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酀走后, 余安和平息怒火,才又提着羊角宫灯回院子。

  余心乐早已睡着,程清晖一直等着呢, 见他回来,立即大步上前:“如何?!”

  余安和没好气:“果然来了!我看那架势,没少翻墙,绝不是头一回!被我给轰走了!”

  程清晖亦是愤怒:“这登徒子狗男人!!”又问, “长得如何?!”

  余安和略顿一顿,才不情不愿道:“相貌倒确实不错, 比我还高点儿,气质也很是不俗。”

  程清晖有些得意:“我说吧, 儿子瞧上的, 绝对不会差。”

  “又有什么用!那小子一看家里就不是普通人家,家世越好, 家里就越不会同意这种事,有什么好高兴的?!”

  程清晖又蔫了。

  余安和背着手, 皱眉道:“那小子张口就喊我‘岳父大人’, 还说什么正月初一就要跟心乐成亲, 请我同意, 你说可笑不可笑?!”

  程清晖大惊:“真这么说了?”

  “我能骗你?!”

  “那不是好事么?”

  “好什么好!是真是假都不知道, 这还有半个多月就到日子,拿什么成亲?!这小子家里如何, 我们统统不知道, 真能放心让心乐跟这种人过一辈子?!再说了, 心乐肚子里还有个孩子, 恐怕他知道后, 还要把我们心乐当怪物呢!”

  程清晖稍微动摇的心重新坚定, 她重重点头:“不错!”

  程清晖面露愁绪:“囡囡天天这样困,什么也吃不下,这才刚开始呢,我哪里敢跟他说这些事,只是我怕日子久了,囡囡要想他。”

  余安和囫囵摆手:“再说吧,事情到了再说!宁可痛一时,也好过痛一世!”

  余心乐快到中午才醒来,迷蒙着双眼,坐在床上,他娘在喂他吃莲子粥,他边吃边打哈欠,吃到一半,他问:“娘,我们从围场回来几天了?”

  “今天已是第四日。”

  “哦。”余心乐心里估摸着,都已四天,怎么赵酀还没来呢?

  “来,再吃几口。“程清晖又给他喂了一勺,余心乐张嘴正要吃。

  有侍女从外走进来,满脸喜意道:“夫人、少爷!宫里有赏赐送来!”

  “啊——”余心乐保持嘴巴微张,略显呆滞地看向大门的方向,这么郑重其事的嘛?

  程清晖愣了愣,高兴问:“果真吗?”

  “是呀,夫人!是位大官(大太监)送来的!老爷已经在院里,奴婢看了眼,好多好多车,还在源源不断地往里送呢!都不知道后头还有多少!”

  程清晖笑道:“好端端的,宫里怎么又有赏赐送来呢?”

  侍女笑着凑趣道:“那是因为我们少爷得了陛下青睐呀!”

  程清晖笑着看向余心乐,点头道:“可不是!我们囡囡真是好福气!”

  余心乐:“……”

  程清晖将莲子粥给余心乐喂完,按着他的手,说道:“娘去前头看看,你就别去了,只说你身上不舒服,陛下不会怪罪的!”

  余心乐心道,没准赵酀知道他身上不舒服,更要直接冲过来。

  不过他确实没劲去前院,再者,估计也就是这几天的事,赵酀便要与他爹娘摊牌,他懒得折腾。

  程清晖喜气洋洋地去了前院,原以为侍女口中的“源源不断”不过是夸张,当她看到满院子的珠光宝气,不觉也傻眼。

  原来她的侍女已经尽量不夸张。

  按理说,能得到宫里陛下的赏赐,从来是上上荣耀,没有人家不喜欢的,这也不是头一回,前几回也送了十几箱的东西过来,他们家已能适应。

  可这、可这——

  这也太多了!!!

  余安和也蒙了,尤其他已经快没地方站,箱子竟然还在往里抬!

  还越垒越高!

  程清晖走来,大太监赶忙与她行礼,程清晖小心地问:“这位大官,可是哪里弄错了?这也——”

  实在是太多太多。

  别是快要把皇宫给搬空了吧??

  大太监笑道:“没错没错,都是陛下吩咐的,这才抬了小半呢。”

  都这样了,才小半?!

  夫妻俩内心皆是很惶恐,余安和与那大太监道:“不知这赏赐到底所为何故?”

  大太监正笑着打太极,又有另一拨人来,这拨人是六尚局的,过来也没有旁的事,就是告诉他们,余安和被录上皇商之名,即日起,他便是正经皇商,负责宫中的绸缎、布料生意。

  惊喜来得太多、太突然,加之六尚局与那大太监一个劲儿地恭维他们。

  夫妻俩心里更慌,强撑着笑,好在是大太监又道:“小人来时陛下还吩咐,有要事与老爷商量,想请老爷去宫中一趟。”

  余安和立马摆手:“陛下有吩咐,自是在所不辞!哪里敢用‘请’字!”

  大太监笑着连连点头,叫其他人继续抬东西,六尚局的人索性也留下来看热闹,打算稍后一起回宫。

  赵酀与礼部尚书吴懿商量后,就一直在准备大婚事宜,其实宫里确实已经准备得差不多,六尚局便等同于赵酀的管事,他们自是早已得知这个消息,更知道陛下要与一名男子成亲,虽心中惊诧万分,也不知道陛下该如何堵住天下悠悠之口,这些事,终究不是他们能管的。

  他们更多的还是看热闹。

  陛下是个不太讲究排场的人,吃穿用住更不在意,唯有这次大婚,他要求每样东西都是最好的,他们已经看出陛下对那位余少爷的一番深情,却没想到远远不止如此!

  这些抬来的东西必然是聘礼,都是陛下私库里的最好的东西!

  众人心里都想着,日后一定要好好讨好余少爷!!

  那头,余家夫妻俩也在商量,虽不知陛下到底想要他们做什么,陛下却是位明君,想必即便是难办的事,也好商量,他们俩心里倒不是很慌,他们更担心另一件事。

  程清晖道:“不论陛下有何吩咐,出多少钱,咱家能办的都给办了!那狗男人家世不俗,以防日后有麻烦,万一将错归到咱家心乐身上呢?!若有机会,你提一提咱家心乐,也好多个依靠!”

  “哼,还用你说。”余安和提到这事就生气,“只要有机会,我一定提,最好是能请陛下帮咱们查清楚那狗男人到底是谁,我非要替心乐报仇!狗男人别想轻易过了这关!”

  “很是很是。”

  夫妻俩简单商议过,余安和去换了身进宫的新衣裳,又重新净面、束发,再出来时,赏赐的东西竟然还未搬完。

  大太监惦记着陛下的话,也没等搬完,就先带余老爷回宫里。

  这可是皇宫里,哪怕是余安和,也有点受宠若惊。

  哪里料到呢,进了宫门,带他去见陛下的太监们更是好言好语,满脸堆笑,且那一看也是五品大太监,余安和将这些全都归在余心乐身上。

  看来还是因为余心乐人缘好,又得陛下看重的缘故,他这个做爹的才能得此礼遇!

  这样一来,余安和仅有的紧张也渐渐散去。

  谁都知道陛下平常上朝的地方叫作大庆殿,若是有重要事情,陛下也是在大庆殿见人,大庆殿是陛下处理对外事宜的地方,见外人都在大庆殿,大太监却未带余安和去大庆殿,最后来到长乐殿。

  余安和从儿子口中听说过,知道儿子每次进宫都是住在长乐殿。

  看来这次陛下要说的事情并不是特别要紧?是以才会在这种地方见他?

  余安和心中诸多猜测,随着大太监迈进长乐殿的门,哪里想到,这长乐殿的宫女太监们,竟然还能更热情。

  甚至不用通报,就把他给带进去,那小太监笑着还说:“陛下等老爷许久!快请快请!”

  余安和心里就不太踏实,即便儿子再受陛下看重,这真的太过了!

  他将衣裳又整了整,垂头进去,瞧见正前方有道影子,知道这便是陛下,带路进来的小太监已经退下,他正要行礼,那道影子却是大步而来。

  下一刻,有双手非常恭敬地扶住他的双臂,并道:“岳父大人,不必如此。”

  “………………”

  余安和活了三十多年,做生意走遍大江南北,什么人都见过,已经修炼得成了人精,如今却也总算是知道被雷劈是何感受,毫不夸张地说,他整个脑袋都是一片空白,身子更是僵得直发麻。

  后来那影子似乎还说了什么,他都已听不着,就听脑袋里“嗡嗡”响。

  他身体更是始终僵硬,被那影子扶起身。

  下意识地,他抬头看了眼。

  眼睛还是那双眼睛,嘴巴鼻子也都是,长得一副蓝颜祸水模样,昨夜见到这个狗男人,他心中就很气愤,怪不得能把他家囡囡迷得这般。

  如今这狗男人,一脸谦和笑意,虽未穿明黄朝服,那常服的服制明显是皇帝才能穿的!还绣着金龙暗纹!

  天煞的,这狗皇帝,还真是昨晚那个狗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