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征文大赛截稿的日子。

  弥悦交稿的前一天晚上熬夜修了稿, 捉了虫。

  确定没有任何一个错别字,语病, 以及逻辑不通顺的地方, 才将稿子转为电子版本,通过邮箱的形式发送给了编辑。

  这次和弥悦一块儿参加征文大赛的,是A组的一个老作者。

  那个作者的工位和弥悦的工位离得很远, 一左一右, 就像是南半球和北半球,互不沾边, 弥悦入职半年,就和她说过两句话。

  只知道她叫孙倪,喜欢独来独往。

  主编很满意弥悦这次的征文稿, 让她这个原本对征文大赛不抱希望的都重拾了自信。

  她给弥悦批了两天的假期,让她好好在家里休养生息。

  这些天弥悦一直吊着一缕魂。

  直到交完稿子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自然醒, 她才有一种自己灵魂归位的感觉。

  起床的时候看了眼床头柜上的日历,看着日历页面被她用红圈圈画出来的日子——

  7.21。

  是她的生日。

  距离她的生日,还有三天的时间。

  弥悦盯着日历看了几秒,旋即, 她拿起日历, 煞有其事的, 将她摆放在苏怀谷的那一侧。

  似乎怕他注意不到, 她挑了个好位置。

  让他一觉醒来,就能看到的那种。

  -

  颜念是设计组的, 最近也在忙着M&L的秋季大秀。

  她现在虽然是个初级设计师,但不代表她没有水平, 只是在这种内卷程度恐怖到令人发指

  的大型企业, 她的才华暂时还没有发挥的余地。

  但她这次的设计稿很受她们部门艺术总监的赏识, 打算找人打样,设计成成衣,在秀场上展示。

  这可把颜念高兴坏了。

  当晚就和小姐妹们一块儿去酒吧搓了一顿。

  结果她喝高了,回到家,打开空调就往沙发上一躺,不盖被子,空调对着脑袋吹,第二天一早,她就得了发了高烧。

  弥悦接到颜念电话的时候,她声音哑的像是八九十岁的老奶奶,整个人气息虚弱,像是奄奄一息,把弥悦吓了一跳。

  她匆匆忙忙赶到颜念的家里,就见她躺在床上,把自己裹成了一个粽子。

  嘴里还含着体温计,脑袋上贴着降温贴。

  见弥悦来,她牵起一抹淡笑,语气虚浮:“弥弥,我感觉我要嘎了,我要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你记得每年一定带一束我喜欢的白玫瑰来看我。”

  “瞎说什么呢。”弥悦拍了拍她的脸,烫到灼人,她打开保温饭盒,端起里面的皮蛋瘦肉粥。

  颜念闻到皮蛋瘦肉粥的味道,整个人跟打了鸡血似的,立刻来了精神:“小弥子,扶朕起来!”

  弥悦白了她一眼,拖着她的腋下,将她扶了起来。

  她发了高烧,喉咙灼烧般的疼,咽口水都跟折磨人似的。

  颜念拿起勺子,舀了一口粥塞进嘴里,顿时,她苦到发涩的口腔被拯救:“弥弥,你厨艺也太好了,我怎么没发现?”

  弥悦帮她整理着房间里被她堆的乱七八糟的衣物,悠闲说:“不是我做的,是我老公做的。”

  “......”

  颜念咀嚼的动作顿住,她僵硬的看了眼手中的皮蛋瘦肉粥,生硬的咽了下去,语调颤抖:“弥弥,吃我老板做的皮蛋瘦肉粥,我会折寿吗?”

  “不会啊,你记得你上个礼拜来我家吃晚饭了,那一大桌子菜,也都是他做的,他今天早上熬粥的时候我让他多煮了一些,想着他做的好吃,给你带一点。”

  “我们老板的厨艺居然这么好!这也太接地气了吧!”颜念吹彩虹屁已经手到擒来:“平常在公司看他高高在上的,没想到居然做饭这么好吃,贤夫,真是贤夫!”

  “我也觉得。”弥悦认可的点了点头:“我觉得他像个六边形战士,好像没有他不会的。”

  “这不是很好吗?有钱,帅,温柔,又会做家务,世界上哪有那么好的男人!”

  “可是——”弥悦坐在床边,眼神有些忧郁:“这样会显得我很没用诶。”

  颜念:......

  呵呵。

  凡尔赛的功底,日益增强了呢。

  弥悦在颜念这儿陪着她,她吃了退烧药,又吃饱喝足,睡了一下午醒过来,精神抖擞,满血复活。

  她伸了个懒腰,看见弥悦窝在她的吊椅里,戴着耳机,看着电影。

  颜念起床洗漱,一边洗脸,一边道:“弥弥,你要不问问老板,她那个皮蛋瘦肉粥是怎么做的,我到现在还在回味,如果只能吃到这一次,那也太遗憾了!”

  弥悦摘下耳机,夏季午后的阳光灼热,透过窗帘缝隙落在她洁白干净的大腿上,形成一个小光圈,将她皮肤照的通透。

  她的发丝在阳光下像是发着光,她说:“我第一次吃到他做的皮蛋瘦肉粥的时候,我也是这么想的。”

  “第一次?”颜念的声音有些含糊,是在刷牙,喊着一口沫说道。

  “嗯,之前在医院的时候,当时不知道为什么就发烧了,是他来看的我。”

  “医院?”颜念有点印象:“我记得啊,你当时在订婚宴上被傅靳那条狗抛下了,你当时穿着婚纱大冷天的,零下两三度,第二天就发烧了。”

  “你别和我提他,这些东西我不记得,我也不想记得。”

  自从弥悦知道傅靳是个什么狗之后,她就庆幸自己什么都不记得。

  所有人和事都记得,唯独和傅靳有关的,她忘记了。

  如今,她一点都不想想起来。

  颜念似乎发现了什么盲点,她拿着干毛巾擦着脸上的水迹,走到了弥悦的身边。

  她眨了眨眼,不太确定的问:“弥弥,你是说,我们老板,在你和傅靳还没分手的时候,就和你认识了吗?”

  “我记得不太清楚,在我的认知里面,我和他本来就亲密无间,但是这些和他有关的记忆,我也都印象深刻,我甚至记得,我出车祸的第一时间,是他把我从血海里抱出来的。”

  “难怪你会把他认成你老公,看来确实印象深刻。”

  “不是认成。”弥悦纠正:“现在,他就是我的,亲亲老公。”

  颜念习惯了弥悦和她秀恩爱了。

  她接着刚刚的话题,继续说:“弥弥,有没有一种可能性,我们老板——”颜念快速眨了几下眼:“暗恋你?”

  “......”

  弥悦转头看向颜念,眼神平静无波。

  像是在说:你觉得这可能吗?和我开玩笑吗?

  苏怀谷这人虽然外表温柔,但内里还是有商人的无情和杀伐果断的。

  他只是自身修养和素质高,但不代表,他不是个高傲的人。

  这么倨傲的人,会暗恋人吗?

  反正弥悦不信。

  “啊呀弥弥,你换位思考一下,我们老板,国内顶奢集团的CEO,对谁都不温不淡,礼貌却疏远,怎么偏偏对你这么特殊。”

  “他有更好的选择,但茫茫人海中,他偏偏选择了你。”

  -

  颜念说的话,弥悦一直记在了心里。

  因为她也觉得,很多事情根本说不通。

  如果不是一开始就认定,为什么她记忆错乱后,他要让一个不相干的人缠着自己?

  盛林妄也说,他爱她,爱的死死的。

  可是——

  在她的车祸后的记忆里,两人上高中就在一起了,谈到大学毕业,准备结婚。

  可苏怀谷跟她说,这是属于她和傅靳的记忆。

  也就是说,他们两个人之前,并没有什么接触,对吧?

  两个可能性都说不通。

  弥悦突然觉得自己这个记忆错乱来的很不巧。

  她没法在头脑清醒的状态下去思考这些事情。

  -

  弥悦这次的生日宴,选在了一家百年酒庄。

  酒庄建立在半山腰,道路蜿蜒曲折,绵延万里,道路两侧种满了娇艳欲滴的白玫瑰和月季,据说是用来酿酒的。

  梧桐树立在两侧,偏黄的叶子沾满树枝,在傍晚绚烂的火烧云下,像是一团燃烧的焦黄色火焰,与山头错落的夕阳融为一体。

  弥悦这是第一次在自己的生日当天,举办这么盛大的宴会。

  往常,她就挑一两个玩的好的朋友一起过,或者不过,忙工作和兼职。

  酒庄的装潢很复古,有点像宋朝时期官宦家的宅子。

  红木铺垫而成的庄子和走廊直通宴会大厅,像是一副山水画,酒庄里郁郁葱葱的洋溢着翠色,走廊旁边有一处池塘,中央的礁石上攀着一只丹顶鹤,脑尖一点艳丽的红。

  听管家说,这只丹顶鹤,价值30w。

  丹顶鹤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一般只会出现在养殖场或者专门的地区,这只是难得的好品相,是酒庄的主人费了好大心思繁育而来的。

  当宝贝似的养着。

  今天的主人公是弥悦。

  作为顶奢集团的总裁夫人,弥悦目前最不缺的就是锦衣华服。

  这次她的礼服裙,是公司最资深的设计师帮弥悦亲手设计的,很华贵的迪士尼公主风,张扬的蓬松大裙摆,层层叠叠欧根纱覆盖,上方缀满了璀璨的碎钻,在直白的白炽灯下,闪烁着彩光。

  腰后有一个蝴蝶结,勾勒她纤细的腰线,蝴蝶结上锈满了繁琐精致的巴洛克风格蕾丝圈,垂到地面。

  这条裙子是泡泡袖的设计,搭配着一条浅蓝色,到手肘处的手套,只露出一截白藕似的手臂。

  造型师提前帮弥悦做了头发,将她的头发编成了法式公主卷,铺散在肩后,她脑袋上戴着一定耀眼华丽的蓝钻皇冠。

  是一开始,苏怀谷带她去参加拍卖会,重金为她买下的那个。

  现在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弥悦提着裙摆走到了宴会大厅。

  她的生日宴,苏怀谷没有邀请太多不相干的人,知道她会不自在,只邀请了一些弥悦在圈内合得来的朋友。

  颜念也被邀请了过来,她一上来就被弥悦惊艳到了。

  像是欧洲中世纪油画里又出来的宫廷贵公主,让她产生了虚无缥缈的幻想感。

  “弥弥,你也太漂亮了,呜呜呜,主要是不能发朋友圈,不然,我一定要狠狠的和别人炫耀我的富婆闺蜜!”

  弥悦搂着她的腰,将整个人的重量压在颜念的身上,她趁着别人不注意,撩起了裙摆。

  她穿着十厘米的恨天高。

  脚跟都磨的发疼。

  “弥弥,你怎么穿这么高的鞋子?”颜念被吓到了。

  “这不是第一次参加这么盛大的生日宴,我气场肯定得撑起来,不然,我不就被别人比下去了吗?”

  弥悦的生日宴办的奢侈豪华,宴会厅的一个盘子,都要价值两千块。

  她是人群中心,从进门开始,就和过关卡似的,不停的有人来和她道贺,敬酒。

  宴会举办到一般,弥悦的脸快笑僵了,只觉得累,但想到这些天都是为她做祝福,她又觉得,这些累,都是应该的。

  只是,生日宴已经举办到后半场了,也不见苏怀谷的身影。

  弥悦眼巴巴的看着宴会厅大门,进出的人那么多,就是没看到那一抹高挑隽秀的身影。

  他总不能还在公司加班吧?

  今天是她的生日!老婆的生日,都不管不顾了吗?

  弥悦怀疑是不是苏怀谷压根没看到床头柜上的日历,或者看到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她喊上管家:“你帮我给你们少爷打个电话,问问他忙完了没有。”

  管家有些头疼:“夫人,您在等等?”

  “等什么?生日宴都快过完了他都没来,他心里还有我这个太太吗?”

  “平常要忙工作,各种出差就算了,我生日宴都不能抽时间吗?一颗心他给那么多事情,他来得及吗?”

  弥悦承认自己说这些话带着些情绪,但她是真的希望苏怀谷可以出现。

  不知道为什么,她一想到,也许苏怀谷不会出现,扔她一个人在宴会上,她心底就克制不住的发酸发涩。

  像是对,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抛下这件事情,产生了应激反应。

  “夫人,您别急,少爷一定会来的。”管家轻声安抚。

  -

  生日宴快结束的前一个小时,弥悦还是没有等到苏怀谷。

  宴会刚开始的热闹已经消散了不少,大家都已经累了,各自坐在各自的区域,享受着美食。

  她焉焉的坐在沙发上,手托着腮,看着宴会厅众人脸上挂着的笑意,她心下不免有些失落。

  颜念端过来的甜品蛋糕,她也吃着索然无味。

  “弥弥,我们老板肯定不是故意的,你别想太多,他和傅靳不是一类人。”

  弥悦叹了口气,她眼尾耷拉着,像一只无人问津的小白兔,她红唇微抿,淡声说:“我今天好看吗?”

  “好看啊。”

  “他看不到。”

  “......”颜念看着自家闺蜜像是有emo的架势,她急忙安慰:“那是我们老板的损失,弥弥这么漂亮的,如同仙女下凡的宝藏女孩,他都看不到!这是他的损失。”

  “算了,我出去走走,透透气。”

  “那好吧,弥弥,你注意安全。”

  走出宴会厅,弥悦沿着原路返回。

  半山腰上道路晚宴,隔几百米就有一个弯,夏季晚上蚊虫多,蝉鸣声在夜间聒噪不安,她踩着恨天高,走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走的及其艰难。

  她只打了个手机灯,山上的可见度很低,夜间的雾攀了上来,遮挡了她的视野。

  头顶一轮弯月,淡淡的发出着青光。

  走着走着,她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她试图抹了一把,还在不争气的往下掉。

  她现在这样,和被渣男抛弃的可怜女人有什么区别!!!

  弥悦气的一脚踢在了一旁的礁石上,结果,疼的还是自己。

  她的表情扭曲,提着裙摆,刚想蹲下身查看自己的脚踝,不远处一束强光照射了过来,略过了弥悦的脸。

  她被刺的闭上了眼,再睁开眼时,她看到了那辆低调的纯黑迈巴赫——

  以及,坐在车上,模样矜贵隽秀的男人。

  他皮肤冷白,眼窝深遂。

  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笑笑笑。

  看她这么狼狈,很好笑吗?

  弥悦气不打一处来,气鼓鼓的瞪着他。

  内心却因为,他最终还是来了这个事实,而产生了些许满足和愉悦。

  男人的声音低沉醇厚,掩盖住所有山间嘈杂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笑意:“小公主,我来晚了。”

  “你见过我这么狼狈的公主吗?”弥悦忍不住抱怨:“被蚊子叮,生日宴上,丈夫不出现,现在脚还差点崴了。”

  “抱歉,是我的错。”

  苏怀谷下了车,将弥悦打横抱了起来,将她安置在副驾驶的位置。

  见她白皙的胳膊上,满是晕红的蚊子包,苏怀谷有些心疼,他敛眸,从口袋里拿出了一瓶止痒膏。

  弥悦见他变魔术似的,匪夷所思的问:“哥哥,随身携带这玩意儿,也是你的日常?”

  “倒也不是,只是想着你的酒庄在山上,难免被蚊子叮咬。”

  “算你体贴,但就靠这个,就想哄我开心吗?”弥悦傲娇的冷哼了一声:“我在宴会厅,等了你三个小时。”

  “那公主,觉得我该怎么弥补你?”

  弥悦侧眸,居高临下的看着苏怀谷,她挑了挑眉梢:“这需要问我吗?作为一个合格的丈夫,哄夫人高兴,应该是你的必修手册。”

  “嗯。”男人从喉间发出一抹淡笑:“所以,我有没有这个资格,占用你的一些时间?”

  “做什么?”

  苏怀谷凑到弥悦耳边,温热的吐息落在她的肩后,激起一阵颤栗。

  “哄你。”

  作者有话说:

  相信我,苏某只是去准备惊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