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些想法只在谢非脑子里一晃而过。他并没有想那么多,他按亮手机灯光,拍了几张房间的环境照片留证。然后陪着程墨在这不正常的房间里找东西。

  程墨要找一只手表,逃走的时候太过突然,他忘了带走。

  这里的人如今走空了,但看这间房,书本散乱的堆在桌面上,上面蒙了一层薄薄的灰尘,一边的水杯里还有半杯水,上面起了一层黑色的东西。

  这房间应该自程墨逃走后就没人动过了。

  谢非微微皱了眉,他觉得这个情况很不正常,按照他从程墨吗知道的信息,他应该是对这个实验室背后的人挺重要的一个实验体。

  这样的实验体跑了,他的房间就被弃之不管了。是从发现他跑了之后,他们就立马转移了没来得及收拾,还是什么原因呢?

  谢非这种疑惑的感觉在程墨拿出手表说出的那句话后,终于打了个旋儿,想明白了。

  程墨说:“这手表,太干净了。”

  谢非心口猛的一窒,他刷的抬起眼,与程墨四目相对。他在程墨的眼中看到了彻骨的凉意。

  谢非:“还来得及吗?”

  程墨的声音又轻又沉:“怕是晚了。”

  话音刚落。

  “嗙!”

  房间的金属门猛的合上了。

  随后,一片刺目的灯光亮起。两人同时眯起了眼。同时,谢非听到一声低沉温润的笑。

  “就知道瞒不住你,我可是等了你好久呢,亲爱的。”

  谢非适应光亮的第一时间,立马挡在了程墨的身边,一手摸向腰后的配枪,警惕的扫向四周。

  不止这个房间,整个地下空间都明亮如白日,但是除了他们两,再没有其他人。

  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

  程墨轻声说:“上面。”

  谢非一抬眼,房顶的角落里有一个小小的摄像头。

  摄像头这时又说话了:“嗨,我知道你,谢非。”

  谢非心里一沉,他还奇怪这么久,没人来找过程墨的麻烦,还以为是自己保护的好,没想到,这背后的人根本就清楚他们的一举一动,今天就等着他们上套呢。

  操!

  谢非在心里爆了好几次粗口。但现在的情形他爆粗口也无济于事,反而会显得他像个跳脚的孩子。

  他沉着声说:“不如出来见见?都在尘世中,何必硬装什么上帝视角?隔着监控能给你几分安全感?还是你长得太丑,不好意思见人?”

  程墨:“……”

  摄像头:“……”

  那边也只静了一下,便笑道:“谢小公子别这么急躁,我知道你们今天来想干什么,无非是探我的底,想抓我吗?”

  谢非也笑了:“所以呢,你的底是什么?你做这实验室的目的是什么?”

  “嗯?我亲爱的001号没告诉你吗?啊……我忘了,他想不起来了。”

  谢非的眼神一沉,他下意识的捏紧了拳头,但还保持着面上的笑容:“是啊,听说他把记忆丢这里了,我只好陪着他来找找。请问这位摄像头先生,你捡到了吗?如果捡到要物归原主哦,拾金不昧是优良传统美德。”

  摄像头背后的人似乎对谢非为了程墨而做出的行为充满了兴趣。他随口对程墨说:“没想到,你跑出去大半年,竟然结交了这么一位宝贝你的朋友。”

  程墨不语,只冷冷的瞥了一眼摄像头。

  “很想知道吗?谢小公子?其实我都是为了他好啊。你身边这位小朋友,可是位病人。”摄像头里的声音带了丝不怀好意,“他有人格分裂症。我这么做不过是为了治疗他。”

  谢非沉声道:“你不是想治疗他,你是想研究他。”

  摄像头那边轻笑两声:“你要这么说也可以,但我不是研究他,我研究人性,他恰巧是我最出色的试验体罢了。”

  “知道吗?人真的有很多面,有好的一面,有阴暗的一面,只要有七情六欲,每个人都有那一面。在某些因素下会催生这些阴暗的角落,有些人任其疯狂生长,有些人则善于伪装,伪装久了的连他自己都相信他是个纯善之人。只要灌溉得当,那个角落里的种子就会发芽。”

  “在我的那些实验体里,有些人竟然被自己萌发的阴暗面给吓死了。有些彻底激发了自己的另一个内心,那简直像另有一个人,太奇妙了。而你知道吗?001是最完美的,他拥有本我意识,即使面对那些反复的曲调和洗脑,即使那些实验让他疼痛不堪,即使他忘记了一切,他竟然还有本我的意识。他很有趣对不对?他就像一个软件,他能进化,多棒啊。”

  谢非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要是这人现在在他面前,他能当场嘣了他。身后的程墨似乎感受到他的情绪,顺毛一样,摸了摸他的拇指。

  谢非终于咬着牙忍声冷笑,避重就轻的说:“怎么,您别告诉我,你搞这些残忍的实验就是为了证明【人之初性本善】是错误的?您哲学家还是科学家?嗯?这么伟大?”

  “呵呵,别这么说,我可不是你想的那些科学怪人。”

  谢非扫了一眼摄像头,他的枪已经在手里了,正垂在大衣后面:“哦?那你是什么?”

  此刻程墨借着角度的掩饰在他手心写字。告诉了他监控系统和总电闸的情况。

  【除了每个房间,走廊4个监控,前后门各一个,总电闸在后门入口。】

  【我逃离时,观察过。】

  谢非收回手心里有了计划,先尝试套出摄像头后面那人的话后。如果实在套不出,就不能拖了。傻子都能听出这人没安好心。把他两圈在这跟猫逗耗子一样。

  果然他刚琢磨完,那摄像头又说话了:“我是一名玩家。”

  谢非一怔,有些不确定的问:“什么?”

  摄像头那边笑的颇为愉悦:“游戏玩家,我最喜欢玩游戏了,001是我最重要的宝贝,我舍不得就这么给你们,所以,玩游戏吧。正好你不是想替001找回记忆吗?我给你们20分钟,找到我,你们……”

  “嘭!”

  谢非抬手就是一枪打碎喋喋不休的摄像头。

  谢非拉开程墨,往金属门上又打了一枪,除了暴起的火花,门一点反应都没有。

  此刻,门外传来声音,又是那个摄像头里的人声:“年轻人,为什么这么急躁?嗯?我话还没说完,你们找到我,我就跟你们回去。”

  谢非冷笑:“你这么乖巧?我怎么不信呢?”

  “别不信,我说了,玩游戏,愿赌服输呀,这是规矩。”摄像头的声音顿了一下“但是,为了增加游戏体验,我在这里的某个角落装了炸弹,它现在可已经开始跳动了,倒计时20分钟。”

  “玩的愉快啊,小朋友们。”

  外面再无半点声音,一时间谢非和程墨的脸色都异常难看。

  程墨捏着手指,过了两秒,他抬起头:“我不会让你死在这的。”

  谢非一挑眉:“这话应该我说呀,宝贝儿。”

  谢非指了指那紧闭的金属门,说:“这种可控移动门,不管他红外还是电脑程序,门内有装置。我刚那枪打了一个洞,说明这门的材质能打穿且不防爆。我现在还有5颗子弹,运气好点,我可以打穿那个装置,赌一把?”

  程墨退后一步:“好,你来。”

  谢非提着枪走到门前,抬指轻轻敲着,门从上到下,自左而右,被他敲了个遍,时间一点一点流逝,程墨却也没有催他。

  过了一会,谢非终于退后一步,对程墨说:“宝贝儿,站我身后。”

  程墨走过去,谢非微微侧身抬枪对着门的某处扣动了扳机。

  “嘭!”

  门上出现了一个洞。谢非走过去扣住门缝,“哗啦”一声,门被拉开了。

  谢非回头,冲程墨挑眉一笑:“运气真好对不对?”

  程墨难得也勾起了一点笑意:“还有15分钟,什么计划?”程墨又说,“前后门估计也被锁上了。”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说:“找炸弹吧。”

  谢非率先往外走,抬眼对走廊上一个摄像头冷笑一声后对程墨说:“我平生最不信他们这种人的话了,他根本不会呆在这让我们找,更何况是放了炸弹的地方,想与我们同归于尽吗?”

  摄像头那边也再没有动静。

  时间不多了,谢非懒得再机会那后面的人,他拉着程墨开始找炸弹。

  谢非特种兵出身,对于排雷必然是有不少经验的。到这地下空间不小,花了不少时间,他终于在某个房间门外的开关盒里找到了一个炸弹。

  炸弹跟开关做成了一体,屏幕上不断闪烁的红字让人窒息。

  【04:37】

  数字还在疯狂跳动。

  谢非沉着眼,从靴子里拔出一把匕首,检查着电盒内交错的电线。

  【02:05】

  谢非捏住另外一根线,匕首一勾。

  “滴——”

  【0:46】

  数字不跳了。谢非听见身后的程墨呼吸重了一下。谢非扬着笑回头看他:“终于喘气了?”

  程墨刚勾起一丝笑,突然眼神一紧,猛地变了脸。谢非顺着他的眼神回过头。只见远处的前门楼梯上站着一个人影。前门的灯光不止何时灭了。

  那人一身黑色的大衣,一手搭在顶门的边缘,月色月光微弱的打在他头顶,让两人看不清他的面容。

  只听他带着笑意说:“我说了,都要遵守游戏规则的,你们怎么就是不信呢?不来找我,去找炸弹?哎,我有说过炸弹就一颗吗?”

  “可惜了,游戏结束了。”

  谢非一瞬间浑身紧绷,一把扯过程墨。就往一旁的房间扑过去。

  “嘣——”

  震耳欲聋的声音在地下响起,金属的门板被扭曲着炸飞,狠狠的砸在了谢非的背上。

  谢非闷哼一声,紧紧压着程墨不放。火舌从两人身边舔过。程墨抬手拖着他往里面又缩了缩,以免被火烧到。

  “谢非,你,怎么样?”

  谢非垂着脑袋轻轻地碰了一下他的脸颊,闷声道:“死不了,别担心。让我稍微缓一缓。”

  但谢非只缓了几秒,就抿着唇爬了起来,他忍着痛拽起程墨:“得赶快走,这下面到处都是电器,会再炸的。”

  两人裹着打湿的被单往前门冲去,还好,那人也是卡着爆炸点走的,或许也想着他们绝对要死在里面,这顶门没给锁了。

  一出了地下实验室,两人脱力的倒在了雪地里。喘息见,谢非竟然瞥见了不远处的林子里竟然站着一个人,看身高和打扮,赫然就是刚刚站在前门的那个人。

  踏马……这孙子竟然没走?是想确认他们的死亡?

  谢非捏住枪,就爬了起来,偏过头对程墨说:“等我。”

  他转身就走,风雪吹起了他残破不堪的衣摆,虽然浑身疼痛,他毅然决然地想要抓住那个人。

  他刚走出两步,被一个人从背后抱住,那是程墨的味道。

  谢非一愣:“怎么了?我很快就回的。”

  身后的手从他的腰间摸向他的手,他感觉指间一凉,随后被套入一枚银色的戒指。

  “你……”

  谢非想说你怎么把戒指给我了?

  但他说不出口了,他只觉得脖子一痛,眼前便黑了。他倒下去那一刻,仿佛听见有人在说。

  “我把记忆放你这了,替我保管。”

  *****

  “咔嚓”一声。老旧的塑料记录本封底被捏碎了。

  回忆如退潮般又迅速消失。

  谢非抬眼扫了一下那角落里的摄像头,碎的。

  他又将视线扫到金属门上,两个弹孔。最终他才将视线落在程墨脸上,程墨此刻面色苍白,眼神虚浮着也落在他身上。

  两相对望,谢非有太多的话想问了,比如他的身体情况,比如他的催眠是怎么回事,比如好多好多。

  最终他用沙哑的不像话的声音说:“程墨,我想再问一次,我曾经,见过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