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他?”程墨熬得有些眼花,看了几千份档案,实在怕认错了人。

  谢非捏着档案在仔细核对:“蓝色衣服,奥特曼卡通,灰色裤子,9岁。”

  谢非再三确认后才说:“应该没错,就是他,胡冬冬。”

  “黑子,你联系一下报案人,问一下他儿子身上有没有什么特征。”

  “收到。”

  5分钟后

  黑子跑过来,一脸兴奋:“老大,对方说他儿子屁股上有一块红色的胎记,大拇指指甲盖大小。”

  谢非松了一口气:“可以确定尸源了。让胡冬冬的父母来吧。”

  ……

  胡冬冬的父母是晚上11点多到的警局,平屿市到林海市也要3小时路程。明显是接到电话以后就匆忙赶了过来。

  这两人穿着朴素,男人脸绷的紧紧的,他干裂的嘴唇显示着他这一路的紧张和期待。女人眼睛鼻子通红,看来是哭了一路。

  女人虽紧张,但是念子心切,急忙上前询问儿子的情况。她一把抓住谢非的手,带着哭腔和期待小声的问:“警察同志,我儿子人呢?他在这里吗?”

  他们并不知道儿子已经遇害了。警局的人联系他们的时候只说胡冬冬找到了。

  谢非看了眼眼前的女人,抿紧了唇,安抚的说:“在这里的。”

  女人一阵欣喜,她有些激动又有些不知所措:“那……那他怎么不来见我们呢?是不是怪我们没找到他?”说着女人突然跪哭起来了,“警察同志,他是不是生我气了?是我错了,是我不好,是我没找到他,让他不要怪我,呜~~~。”

  女人突然的放声痛哭,让一旁的人更不知所措,到底该怎么告诉这位母亲关于儿子的噩耗呢?

  谢非叹了口气:“大姐,您先起来,冬冬就在这里,我让人带你去。”

  胡冬冬的父亲也伸手去扶女人:“你先起来,像什么样子,人家警察同志说了,儿子在这里,现在就带我们去。”

  谢非走到一边,小声的问程墨:“有办法吗?”

  程墨摇了摇头:“这种情况,只能做好事后心理疏导。你预防一下那个女人等会可能会出状况。”

  程墨说对了,果然出状况了。

  胡冬冬尸体拉出来的那一刻。胡母一声凄厉的尖叫就晕了过去。

  “还好,刺激过度晕过去了。”祁东小声的朝谢非说了一句。

  谢非点点头,走到站在尸体边上的男人身旁:“请节哀。”

  胡父颤抖着手一把揭开遮在胡冬冬脖颈处的白布,身体上解剖后缝合的痕迹全部暴露在两人眼前。祁东把胡冬冬打理的很好,解剖的时候头发也没剃掉,身上的一些小的伤口也处理的看不大出来了。如果不是过分苍白的皮肤,胡冬冬更像一个睡着的孩子。

  他抖着嘴巴,嗫喏了半天还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他看着躺在那里的冰冷的小身体,再也抑制不住的趴在胡冬冬的身上抱着他失声痛哭。

  哀切的哭声充斥在整个房间,没有人说话。世间情谊千万种,丧子之痛,最为痛苦。

  谢非抬抬手招呼几人悄悄的出去了,留老祁一个人站在门口以防特殊情况。

  谢非靠在墙上抽出一根烟,点燃后深长的吸了一口。

  程墨也靠着墙壁,仰头盯着天花板,小声说:“失望到希望到绝望这个过程演变足以摧毁很多人。”

  “什么样的叫希望?”谢非捏着烟,哑着嗓子问。

  程墨踟蹰一下,才说:“心中有爱有追求。”

  “那怎么样算绝望?”

  “大概是目标已失,爱恨已消,希望全无吧。”程墨声音低沉下去。

  谢非不经意的问:“程墨老师,你的希望是什么?”

  程墨回头看他,轻飘飘的说:“真相。”

  谢非想:如果找不到真相,程墨是否会陷入绝望?如果找的到真相,这么多年始终为当年那一件事而活,当这件事结束了,他又会怎么样?

  谢非定定的看了两眼程墨。程墨平静的像一潭死水。看不出波澜。谢非转过头安静的吸着烟。今夜无星,窗外的夜黑沉如墨。正如谢非此刻的心情。

  ……

  胡父扶着已经转醒的女人走出来。

  胡父显然无法接受胡冬冬的死亡,扶着老婆噗通一声跪在谢非面前,哑着声音问谢非:“警察同志,杀我儿子的凶手找到了吗?”

  谢非顿时手忙脚乱,“还没有,你先起来。”

  胡父跪坐着不肯起,谢非眉毛一拧,索性也跪下了。二毛等人一看老大都跪下了,他们也跟着跪下了。

  程墨立在远处,目光更复杂了一些。

  胡父抬眼一看,一群人跟着跪了,就连忙站起来:“使不得啊,警察同志,你们快起来。”

  谢非站起来,握住男人的手:“大哥,凶手我们肯定会找到,我们肯定会让冬冬安心的回家。你要相信我,给我点时间。”

  夫妻两泣不成声,男人突然又跪下磕了一个头:“谢谢,谢谢你们,警察同志,我求你们一定要帮我儿子报仇。”

  谢非沉着眼保证道:“一定,今天太晚了,你们先休息,明天来办理认领手续。”

  ……

  刘茹带着两人走了。

  谢非抬起手腕看了时间。

  凌晨1:28分。

  谢非说:“回吧?明早再来。”

  程墨跟上去:“嗯。”

  谢非和程墨刚走下楼,门口有人大喊一声:“程墨老师,你男朋友来了。”

  两人皆是一顿。

  谢非脸色只稍稍僵了一下,便立即恢复了正常。

  他不经意地问程墨:“这么晚了,还要出去约会?”

  程墨看着他,迟疑了一会,才说:“我去去就回。”

  不是他想听的回答,谢非抿紧唇,低沉的说:“嗯。”

  高明煦正站在警局门口。看见程墨走过来,直起身迎过去,笑说:“今天这么忙?”

  程墨淡淡的说:“嗯,有案子。”

  高明煦自然的把手里的外套递过去:“累了吧?先去吃点东西?”

  程墨没给他:“不用,这天还没那么冷,东西就不吃了,直接去你那。”

  高明煦笑着:“好。”

  谢非看着两人神态自然,一前一后往外走。心里堵得发慌。

  这高明煦跟程墨在一起后,似乎改了性子。谢非本以为,高明煦坚持不了多久又会回到以前的样子。没想到这高明煦像是被程墨吃死了。来的勤快,出去玩的也少了。

  远处的高明煦正给程墨开车门,弯着腰,自然的扶了一把程墨的胳膊。

  谢非皱起眉,但他总觉得这两人之间的自然透着点奇怪。就是太自然了。高明煦这样的人怎么对待程墨有点过于克己守礼。

  他们两相处的时间不长不短。半个月,按道理说是在热恋期。正常恋爱对象间的亲密举动,他从没有见到过。两人之间反倒是像相识多年一样。但高明煦眼里的爱慕又不像装的。这两人到底怎么回事?

  高明煦的车已经没了影。谢非捏了捏眉心,转身上了自己的车。

  ……

  高明煦家。

  一旁的高明煦絮絮叨叨。

  “哥,不是我说,你现在没必要再混在谢非那帮人身边吧?”

  程墨挑着面,慢慢的吃着:“善始善终,有些事还没了。”

  高明煦撑着脑袋:“谢非这人不是个好相处的,他精着呢。我觉得你还是早点搬出来吧,到我这,又安全又能照顾你。”

  高明煦坐起来,盘起腿,说:“随他们盯,我们这戏做的足,再盯也不过是表面上看到的那些。我这家里面,设计的密室一样,谁也进不来。”

  程墨捏着指尖,漫不经心地说:“赵那边最近催我很多次。我还没找机会过去。月底过论文,总要见面的。我怕见了面又要出现不可控的事情。所以这段时间,我们得加大力度。”

  高明煦皱起眉,不赞同道:“加大力度?你能吃的消吗?”

  程墨说:“可以,最近我感觉控制的比以前好了,程新语出现的诱因也找到了,下一步我想做的就是,我要能自如的唤醒她。”

  高明煦眉头拧的更深:“但是……”

  程墨打断他,说:“别但是,按照我说的做。老头子最近也逼的更紧了吧?你今天这个点叫我来,难道不是老头子那边有动作了?你还想等到什么时候?”

  高明煦看着程墨,唇紧了又紧,最终松了口:“你想怎么做?”

  程墨的手指顿了顿,然后淡淡地说:“帮我准备电击设备。”

  高明煦一下子站起来,起身时带翻了茶几上的水杯,水浇湿了地毯,高明煦没心情管,他焦急地质问程墨:“哥,你是不是疯了?你要电击自己?”

  程墨平静的看着他:“心理治疗本来就有这一项,你紧张什么?”

  高明煦烦躁不安:“我知道,但是……但是,那很痛苦,而且,我不懂这个。你自己给自己施加,万一中途有什么意外,那怎么办?哥,要不,要不,我们算了吧?”

  程墨扬起眉:“算了?你甘心?你母亲怎么死的?你若甘心,你就退出去,我自己也可以。”

  高明煦的心猛地一颤,他怎么会退出去?程墨怎么能说这种话?这么多年,他们如阴沟里的老鼠,为了那埋藏深渊里的真相,为了复仇,苟活挣扎。

  他明明是担心他。程墨这个人……这人怎么能这么说?

  是了,现在他面对的是程墨,不再是“程新语”。他早知道,程墨这个人不仅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要不是,他与程墨站在同一阵线,又有幼年的相识情谊,程墨怕是根本不会在意他一丝一毫。

  高明煦深吸一口气:“好,听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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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