谢非眼睛一眯,啧,幸好躲得快。不然我这脸都要被拍平了。
三秒钟后,门又打开了。
谢非意外的挑起了眉:“我就知道程墨同学不忍心我这特地跑一趟。”
程墨面无表情的松开了手,然后转身自顾自的往里面走。
谢非不客气的跟进去。
因为职业习惯,他进门后他四处打量了一番。他发现程墨家的布置跟他的气质及其相符,一股冷淡的气息。
嗯,没有人味儿。
100平不到的两居室,全开放式,站在客厅一眼看到卧室和书房。家具物件摆列的一板一眼,也干净异常,乍一看还以为进了酒店套房。
谢非这么想着就绕到厨房。他提着东西在厨房转了一圈。台面上锅碗瓢盆,刀具一概没有。这个人肯定从不在家开火。
谢非自顾自的找了两个杯子走到桌边开始醒酒布菜:“不介意吧?”
程墨“……”
“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谢非诧异道:“看不出来?我在想你致歉以及道谢。致歉之前怀疑你,谢你帮忙抓到了真凶。”谢非倒好两杯酒,“还好你家有杯子,这是我藏了很多年的波尔多红酒,尝尝吗?”
“不喝酒。”程墨拒绝了他。
“程墨同学是不想喝红酒还是不想喝我的酒?”谢非揶揄道。
程墨连眼神都懒得给他一个:“是不喝酒,谢队长不要刻意咬文嚼字。”
谢非轻笑了声,也不再逗他,自己端着酒杯一边慢慢品着。
程墨瞥了眼他那悠然自在的样子,忍不住呛了一句“你的歉意和谢意我都收到了,你可以回去了。”
谢非笑的灿烂:“我不急啊。”
程墨额角一跳,他撇过脸,懒得再看谢非,自顾自翻起书来。
谢非盯着程墨干净的侧脸,程墨的睫毛压在那双眼睛上,让他看不清那青年在想什么。这幅清冷的样子,让他产生一种特别的冲动,他想看那人有其他的情绪。
他想在这张脸上看到笑。他想,这张脸笑起来,应该更好看。他笃定。
谢非无意识地抬指拨了一下戒指,突然说:“那个白羽最后也没说明,为什么要在尸体上搞出那副表情。”
程墨翻书的手顿了一下,然后不经意的接了一句:“情绪表达的一种,她可能想说,我既然被你们拉进了深渊,你们也开心的面对吧。”
谢非端着酒杯审视了程墨片刻,低声闷笑了一声“小墨墨,你是这么想的还是猜测她这么想的?”
程墨没看他:“有区别吗?”
谢非目光沉沉:“当然有区别,你又怎知身处深渊的人是怎么想的?”
程墨偏头看他,神情专注:“你又怎知,我没在深渊里?”
谢非愣了一下,突然程墨又扭回头看书,神情专注,仿佛刚刚那句就是随口一说。
谢非半眯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时钟滴答滴答悄悄地往前走。两人安静了好一会。程墨打破了平静:“你准备赖到什么时候?”
谢非低笑:“在你这,难得的轻松。但我知道,你要说我们不熟。我说完最后一件事就走。我想代表警局特聘请你为我们的顾问,考虑一下?”
程墨翻书的手指抬了一下,说:“不考虑。”
谢非放下酒杯:“别急着拒绝。程墨终于放下书,正视他:“我说过我们不是一路人。”
谢非:“不是一路人,不妨碍合作。”
程墨不语,但神情坚定。
谢非凝神看向他:“没余地?”
程墨回过神,垂下眼睛,淡淡的说:“没有。”
谢非似是惋惜地撇了下嘴角:“程墨同学,我来找你是诚意,我觉得你还是慎重考虑一下为好。”
谢非……嗬,这一句话说的,他也承受不起。
他斟酌片刻,语气温和:“程墨,我查过,你主攻的是人格和测量。我不是很清楚你为何毕业项目要选犯罪心理学。但是我想必然是特殊的原因。在犯罪学这块,如果你想走的更快更远,跟我们合作,是最好的选择。我能在这个领域给你的比你想象的更多。”
谢非拿过车钥匙:“所以,你好好考虑考虑吧。”
谢非没等程墨的答复,他知道今天也等不来答复,但是他不急。
反正这人,他是要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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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修修改改又是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