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霄说他不能那么快回去?

  博安有些诧异, 在他印象里,日理万机的莫霄压根就不会理会这种事。

  只要人没死,还有着一口气, 在他莫霄眼里就差不多等于完好无损。

  难道莫霄是在隐晦地让他注意点, 别露出跟普通人不一样的马脚?

  毕竟生化人的恢复能力, 确实远远超出正常人。

  博安后知后觉想到自己肚子上已经结痂的伤口,不由得带上几分慎重道:“霄总说得对。”

  “现在确实还不能回去。”

  却浑然不知这话又让面前人不痛快了。

  莫广抿着唇想着, 怎么莫霄说什么, 博安就听什么?

  但是紧接着,他又想到了这几年博安是陪在莫霄身边,听莫霄的话也无可厚非。

  想着博安在电子厂被莫霄捞出来,三年换了无数份工作,凄凄惨惨一边打工一边被压榨的样子,莫广就莫名地没了那股情绪。

  他只望着博安,抿着唇道:“好好在医院养病,养好了再去工作。”

  病床上的博安眉头跳了跳, 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面前人为什么突然那么好说话?

  但是没过多久,更加让他觉得不太对劲的事情发生了。

  常年摆着一张死人脸的莫广,竟然坐在了椅子上,拿起了一个苹果和水果刀,看样子像是想要给他削苹果。

  博安惊悚起来,他心惊胆战地望着莫广指搭在薄薄的刀片上,低头替他削着苹果。

  莫广削苹果的姿势格外漂亮, 修长的手指根骨分明,银色的刀片伴随着薄如蝉翼的苹果皮灵活转动, 仿佛灵活得拿在手上不是普通的水果刀, 而是手术刀。

  不仅如此, 莫广似乎还想着跟他展开聊天话题,沉思了一下道:“昨天那个开悍马的男人,你认识?”

  博安咽了咽口水,镇定道:“不认识。”

  这事莫霄知道就好,若是给莫广知道,保不齐莫广会顺藤摸瓜调查出萧平的身份,最后怀疑到他头上。

  毕竟萧平的行事风格一向嚣张得肆无忌惮。

  莫广听到那句不认识时,削苹果的动作一顿,想到那天在雨雾中金发男人附在博安耳边的亲密姿态。

  他沉默了一下,抬眼道:“真的不认识?”

  博安斩钉截铁道:“不认识。”

  莫广心平气和地将刀子插到苹果中,又心平气和道:“不认识最好。”

  “这种的人是要蹲局子的。”

  博安:“……”

  莫广平静地将苹果切好道:“没个五六年出不来。”

  他用签子插好苹果,递给博安,语气没有什么波澜抬眼道:“你觉得他大概要蹲几年?”

  博安:“……”

  他接过签子,假装镇定道:“七八年吧。”

  看在萧平刀子都捅歪的份上,就勉勉强强加个一两年。

  莫广用湿纸巾擦拭着手指,语气轻描淡写道:“行,到时候听你的。”

  “反正莫家的律师也不是吃白饭的。”

  博安咽下口中的苹果,不敢想象面前人跟萧平见面并交流的样子。

  一个巴不得去死和一个巴不得别人去死的,要是碰面了,指不定要出什么事情。

  所幸,莫广没有抓着这一点问下去,只是低着头坐在椅子上替他削着苹果。

  他像是对削苹果有什么执念一样,认真自己手上的苹果削得又好又快,看上去就像是在跟谁较劲一样。

  直到将果篮里的苹果给消耗完,莫广才满意地收了手,用湿纸巾擦拭干净手指,他学着前阵子某个人不动声色道:“你放心。”

  “你要是出了什么事。”

  “我……莫家养你一辈子。”

  轮不到什么秦家来养。

  但没想到博安听到这句话后,眼皮子重重一跳。

  这话的意思不就是他的排斥反应一辈子都好不了,只能跟在莫家后面伺候这两个冤种老板一辈子?

  博安嚼着苹果,假装研究病床被单上的纹路,装作没听见。

  而终于将这句话说出来的莫广像是完成了什么惦记已久的事情,他心满意足起身,看了一眼腕表认真道:“我去公司了。”

  既然选择将博安要过来,那他自然不能比莫霄差。

  从前是他不在乎公司利益,但是不代表着他的商业手腕就比莫霄的商业手腕差,毕竟都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

  深夜,办公室里依旧明亮,莫广将签好的文件丢在了桌面上,然后看着桌面上另一份文件,顿了顿。

  过了几分钟,他才拿起文件,翻开那份关于青瓦身份调查的文件。

  出乎意料的是,青瓦的资料要比博安简略得很多,但是前半部分十几年前的经历,几乎跟博安一模一样。

  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被某个偏远地区的福利院收养,那个福利院由于地区太过偏远,所有的关于这些孩子的存档又因为一场大火而烧毁,导致再也找不到更详细的信息。

  一个福利院的?

  莫广点着桌面,眯起眼睛,似乎是想着什么,半晌后,他发了一份邮件,告诉那边的人继续往下查,最好将那所福利院所有孤儿的名单都收集清楚。

  他不相信博安跟那个金发男人不认识。

  发完邮件后,莫广将青瓦的资料放在桌面上,又想起了今天病床的场景。

  什么都不知道的浅金发色青年,歪着脑袋撩着自己的病服,露出大片白得晃眼的胸膛,似乎还能隐隐约约看到点红。

  好像跟小博安一样漂亮。

  莫广耳朵上染了点红,他想着,博安好像一直都是这样,带着点动物般的纯粹。

  但就是这种时不时几乎坦率到纯真的眼神,配合上那具充满蓬勃生命力的身躯,形成了一种极其强烈的反差感。

  不是漂亮脆弱的娇贵名种猫,而更像是锋利强悍的野兽收起利爪,懵懂好奇的注视,让人心痒得厉害。

  莫广喉咙动了动,他低头看了一眼腕表。

  雾蓝色的腕表泛着冷芒,显示的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

  他不轻不重地点着腕表,单手撑着下颚,似乎在深思着些什么。

  他告诉自己,秦然晚上都能拉一张床在医院陪着博安睡。

  他十一点多去探望博安自然是没有什么奇怪的。

  毕竟博安现在可完完全全是他的保镖,他去看一眼,肯定是没有什么奇怪的。

  如今打破了那个“博安属于莫霄”的魔咒后,似乎什么事对博安做起来,都是极为合情合理的。

  莫广自言自语了几句没有什么奇怪,便起身拎起外套,施施然朝着外头走去。

  在地下车库里,莫广微微弯腰,踏进纯黑色轿车里,对着那群林艺心情很好道:“去医院。”

  林艺一愣,他挠了挠头道:“莫总,十一点多了,您确定还要去吗?”

  莫广心情很好道:“去。”

  林艺摸不着头脑,驾驶位上的司机已经发动引擎,在深夜十一点多驶向医院。

  -

  莫家私人医院。

  在病床上看了一天动物世界的博安心有些痒痒。

  到了晚上,博安不止心有些痒痒,爪子更有些痒痒。

  一直熬到了十一点多,护士查房结束后,博安才放心地溜进了病床的卫生间。

  将卫生间的门反锁好,博安变成小豹子,趴在马桶盖上专心致志地磨爪子。

  他磨得不亦乐乎,几乎将面前的硬肥皂当成了自己的玩具,甚至在外头传来脚步时都没有分散他的注意力。

  直到卫生间的门被敲响,莫广的嗓音带着点不确定伴随着敲门声:“博安?”

  博安尾巴猛然竖了起来,昂起脑地,耳朵也跟着竖起来。

  十一点多,为什么外头会传来莫广的声音?

  外头又敲了两下,站在门口的莫广眉头皱了起来,想到了上次深夜时分特地跑到长廊外上厕所的博安。

  博安手忙脚乱一头扎进衣服堆里。

  没过多久,卫生间传来冲水声,穿戴整齐的博安推开卫生间的门。

  莫广微微皱眉,面前人依旧穿着病服,浅金发色看上去有些凌乱,神情镇定,手上还打着石膏,肩膀上披着一件外头,正冲他腼腆笑道:“莫总好。”

  他像是完全没有想到莫广会出现,连拖鞋都没有穿好,歪歪扭扭的踩着鞋跟,但是依旧抬着没打石膏的那只手打着招呼,镇定得厉害。

  空气中气氛有些沉默。

  莫广望着面前人,也沉默了一会,然后缓缓道:“博安。”

  博安抬起头,朝着他镇定道:“怎么了莫总?”

  莫广望着他打着石膏的手,缓缓道:“我记得,你断的是左手吧?”

  怎么现在面前人右手打着石膏,裹得严严实实的,本应该骨折的手却好端端地抬起来像他打招呼?

  到底是他瞎了,还是面前人连糊弄他都懒得糊弄了?

  博安:“……”

  他第一反应是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左手,发现该断的好像确实是左手。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憋不出一个字来。

  那瞬间,博安脑子里只想到莫霄上班要藏好尾巴那句话。

  他咽了咽口水,此时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

  尾巴是藏好了,其他地方却没有藏好。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辣来辣哈哈哈哈哈没迟到!我还能打字跟你们说话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