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园。

  柔软的欧式大床上,重工蕾丝花边床帘卷起,角落里亮着一盏落地灯,晕黄的灯光洒在地上,带着余温。

  许宝脸色惨白,比脖颈处的肌肤还要苍白,乌黑的头发散在身前,长长的睫毛微微翘起,搭在眼下的位置,时不时颤抖一下。

  身上穿着舒适的真丝睡衣,右手搭在蚕丝被外侧,手掌缠着薄薄的一层纱布,中央有红色的痕迹。

  指尖被小心的处理过了,修剪的很是圆滑,血丝也被擦干净了。

  傅九城站在大床的一侧,没来的及换睡衣,站姿笔挺,脸色挂着严肃的神情,那双幽黑深邃的眸子也凝着冷清。

  安静的看向旁边的军医。

  “她明天能好吗?”

  声调自然的压低,寂静的夜晚,格外的悦耳动听。

  是一种让人安心舒适的感觉,好像只要有他在,什么问题都可以解决。

  “可以的,少帅,姨太太只是被酒中的迷药沾染到肌肤,并没有真的喝到胃里,毒性残留的不多。”

  “已经注射了解药,明天一早可能会有点头晕,但可以清醒。”

  军医一边收拾药箱,一边说道。

  “这是这种迷药很是难得,毒性可以通过各种方式传播,平常的迷药也就是要服下去才有用,这种并不需要,海城也没有卖的。”

  “不知十三姨太太是在哪儿被算计了?”

  出于对药物的好奇问道。

  傅九城眸色冷冽,想起遇见许宝的时候是在陆公馆外面。

  “陆家。”

  “您是说陆会长,今天是陆会长的生日宴会,去的人可多了,咱们军营就有好些人被请去了。”

  “您没有收到请柬吗?”

  军医疑惑的问道。

  按理说陆家人举办晚宴会邀请少帅的,怎么只请了十三姨太太一个人。

  看自家少帅那脸色,是不知道此事的。

  有人从中作梗,故意让少帅跟十三姨太太分开,借机谋害十三姨太太。

  震惊的表情浮现在脸上。

  这可是个大瓜。

  “没有。”

  傅九城冷冷的说道,思虑片刻,迈脚走了出去。

  陆家生日宴会这件事情,他没有听说,压根也没有收到请柬,看来是有人故意的。

  脑海里浮现了一个名字。

  这样周密的行事,陆景斯做不出来,陆会长更不会蠢到在自家地盘上动手,他要是真想杀许宝,会让手下的人动手。

  陈晓曼......

  海城最近一个月,只有这个女人是从外城过来的并且跟许宝有联系。

  下迷药倒像是她能做出来的事情。

  墙上的挂表“哒哒”转动,突然“叮”的一声。

  已经十二点了。

  军医打了个哈欠,提着药箱往外走,傅少帅也真是的,明明打一针就可以好的病,让他在这里盯着三个小时。

  他好几次提出要走,都被傅少帅用眼神拒绝了。

  好像只要他一离开,床上的那个女人就得死了似的。

  以后林晔少将再来军营里请人去桂园,他可不接这活了,想着在少帅面前露露脸的,讨个好处,好处没讨到,黑眼圈讨到了。

  记得每次少帅自己受伤,都巴不得自个处理,就算是让军医来,也是分分钟解决。

  十三姨太太不过是被人下了点迷药,这迷药还没进胃里就治了三个小时,不知道还以为他医术日渐衰退了。

  说出去是要让人笑话的。

  在楼梯转角处看到傅少帅,淡然的站在栏杆旁,面前正恭敬的站着一个卫兵,两人的表情都很严肃,好似在吩咐什么。

  声音有些小,二楼安静,却也听到什么“安排人”的字眼。

  军医没多想,转身离开。

  傅九城回到卧室,弯腰将落地灯往外挪了一下,起身上床,又拉过一侧的薄毯盖在身上,双手撑在枕边静静的看着熟睡的人。

  他长睫微敛,眼底没有多余的情绪,却无端比月色还要柔和几分。

  半响,薄唇微动,声音轻到几乎听不到。

  “这样就很好。”

  许宝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又梦到十二岁之前的生活。

  她和母亲在小院里玩石子,有人在外面喊。

  “许红,该你上台了。”

  母亲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把她抱进屋里,出来应着。

  “好嘞,我这就来。”

  母亲走后,许宝从屋里的探出头来,看着经过的忙碌着的杂役和婆子。

  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从后院走到前院,又从前院回来,一转眼,已经过了一上午。

  后院靠门的位置就是厨房,厨房的婆婆总是招手让她过去,给一块糕点或者是给一块酥肉,小小的一块吃进嘴里格外好吃。

  再一转身,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了。

  许宝惊慌的跑了出去,只见地上放着一个草席子,卷着一个人的尸体。

  是母亲!

  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捂着嘴巴想要跑到厨房去找对亲近的婆婆。看書喇

  却看见婆婆变成了一个魔头,青脸白牙,嘴边还悬着血丝,眼睛瞪的像铜铃一般,伸着两个手向她走过来。

  许宝连连后退,再定眼一看,母亲的尸体也不见了。

  惊呼一声。

  噩梦的尽头是一声声的安抚。

  猛地睁开眼睛,尝试着大口汲取空气,可她整个脑袋都被死死的按住,鼻尖触碰到一片湿润的坚硬。

  几乎有些喘不动气。

  窗外的沙沙落叶声不绝于耳,她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后脑上,宽厚的大手一下一下地抚摸着,低缓坚定的磁性声音不厌其烦的重复着。

  “别怕,都过去了。”

  她一直在梦里喊着母亲。

  傅九城猜到可能跟她之前在百乐门的经历有关,他不经常去那个地方,但有意听人说过,早些年苦不堪言,比练武的班子,唱戏的班子还要苦。

  基本上就是个炼狱。

  许宝感觉自己被关进了蒸笼里,源源不断的热气蔓延到全身,呼吸渐渐的平稳下来,好像只要听到耳边的人说话,噩梦便会远去,眼皮再也支撑不住,沉沉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