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缺吃相斯文,简言和刘渊聊天时,他便乖乖地在一边涮肉,也不插话,十足地安静。

  刘渊开了店里的好酒。

  他和简言其实也好久没见了。

  简言也不好拂面,陪刘渊喝酒。

  他悄悄地向裴缺使了个眼色,让他待会儿帮忙叫代驾。

  裴缺抿唇点头,有些犹豫地倾身小声道:“哥哥,少喝一点。”

  简言拍拍他的脑袋:“多吃一点。”

  手慢慢地落下,惊觉裴缺已经真正地长成了少年模样。

  头发还挺扎的,改明儿带他去剪头发。

  刘渊最近过得不太顺利,事业上不顺利,感情也不顺利,拉着简言东扯西扯,抱着酒瓶又是哭又是笑,拉着简言一杯接一杯的喝,到最后抹了一把脸,颓废道:“简,我和小远是不是要完了?”

  本来之前两人已经决定结束恋爱长跑,刘渊还说拟请柬准备结婚。

  怎么突然走到这种地步了?

  作为一个感情历史空白的简言,他完全不理解。

  他转头看裴缺,想问问裴缺。

  裴缺也摇摇头,两眼茫然,什么都不明白。

  简言忍不住笑话他:“小裴缺,你说你长这张脸,怎么没人追啊?”

  他觉得这一点也不科学。

  裴缺反驳道:“哥哥还不是。”

  简言嘚瑟:“我这是不想谈,我上学那会儿情书可是塞满桌子的。”

  说起自己上学时的高光时刻,简言嘴上就没把门的。

  裴缺眼神一黯,他抿唇,声音低落:“所以,哥哥为什么不谈恋爱?是不想,还是因为有我这个拖油瓶?”

  他像是自言自语,浑身像是被包裹着一层破碎的气泡。

  简言连忙道:“当然是不想。”

  小孩儿越来越大了,心思也越来越敏感。

  简言想抽自己两嘴巴子,他道:“雀雀,你怎么会这样想?你从哪儿听来的?”

  “哥哥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你好好长大,给我养老送终就行了。我对娶妻生子不感兴趣。”

  简言没说的是,他性取向就决定了他不能娶妻生子。

  他倒是想谈个恋爱,牵牵小手什么的,但gay圈太乱了,他怕得病,况且gay圈难找不到长在自己审美上的人。

  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多赚点钱。

  至于欲望这方面,手动解决对于一个老处男来说是够用的。

  所以对于感情这事儿,简言一点也不着急。

  他攒的钱不多,买了房所剩无几,这几年为资本家付出的多,得到的虽然不多却也不少,所以就算以后裴缺不给他养老送终,他也能拿着退休金安安稳稳地度过晚年。

  裴缺眨眼,也不知道有没有相信,只是喃喃道:“哥哥如果想谈恋爱可以跟我说。”

  简言觉得好笑:“为什么要跟你说?”

  裴缺抿唇,一本正经道:“我可以和哥哥谈啊!”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小裴缺,可能连什么是谈恋爱都不知道。

  简言差点喝水喷出来,他猛咳一声,一边忍不住笑。

  裴缺不满他的反应,嘟囔道:“哥哥不想和我谈恋爱吗?”

  “小弟弟,你知道什么是谈恋爱吗?”

  裴缺正着神色:“谈恋爱就是牵手,一起睡觉,一起过一辈子。”

  裴缺觉得没有什么问题,他班上的同学谈恋爱也就是牵着手逛操场,他不懂,但他觉得如果哥哥要谈恋爱,也可以和他谈。

  他们现在也会牵手,也会一起睡觉,和谈恋爱没什么区别。

  这样,他们也可以一起过一辈子。

  一辈子这三个字,对于裴缺来说是很漫长很漫长的,但一想到和哥哥待在一起一辈子,他便觉得也不过是短短的瞬间。

  刘渊刚刚闭了一会儿眼,酒醒一半。

  他和简言相视一下,然后忽地笑开。

  简言觉得小孩儿真好玩儿,他抬手揉了揉裴缺的脑袋,啧一声老气横秋:“谈恋爱可不止做这些。”

  刘渊喝多了,加上大家都是男人,他也没避讳:“谈恋爱那可不止是单纯的拉拉小手,没有欲望,谈的是柏拉图吗?”

  裴缺一心栽进书里,只想拿很多很多奖状,让哥哥开心,最好是贴满整面墙,成为哥哥的骄傲。

  他有些迷糊。

  刘渊点到即止,看一眼简言:“小孩子还是太单纯了,再大一些就懂了。”

  他向简言挤眉弄眼:“那啥,我之前不是给你片吗?你有空可以拿出来给你家小弟弟满足满足好奇心。”

  简言踢一脚刘渊:“别带坏我家小孩儿,人家是要考名校的,色•欲熏心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扭脸看一脸茫然的裴缺,满意道:“还是乖乖的学习好,什么年纪做什么事。”

  裴缺听得一知半解,他侧眸看着简言温和的眉眼,有些茫然,又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原来,谈恋爱不止牵手睡觉过一辈子,还要做其他的事……

  可他不知道还要做什么事,但他想只要是和哥哥做,不管做什么他都是愿意的。

  这个话题被草草地揭过去,没留下半点痕迹。

  刘渊哭完了,现在平静下来开始和简言聊最近发生的事情。

  他和李小远的导火线也不过就是因为他的臭袜子放在框里,和李小远的内衣堆在一起,李小远骂了他一顿,两人陷入冷战。

  刘渊挠头不明白到底为什么要因为一双臭袜子发脾气。

  简言这几天其实也发觉李小远的情绪低落,他拍了拍刘渊的肩膀,

  劝说道:“你要不细想一下?说不定并不是因为臭袜子,这可能只是你一直以来忽视的问题堆积到一起,然后爆发了。”

  刘渊捂着脸:“我也不知道,但我觉得我要不挽回,可能真的完了。”

  作为一个悲观主义者,简言也没法给出有说服力的劝解,只能和他碰了一杯。

  裴缺似乎也吃饱了,他坐在椅子上撑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简言被刘渊传染得也要泪流满面了。

  他最近工作不顺利,做好的文件不小心给搞丢了,害得主管骂了他一通。

  简言和刘渊此时产生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情绪。

  他正要哭诉自己最近的事儿,谁知道刘渊突然来电,他看见电话就变了个脸,立马把简言甩一边,自己屁颠屁颠地去接电话了。

  简言的话如鲠在喉。

  刘渊接个电话回来,一扫刚才的哭哭啼啼,现在整个人满面红光。

  他拿着椅子上的衣服,兴高采烈:“小远来找我了,我先走了。”

  他拍了拍简言的肩膀:“兄弟多谢!改天请你喝喜酒!”

  他跑得飞快,简言连句道别的话都来不及说。

  简言:“……”

  他还想吐槽一下那坑人的主管。

  简言觉得自己就是个工具人。

  他转头看向裴缺。

  裴缺轻抚他的脊背,掌心温热,动作温柔:“哥哥,你可以跟我说。”

  酒意上头,简言哇的一声要哭出来了,抓着裴缺的衣袖抹泪:“还是我家雀雀最好了。”

  果然,什么兄弟都是假的,只有自己养大的鹅子才是真的。

  裴缺耳尖一红,腼腆道:“哥哥需要我的时候,我都在。”

  他轻轻地别开头。

  他还是第一次见哥哥哭,但哥哥哭起来也很好看。

  简言倒也只是趁着酒意放肆一下,但好歹也知道在小孩儿面前,不能施加压力,所以也只是短暂地骂了一通丧心病狂的主管。

  裴缺叫了代驾,搀扶着简言走出火锅店。

  简言的酒量实在不怎么好,喝了一瓶啤,整个人都晕沉沉的,走路歪歪扭扭的,一路全靠裴缺拉扯。

  上车时,车颠簸一下,他的脑袋靠在裴缺的肩膀上。

  额头下碰的是少年坚硬的骨骼,简言被磕痛了,忍不住抬手捶一下,嘟囔道:“裴缺,你的肩膀是石头做的吧。”

  他喝醉了,手上没什么力气,那一捶像是挠痒痒,裴缺没觉得疼。

  裴缺轻声道:“是石头,哥哥快睡觉,到了叫你。”

  这个时候,少年俨然成了照顾人的那方,而简言倒像是变成了无理取闹的小孩子。

  简言本来已经昏昏欲睡了,听见这话登时觉得不服气。

  他当真喝醉了,脸上透着诡异的酡红,凶巴巴的,看起来像是动物园里的熊猫,生气时伸出爪子挠你,但尽管被挠仍然对它生不起气。

  裴缺的脸颊被扯了扯,他有些懵。

  简言威逼他:“快,叫爸爸。”

  他养了这么多年的鹅子,叫声爸爸不过分吧!

  前面的代驾往后看了一眼,有些犹豫道:“小兄弟,你没事吧?”

  裴缺露出个笑,摇摇头。

  他抓着简言的手,有些无奈道:“哥哥,你坐好。”

  简言来了劲儿,想挣开桎梏,继续为非作歹。

  但裴缺的手劲儿太大了,他怎么就是挣不开啊!

  简言要闹了!

  他的手被抓着,可他有嘴啊!

  他脑子动得咔嚓咔嚓地响,登时感叹自己聪明,于是便在裴缺怔楞的目光下,扑过去,在少年的脖子上咬一口。

  简言得意洋洋的:“不叫爸爸,我就变吸血鬼吸光你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