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深正担心着, 手机里就收到条消息,是施锦玉传来的照片。

  点开一看。

  他是小瞧了大哥的智慧,既然有可能发生车祸, 那只要没有发生车祸的可能不就行了么?

  施锦玉发给他的照片, 背景悬在云层之上,他的二哥正坐在直升机里, 不经意地回头。

  秦深记得自家是没有直升机的,那就是施锦玉的了,否则这张照片不该是施锦玉发给他。

  他按住语音询问:“我哥和你待在一起?”

  即刻他就收到回复, 长达58秒。

  施锦玉微扬的尾调洋溢出悦耳的清音:“是呀, 要听听二哥的声音吗?”

  “二哥,你讲两句, 要不然你弟弟不放心我呢。”

  秦深木着表情:二哥叫得真顺, 可还记得你的年龄比我们大吗?

  不一会儿,秦司稍显低冷的嗓音响起:“我马上到家。”

  继而换成施锦玉的声音,带着点挑逗的意味:“怎么样,相信我了吗?”

  “我从没说过不信你。”秦深无奈, “你等会儿要和我们一起吃饭吗?”

  施锦玉小小地钓了他一下,装相道:“不知道啊, 小朋友会不欢迎吧。”

  “欢迎。”秦深无奈上钩, “如果你能换个称呼, 我会更热情。”

  施锦玉来劲了:“那你想听我叫你什么?深深、阿深、小深?”

  “名字就好。”秦深拒绝他提及的所有称呼。

  施锦玉思忖的模样:“也不是不可以。”他绯色的唇瓣轻轻勾起, “你叫我锦玉哥哥,我就叫你名字如何?”

  秦深眼皮跳了下:“不如何。”

  施锦玉惋惜失落的口气:“小朋友果然还是讨厌我……”

  “你少戏弄我, 我可以考虑哄哄你。”秦深不想一直跟着对方节奏走, 这人惯会得寸进尺, 踩着你底线反复横跳, 为了以后的舒服日子,你不能让他摸清了你。

  施锦玉好奇道:“你会怎么哄?”

  秦深目视前方的公路,认真开着车,听到这句问话,愉悦地笑了笑:“等你做到就知道了。”

  ——

  黑色的劳斯莱斯驶入缓缓打开的铁门,想要进入景宅正门,还需要再走五分钟的路程。

  车库门上升,一辆辆风格迥异但价值不菲的豪车整齐地排列着,景郁开的这辆车算得上低调的类型。

  景慎脸上一直带着笑,今日外出得到的收获,着实让他非常高兴。

  因为什么,不必说。

  景郁下车以后,直接走进电梯,完全没管自己的弟弟便去向三楼,不过车外已有人等候,不能行走的景慎自有人照料。

  景郁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小冰柜,拿出一瓶冰水灌入喉咙里,瞬间干完半瓶,他用拇指擦掉唇角的水渍,深邃的眼睛不在掩饰锋芒地盯向出现在花园的人——他同父异母的弟弟景慎,对方驱使着轮椅,步入假山石的阴凉处,手机放在耳畔,应该是在接电话,眉宇之中显出对来电者的熟稔和开心。

  昨日还情绪阴郁的人,今日倒是十足的阳光明媚。

  景郁放下矿泉水瓶,那瓶子扭曲成一团,不堪重负地横倒在桌面。

  他拿起手机点了下,窗帘自动合拢,将外界的阳光全数遮挡住,他坐到沙发上,打开笔记本。

  邮箱在闪烁,他收到1个月一次的新邮件。

  邮件打开,醒目的照片出现在屏幕中,赫然是秦深。

  当初,景郁结束酒店一行后,就让人查秦深的动向,他见对方浑身颤抖、满头大汗的状态,以为是吸食了什么上瘾的东西,后续传来的资料里显示秦深没有出现食欲不振、作息不规律、资金去向不明等情况,倒是每隔段时间,都会因各种巧合与景慎相见,基本每次都会出状况。

  本该停止调查,但他让查的人从1周变成1个月传一次秦深的动向。

  如今没必要再继续这项无意义的追踪,若被察觉还容易引发糟糕的后果。

  景郁放大了照片,注视那双像素依旧清晰的眼睛,照片里秦深望着景慎,眸中一片冷幽清色,哪里像是在看一个爱的人。

  可秦深费尽心力布置的告白,确实是给景慎准备的。

  这个眼神大概是他的错觉。

  景郁关掉邮件,正打算工作,设定好的闹钟忽然响起,他昨天凌晨设置的工作提醒,原是打算休息个大半上午,再进行工作,结果今早要送景慎去圣莱茵广场,也忘记关闭它。

  他站起身找到放置在床头的闹钟,正要停止闹铃,瞥到屏幕显示的10:30,动作一顿。

  景郁犹记得之前放在电脑右下方的手机,突然亮起弹出一条广告短信,被他随手划掉,接着就是闹钟响起,不至于他走几步路就渡过四五分钟了。

  他拿起闹钟走向电脑,笔记本上显示的时间也是10:30。

  是闹钟出了问题,还是……

  他把闹钟放在一边,专心处理起公司业务。

  直到家里阿姨敲门,叫他下楼吃饭。

  景郁按了按后颈,合上笔记本出去,顺手把鼻梁上的眼镜取掉,免得用餐的时候,镜片上蒙一层白雾,又得被爷爷念叨。

  电梯抵达一楼。

  他甫迈入大厅,看见那熟悉的身影,脚步略滞,紧接着自然地落步。

  “爸。”早早坐着的景慎先招呼了声,他看着伴在旁边的贵妇,“妈妈。”

  “怎么提前回来了?”脸上已爬上皱纹的老人,周身气势不减,花白的头发梳理得很是齐整,曾经在商场叱咤风云,景氏最杰出的继任者景琮文,此刻在家人面前宛若普通人家的长辈,盯着不成才的孩子,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让你滚在外面玩个几年半载都做不到?”

  景沈然冤枉道:“这不是小初听到慎慎摔下山,担心得不得了,非闹着要回来嘛,我是不想回来的,人都救回来了,有什么好瞧的,事多。”

  他自认自己的一番话撇清了关系,景琮文该转移火力了。

  “混账东西!”

  景沈然被亲爹一声吼惊得一个哆嗦,心脏差点跳出来,暗道老头子真是老当益壮,吼得他脑瓜子嗡嗡的,期期艾艾地道,语气里还透着点委屈郁闷:“爸,你又骂我。”

  景琮文看他这模样就烦,下逐客令:“滚出去。”

  “我还没吃饭呢。”景沈然不情不愿的,注意到六七十,仍旧威严十足的父亲投射过来的威慑目光,缩缩脖子拉着身旁的妻子就要跑路,“走走走,我走,反正我不是你儿子。”

  结果,他一拉,拉了个空。

  柔情似水的漂亮娇妻,一颗心扑亲儿子身上,理都不理他。

  景沈然嘟嘟囔囔地自个离开了。

  一转身,便和出了电梯的景郁撞上视线。

  景沈然神情僵住,之前搞的所有小动作全部消失,强装出父亲的样子,似乎想跟比自己出息得多的大儿子说说话。

  景郁直接无视了他,从他身边经过。

  “……”

  景沈然脸变了变,很火大,由于景琮文的存在,只能憋着。

  “还不走?”景琮文瞅讨债儿子傻傻杵在原地不动,尤其看到大孙子也来了,不耐烦地催促。

  景沈然仿佛没听到一样,勉强拉扯起个笑脸,不知是出于何种心情,朝落座的大儿子景郁说道:“小郁,你腿脚彻底痊愈了吧,我瞧着你一路过来,完全看不出是个瘸子。”

  “景沈然!”景琮文猛地起身,拎起手杖就揍向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蠢儿子。

  景沈然一醋溜跑远,嘴上还不服气道:“老子就关心下儿子,老头子你干嘛要打我!”

  “你谁的老子?”景琮文一棍子扔景沈然背腰上,砸得景沈然不顾形象地嗷嗷叫。

  好好的一顿午饭,愣是被搅和得跟菜市场一样。

  景慎母子习以为常地缩在一起,避免不小心被战场波及到。

  景郁面无表情地喝了口汤,在景沈然绕圈子跑到近前时,伸腿。

  “哎——”景沈然立时摔到地上,甚至滑了段距离。

  景琮文冲上去一顿胖揍,景沈然抱着头翻来滚去地喊疼。

  等老爷子打累了,闹剧才消停。

  “爷爷,我不在意的。”景郁见场面终于平静,淡声道。

  景琮文听到大孙子无任何起伏的语调,心脏骤然缩紧,时隔十多年,依旧觉得愧疚和后怕。

  以前的景琮文忙于事业,对于儿子的教育并不上心,等发现出问题时,为时已晚,儿子景沈然不着调、自私自利、愚蠢的性子定死了,半点掰不回来。

  他当时也没有很放心上,赚的钱够养个纨绔子潇洒一辈子。

  可他没想到儿子带个娃,能把孙子差点带死了,本就卧病在床的儿媳直接晕过去加重病情,好不容易两母子救回来,但孙子落个终身残疾,而儿子竟有心思在外沾花惹草,还想让野花登堂入室。

  儿媳陷于沉疴的身体终是没撑得过去。

  那野花也根本不是真心想跟景沈然,另养了小白脸,不过是想趁机捞笔大的,利用愧疚或者觉得她心大了,以此让金主主动和她断掉关系。

  哪想到景沈然竟然信了,甚至打算离婚娶她。

  闹得是一地鸡毛。

  景琮文对景沈然是彻底失望,孙子接到身边好好照顾,亲自教养,儿子又不能弄死,压着在公司打工做事,哪也不许去。

  到底年纪大了,精力不济。

  这些年来,儿子的表现也锻炼出来,做事可圈可点,他就放权让人干了。

  谁曾想,放权就出事,把公司搞得乌烟瘴气、损失惨重,若不是景郁和朋友研究出的新成果解了燃眉之急,尽管景氏不会倒,但也得颓废几年。

  “我先上去了。”景郁又道,将陷入回忆的景琮文拉回现实。

  景琮文被前面一通折腾,气都气饱了,懒得揪上一家人吃饭,略显疲惫地回应:“去吧,注意身体,别工作太久。”

  “嗯。”景郁。

  景郁独自离开大厅,步入电梯前,忽地朝来收拾残局的清洁阿姨问道:“现在几点?”

  “12点34分。”清洁阿姨看了时间回。

  ——

  回到秦家老宅的秦深,摆弄着车钥匙进屋。

  他第一眼扫了下挂在墙上的时钟。

  10:30。

  秦深见房间安静,暗道坐直升机比他开车还慢?拿出手机就要骚扰拖延的人,看到屏幕里显示的10:25。

  拨打电话的手指停住,他眨了眨眼。

  然后是巨大的羽翼震响。

  宽阔的平地上降落一架正在运作的直升机,激起一阵阵劲风。

  直升机上下来两位身高相近,容貌皆十分耀眼的男人。

  他们朝正门靠近。

  “喂。”秦深趴在二楼窗沿边,提高音量喊道,吸引了两人的注意,他微微笑问,“现在几点啊?”

  施锦玉眼尾的泪痣映在阳光底下,稍长的发丝随着他的仰头一缕缕滑落鬓角,露出略显锋利的眉眼,透出股凌冽的魅惑:“嫌我们回来晚了?”

  秦司精致秀美的眉眼,亦暴露在空气中,但他头发细软,被风吹散开,保持着凌乱的造型恢复不回去,显出几分调皮的孩子气,没有那么高冷了,冷静的嗓音染起丝暖意:“10点半。”

  秦深眼眸轻眯:“你们可真啰嗦,我开车都比你们飞的快。”

  “那不是挺久没开了。”施锦玉耸肩,今日直升机是他本人亲自操手,于是多花了些时间熟悉。

  秦深摆摆手:“得了,快进来。”

  外面温度不低,还是进屋吹空调舒服,施锦玉和秦司同时迈开步子,两人堪称同频率地走入宅子内。

  施锦玉睨一眼身旁的秦司,没想到秦司也在看他,他们的目光就这么交汇上,双方都是一愣。

  “看什么?”施锦玉调笑。

  秦司摇摇头,不接茬。

  施锦玉的性子可不好打发,他故意凑上前,压低的声线意外的磁性:“我好看吗?”

  属于施锦玉的气息钻入秦司鼻间,令秦司的心跳乱了瞬。

  不是心动,只是不习惯和不熟悉的人靠得如此近。

  秦司克制着条件反射地攻击行为,撤离半步:“我差点就打了你,以后别随便接近我。”

  施锦玉凝视他片刻:“真的?”

  “真的。”秦司。

  施锦玉兀地上前一步。

  秦司上身立时往后倾斜,他的手撑在储物柜边,蹙眉:“你……”

  施锦玉歪头:“哇,你耳朵红了,这么纯情的吗?”

  秦司额角青筋蹦出,恼羞成怒、忍无可忍。

  施锦玉接住秦司挥来的拳头,力道极大地压制回去,消弭掉秦司反击的可能。

  与此同时,秦深从楼上下来,想着「作者」回溯的时间能力,极可能是限定在特定的范围里,代价的高昂,使得「作者」只能回溯当时广场内的所有人的时间,让所有人退回了五分钟前。

  然而并没有任何作用,那些人不会觉得怪异,而去探究时间错乱的原因,甚至推测到「作者」的存在,独有他记得「作者」是如何操控众人的人生,遗失了五分钟。

  秦深抬头,呆住。

  良久。

  秦深:“?”

  他眼花了吧,他看到了什么,他怎么看到施锦玉压在他二哥身上!

  作者有话说:

  以后晚上九点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