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乔看了看白念,又看了看面前的三个家人,嘴唇动了动,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他低下头,按了按自己的喉结,才喑哑道:“……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是江家亲生的?白念才是?开什么玩笑!全是胡扯八道!”

  一片紊乱的思绪中骤然燃起愤怒的火焰,于是江乔攥紧了手里的亲子鉴定,三两下便将其撕成了碎片,似乎只要这样做,就可以将上面所写的所有事实全部抹消殆尽。

  “爸,妈。”

  江乔随手扔了碎片,强撑起一抹笑意道:“这是假的,对吧?”

  江父阴沉着脸,没有说话,江母也只是一个劲的流眼泪,最后开口说话的,竟然是白念。

  “是真的。”白念两只眼睛哭得通红,此时尤带泪光,更显得楚楚可怜,“不止是这份亲子鉴定,还有一份是国外权威机构出具的,结果都一样。”

  “我才是江家的二少爷,而你,是个被抱错的赝品——”

  “别他妈胡扯了!”

  江乔瞬间暴怒,冲上去揪住了白念的领子便狠狠给了他一拳。白念却早有准备,不着痕迹地侧头避开了他这一下,可明面上,依旧一下子倒在了地上,抬起手捂住了侧脸,痛呼出声。

  “江乔!”

  江母见状,立马站起身来,一直站在旁边的江书洲则先一步走上前,将白念护在了身后。

  江书洲皱着眉:“江乔,不要无理取闹。”

  江父也道:“说话就好好说话!江乔,我喊你回来,不是让你对白念动手动脚的!亲子鉴定是我带着白念去做的,难道我也在胡扯八道不成?赶紧给我道歉!”

  “轰隆隆——”

  屋外电闪雷鸣,雪白的闪电劈下,滚雷声自远方传来。

  雨声更紧密了。

  江乔站在原地,呆呆的看着面前的家人。

  曾经,他们将他捧在手心上,嘘寒问暖,舍不得他受半点委屈。

  当初的关怀有多温暖,如今的叱责就有多冰冷。

  他迷茫地眨了下眼,慢慢松开了拳头,似乎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跌坐在地上,泪水涟涟的白念适时啜泣了一声:“当初你逼我出国,抢走了我的未婚夫,夺走了我的一切,现在我只是把原本属于我的东西要回来而已!”

  他撑着地板慢慢站起身,旁边的江书洲适时的将他扶起来,动作轻柔,力度刚刚正好。

  白念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又继续对江乔道:“我不需要你的道歉,因为你对我造成的伤害永远都无法弥补,你占据了我的位置二十多年,夺走了我的父亲、母亲、哥哥、爱人,还让我背井离乡,独自一人在国外过了三年孤苦伶仃的日子……”

  “小念……”江母听到这里,已经哭得不行了,泪水簌簌落下,“对不起……现在才找到你……”

  江父重重叹了口气:“造孽啊!”

  江书洲看着梨花带雨的白皙青年,神色中也透出一丝不忍。

  当初白念被江乔安排出国,其中自然也有他们的手笔。

  只是那时并不知道,白念才是他们江家真正的小少爷,才会误帮江乔,伤害了真正的明珠。

  江书洲搂住了白念的肩膀,轻轻拍了拍,随后抬起头,看着还愣在原地,似乎有些不知所措的江乔道:“江乔……”

  江乔回过神:“哥哥。”

  “当初你被抱错,这件事不能怪你。但江家养了你二十三年,给了你二十三年的荣华富贵,我想,这也够了吧。”江书洲平静地替代江父宣告了江乔的死刑,“你离开江家吧,曾经的事,我们不会再追究。”

  最后,他轻声道:“不要再喊我哥哥了,我不是你哥哥。”

  江书洲搂着白念,将他带到了江母的身边。江母立马紧紧抱住了这个失而复得的亲生儿子,让他坐到沙发上,紧紧抓着他的手,小心的问他冷不冷、饿不饿、在国外是否过得很艰难。

  江父不善言辞,只好对白念许了许多承诺,要给他房子、车子、还有江氏的职位和股份。

  江书洲站在沙发后,手臂轻搭在沙发靠背上,低着头专心望着白念。他一向精明,连表情管理都做得滴水不漏,只有面对亲人时,才会流露出几分柔和的情绪。

  好温暖的场景。

  好动人的亲情。

  而这曾是他的专属,可现在,却已经是属于别人的东西了。

  江乔望着眼前的这一切,突然后退了一步,他低下头,看自己脚边一地狼藉,全是细碎的纸片,拼凑在一起,便是他的死亡判决书。

  他懵懂地被推上了绞刑架,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头颅落地,却没流出任何的血液来。

  刚刚江书洲说了什么来着?

  我不是你的哥哥?

  对了,亲子鉴定白纸黑字的写着,白念才是江家的小少爷,江乔是个被抱错的赝品。

  所以,哥哥自然也不再是他的哥哥了,爸爸也不是他的爸爸,妈妈也不再是他的妈妈。

  他们……都不要他了吗?

  于是终于大梦初醒。

  这里已经不再是他的家了。

  重大的打击骤然来临时,人反而不会感到痛苦,于是江乔的心里没有半分难过,反而觉得十分滑稽,忍不住笑了起来。

  三年前……

  三年前,他站在白念面前,仗着家世背景,颐指气使,逼迫白念与沈随分手。

  三年后,白念回了国,用一张亲子鉴定击碎了江乔的所有。

  于是江乔再也站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