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裴缺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醒过来。

  他先是一愣,以为自己在那个冰冷冷的房间里。

  直到他睁眼看见一张陌生的脸,记忆回笼。

  他轻轻地松了一口气,而后忽地意识到什么,原本松懈的身体变得更加僵硬,麻木般地不知动弹。

  半晌后,他才呆愣地眨了眨眼睛,随后悄悄地挪开身子。

  简言还没有醒。

  裴缺不敢动,他怕自己会把简言吵醒。

  他小心翼翼地将目光落在青年的脸上,又小心翼翼地挪动视线看向他刚刚睡过的怀抱。

  他懊恼地咬着嘴唇,他的睡姿一定不好。

  不知道昨晚有没有吵到大哥哥。

  小裴缺不受控制地幻想,大哥哥一定会讨厌他的,他一点也不讨喜。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气馁和难过。

  小裴缺抿了抿唇,强忍着眼里的泪。

  他不能哭,妈妈说没人会喜欢哭闹的小孩儿。

  床头柜的闹钟响起。

  简言有些暴躁地伸手把闹钟按住,一边不耐烦地掀开被子起床。

  裴缺听见闹钟响的时候,就吓得闭上眼睛装睡。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装睡,但他已经闭上眼睛也来不及反悔了。

  简言看着被子隆起一角,才想起自己床上还有一个人。

  他倏地放轻动作,但动作还是把人吵醒了。

  裴缺颤了颤睫羽,轻轻地睁开眼睛,眼里带着尚未彻底睡醒的惺忪。

  简言给他掖了掖被子,知道他睡得晚:“再睡一会儿,哥哥去弄早餐。”

  裴缺眨了眨眼,看着青年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他抿唇,悄悄地揣测对方的心思。

  大哥哥好像,没有讨厌他的样子……

  小裴缺有些高兴,他偷偷地用手碰了碰简言躺过的地方,好像这样也就碰到了简言。

  今天周末,作为一个九九六的社畜,终于有一天休息的时间了。

  简言蒸了包子,热了牛奶,才将小孩儿从被子里叫起来。

  裴缺乖乖地起床,他穿衣服穿得规整,下床时把被子也铺得整洁。

  简言看了自愧不如,一边又心疼小孩儿的懂事。

  换做其他的十岁小朋友,估计还在撒娇卖萌,哪用得着这样战战兢兢地活着。

  包子是猪肉馅儿的,简言自己包的,上周包了许多放在冰箱里。

  裴缺小口小口地吃着,斯斯文文。

  简言本来想大口吃包子,见此默默地开始小口小口地吃。

  “吃了早餐,我们去见见你妈妈好吗?”其昨天就商量好了,但简言还是让裴缺做好心理准备。

  小裴缺顿了顿,他乖乖地点头。

  裴缺的母亲如果坚持不肯放手,简言也无可奈何。

  他昨天也是冲动之下将裴缺抱来他家里,无论如何他这样的做法是不对的,也不占理。

  今天天气转凉,昨晚下了一夜的雨,简言怕小孩儿冷,给他裹了一件大棉袄。

  裴缺被裹得严严实实的,脸红通通地,他长得白,脸上的伤未消,但经过伤口处理已经开始慢慢地好起来了,像个瓷娃娃。

  简言捏了捏他的小脸蛋,虽然手感不太好,但还是怪可爱的。

  出门前,简言牵着裴缺,挺直腰杆,两人愣是像奔赴刑场。

  小裴缺是以为自己要被送回去了,他用舌头舔了舔自己的一颗虎牙,有些害怕又有些失落,他一点也不想回去,可他不能赖在大哥哥这里。

  这样是不好的。

  而简言,他是准备好了谈判的说词。

  希望能给裴缺带来一个好的结果。

  至少不能让他继续走老路,成为社会的毒瘤。

  最最最主要的是!简言不知道裴缺如果像原著里一样的崩坏,结局是第一版结局还是第二版结局啊!

  要是第一版结局,裴缺杀了两主角,最后小说世界没有主角会不会坍塌啊?

  简言死了一次,不想再死了,他还想好好活着,争取过上吃喝玩乐的养老生活呢!

  简言默默地在心里给自己加油打气!

  短短一层楼的距离,愣是被两人走出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有人在家吗?简言站至裴缺家门口,敲了敲门。  门内一片安静,没有任何动静。

  简言微微蹙眉,小裴缺攥着他的衣角,不安地捏动手指。

  简言又敲了片刻,门内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安静得像是没有人住。

  不在家吗?

  一个有精神病的人,不在家能去哪里?

  那瞬间,不好的预感席卷而来。

  简言忽而想到了原著里裴缺母亲的结局。

  他眉心一跳,心想不会那么巧吧?

  不管怎样,他立马打电话报了警。

  警察很快就到了,他们撬开门锁便冲进去。

  门内什么场景简言不知道,他只听见有人惊呼一声。

  意识到什么,他手指发抖,将裴缺挡在身后,独自推开半扇门,一只眼睛透过缝隙看见了门内的情况。

  小裴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从背后支出个脑袋。

  简言猛地抬手捂住他的眼睛,声音发抖:“别看。”

  来不及了,裴缺看见了。

  那具尸体高高地悬挂在房梁上,勒过他脖子的白绫此时也勒在年轻妇女的脖子上。

  尸体背对着他,他不知道这个女人此时的面部表情是否狰狞。

  小裴缺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他眼睛被挡住,视线里一片黑暗。

  他的睫羽扫过青年的掌心。

  他没拉开简言的手,轻轻道:“哥哥,妈妈爱漂亮。  简言嗯了一声,声音干涩:“嗯,她很漂亮。”

  ……

  警官来到现场检查四周,排除了他杀的可能性,所以裴缺母亲是自杀的。

  她自杀时是清醒的,警官告诉简言。

  “死者条理清晰,死前化了妆,洗了澡,换了干净的衣服,这些准备工作也不像是发病的状态下进行的。”警官叹了口气:“没想到会走到这个地步。”

  警官显然是认识裴缺的,看向简言时带着疑惑:“你是?”

  简言嗡动嘴唇,还未说出话,一边安安静静地裴缺便轻轻地扯了扯简言的衣服:“哥哥。”

  他声音很小,但警官听得真切。

  警官误会了:“哥哥?”

  简言微愣道:“远房表哥。”

  警官有些疑惑,但见裴缺如此亲近,便松口气:“有亲属在就好,我还寻思着这小孩儿该怎么办呢。”

  “既然是亲属,就要麻烦你处理死者身后事。”

  简言点头应下。

  裴缺母亲没有亲人,手机里也没有联系方式,独有的是裴缺父亲的电话号码,简言打电话过去得知是个空号。

  没有亲戚前来吊唁,裴缺母亲的身后事就草草地解决了。

  警察在桌角找到了一张银行卡。

  简言擅自用这张卡里的钱给她找了一块风水好的墓地,将她的骨灰放入。

  所有事都随着她的去世归于土。

  这天下了很大的雨,简言撑着伞,给裴缺正了正胸前的白花。

  小裴缺乖乖地被他牵着,不哭不闹的。

  简言想,这么小的孩子或许还不知道去世是什么意思,意味着什么。

  他的目光落在墓碑上,照片上是个十分温柔知性的女人,他得知这位他只在去世后见过一面的女人,叫林芝。

  在原著里不曾被提起过的名字。

  也是裴缺终其一生都恨之入骨的女人。

  简言捏了捏手中冰冰凉的小手,他轻声道:“裴缺,送她一程后,就不要想起她了。”

  简言没法让这个小孩儿不要去恨她,那些伤害是实打实的,大人的恩怨总归是不应该波及孩子的。

  但他也不愿意让裴缺活在仇恨里。

  所以,不要想起她,安安稳稳地活着就好了。

  小裴缺眼里迷茫,他乖乖地点头。

  大雨滂沱,伞被打得摇摇欲坠。

  淋了雨,加上目睹了母亲的去世,事情一解决裴缺就病了。

  烧到四十度,简言带娃新手上路,吓得不轻,一度以为小反派就要over了,他连夜送到医院。

  到了后半夜,体温才降下来。

  简言摸了摸小孩儿的额头,松了一口气。

  一松气,紧绷的神经也就咔嚓地一声断了,简言倒在一旁的椅子上,整个人都要废了。

  他再次感叹带娃不易。

  也就是这娃关系到他的存活,加上有老父亲情结,不然他真不想做大好人。

  天亮,裴缺才醒过来。

  他醒过来第一眼看见趴在床边的简言。

  青年眼底一片乌青,一眼便看出来昨晚没有睡好。

  小裴缺有些自责,他抿唇看着简言。

  简言长得好看,是小裴缺见过最好看的人。

  他皮肤很白,很高,很温柔,小裴缺盯着他有些入神。

  随后他有些惴惴不安,担心简言会赶他走,会不要他。

  裴缺咬着嘴唇,恐惧和不安交织,他不知道自己会何去何从。

  他忍不住抓住盖在身上的被子。

  动静虽小,但仍然惊醒了简言。

  简言本就只是浅寐,裴缺动一下他便有感觉。

  “醒了?”

  裴缺眨眼看着他。

  简言给他量了量体温,已经退烧了。

  他看一眼点滴,差不多要结束了,按铃叫医生。

  忙碌下来,订的早餐也到了。

  小孩儿生一场病,好像更瘦了,皮包骨头,简言扶他下床时都不敢用力,生怕把人弄骨折。

  早餐是流食,符合大病初愈的胃。

  小裴缺慢慢地吃,吞咽有些困难。

  “哥哥……”小裴缺唤了一声简言,他低着头,从简言的视角只能看见一个圆溜溜的脑袋,还有小孩儿不安蜷缩的手指。

  简言抬眼:“怎么了?”

  裴缺鼓起勇气,他嘴皮子轻颤,病愈后的破碎感笼罩着他全身,像个玻璃娃娃似的,他闷声:“哥哥,我是不是要被送走了?”

  说话时,他抿着唇,看着简言,像简言把他带回家的那天一样。

  用简言贫瘠的词汇来形容,只能说像是路边的小狗狗,泪眼汪汪的等着他收留。

  作者有话说:

  所有女孩子都不要恋爱脑,自己至上!感谢在2022-05-07 01:31:17-2022-05-17 20:48: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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