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以骞知道沈行舟爱吃什么, 不爱吃什么。现在他刻意讨好,做的全都是沈行舟爱吃的。

  沈行舟看到钟以骞穿着围裙, 在厨房里忙活, 顿时回忆拉扯他回到了以前。即便德国大厨在旁边站着,他也不想吃,他只想吃钟以骞做的。

  可惜他们在一起的这段时间, 钟以骞做饭的次数屈指可数。

  当钟以骞端到他面前的时候,露出期待的笑容,“沈哥,快来吃饭吧。”

  沈行舟没理由拒绝, 他确实饿了。

  沈行舟接过钟以骞递来的筷子,埋头吃了起来。然而他一言不发, 只能感受到一股强烈的视线盯着他吃饭, “你不吃吗?”

  钟以骞摇摇头,笑着说:“我不饿,你吃吧。”

  沈行舟耸肩, 他就当没看见钟以骞。继续旁若无人的吃了起来。

  饭菜都是他喜欢的, 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德国的调料和国内不一样, 味道总有种说不出来怪怪的,但也不是不能接受。他饿了一天,做的三个菜也扫了一半,一脸餍足。

  “好吃吗?”钟以骞问道, 眼神柔软又深情。

  沈行舟也没抬头看钟以骞, 他就如实说道:“挺好吃的。”他一直都觉得钟以骞做饭好吃,然而人家也不愿意给他做。

  他突然觉得, 钟以骞只有在他的感情还没开始和快结束的时候, 才会认真对待他。

  这样的人, 真的不懂爱。

  钟以骞看着沈行舟一口一口的吃下,咽下自己拿来的药,忽然心中松了口气。

  “沈哥,你把碗放下就好,会有人收拾的,用不着你动手。”钟以骞说着,带着沈行舟来到了二楼的房间。

  沈行舟被他牵着,甚至不知道他带自己到底去哪儿,楼上的房间他从醒来就没去看过。钟以骞抓着他的手,力气不大,但却挣脱不开。他踉跄的跟他上楼去……

  “钟以骞,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沈行舟不明所以,看着这件类似杂物间的房间。东西很多,但却被理的井井有条。每层架子上都贴着小标签,仔细看去,是年纪的标签。

  骞骞小朋友:0~3岁。小以骞:4~7岁。

  这笔迹看起来太一笔一画,并不像是中国人写的。可是到后面的架子上贴的标签,笔迹就变了,苍劲有力的笔触,丝毫不像前面的字。

  可是字迹变了,架子上的东西也少了许多。

  钟以骞随便拿起一个盒子,里面装的是一个奶嘴,明明都已经被咬破了,但还被主人保留着。

  “我妈妈有收藏的习惯,小时候她每天都陪着我。”钟以骞低声喃喃着,他也松开了沈行舟的双手,开始默默的介绍起这里的东西。

  大大小小,不管是值钱还是不值钱的。只要收藏进这里,都是有意义的。

  “其实她并没有陪我到7岁。”钟以骞叹了一声,“后面那几年都是我自己写的……在我5岁那年,她就和我爸离婚,离开了中国。”

  “她也想把我带去德国的,但是她当时一个女人还是外国人,吃穿用住都是用我爸的。法院判定她无法一个人抚养我,所以回了德国。”

  沈行舟呼吸不稳,这是钟以骞第一次跟他讲述他妈妈的事情。他曾经一直想听,却一直没有机会听的。来自钟以骞压藏在心底里这么多年的秘密。

  “本来她答应了我,每年都回来看看我的。但是自从我爸爸新婚以后,就再也没来过了。那个女人是大着肚子进的我家门,我爸说他们是商业联姻,我不信。我爸就是背叛了和我妈之间的感情,喜欢上了别的女人。”

  钟以骞拿起自己的一块幼儿钢琴比赛的奖牌,“这奖牌是她陪着我一节一节钢琴课赢的。”

  钟以骞的浅棕色头发垂在耳边,挡住了他大半部分视线。手中摸着奖牌也变得柔软起来,他应该在怀念小时候的自己。

  沈行舟总是再下定决心,看到这样的钟以骞还是觉得心疼和难受,“都过去了……”

  “妈妈回到德国以后,知道在国内发生的一切,彻底相信了我爸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商人,眼里只有他的利益。回到德国以后身体越来越差,一个人死在了这里。”

  钟以骞说不下去了,他知道的这一切都还是昔日的德国管家讲给他听的。

  当年他也是一个小孩,即使他恨,却太小了无能为力。

  沈行舟抿唇,他能感受到钟以骞的身体在颤抖。让他回忆这段往事,似乎比让他上刀山下火海还要难受,往日里愈合的伤口被再一次剖开展露出来。

  “你妈妈在天上看着你,会为你祈祷的。”沈行舟说着,他记得外国人很信基督教,就像钟以骞说的他妈妈那么爱他,一定不舍得让他一个人。

  钟以骞摇头,“我当时想的不是这个……我想的只是,怎么才能让我爸爸死,让抢占了我妈妈位置的女人死,让他们的女儿滚出我家。”

  沈行舟不由得手一顿,他不敢相信那么小年纪的钟以骞的想法却那么偏激。

  钟以骞已经说到这里了,就不在乎再多说一些,他道:“我初中的时候就离开家了,再继续留在他们三个人的家我会控制不住自己。三年级时,我故意纵火,打算烧死那个女人。被家里的管家发现,即使用灭火器扑灭了火势,没有人报警。”

  “六年级,我假借做饭的名义做了蛋羹给父亲。蛋羹的碗是很旧的铝制,吃下去会金属中毒。”

  沈行舟倒吸一口凉气,他不敢想象,那么小的钟以骞脑子里居然有这么恐怖的想法,甚至随着年纪的增长,想法就越是无法察觉。

  “我爸吃了蛋羹,当晚就昏迷过去了,在路上出现了休克的状态。那个女人一直拍着他的脸,不让他睡,但一直没反应。当时我就坐在副驾驶,心里一点触动都没有。他们的喊叫声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们再怎么难受和伤心,都抵不过我母亲在德国一个人郁郁而终。这是他们的报应……”

  “但是送到医院太快了,没能让他死,只是洗了胃。这件事追究起来,也怪不到我的头上,毕竟那蛋羹我也吃了,只要不沾到底部接触面就会没事。大家都以为我是无心之失。”

  沈行舟越听心思越沉,“以骞,那时候你还小,善恶不分,虽然有意为之但没有酿成大祸。现在你已经长大了,别再对别人做出这些事,这是对你自己不负责。”

  他不想看到钟以骞为了这些不值得的人入狱,这明明是他们的错误,不应该用这种方式报复。

  钟以骞的脸忽然转过来,看向沈行舟。

  “沈哥,你这是在关心我吗?”钟以骞难得的笑了笑。

  沈行舟有些尴尬,面色沉沉,“你要对自己负责。”

  他并没有说关心二字,但钟以骞却听话的说,“放心沈哥,我不想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

  就像沈行舟说的那样,他已经长大了,他会用别的招数和手段对付他们,并不急于一时。

  “你能这么想最好不过。”沈行舟渐渐的放下心来。

  钟以骞再次牵起沈行舟的手,放在嘴边吻了吻,“沈哥,我长这么大都是自己管自己,没有人教我如何爱人。就连我亲生父亲,我对他只有满心满眼的恨,你是我第一个想爱的人。以前的事情是我的错,你能不能再跟我试试,给我一次机会?”

  沈行舟看着钟以骞的眼睛,写满了情真意切。他当时在想,这双眼瞳里的色彩,总不能是假的吧。

  就如同钟以骞说的那样,小时候的成长环境造就了钟以骞不会爱不懂爱,他以前只是知道,但却从未了解。今天钟以骞和他讲了这么多,他充分的知道了钟以骞为什么不愿意让他见家人。

  因为在钟以骞心里,那些人根本不是他的家人。

  真正的家人,钟以骞带他来见了。在德国,在这座房子,全部都是女人的生活点滴。

  “我……让我考虑一下吧。”沈行舟迟疑的开口,他心中有些动摇了,但是鉴于和钟以骞的前一段感情付出太多亏空太多,让他害怕继续。

  说来也可笑,他也会害怕。

  他也怕自己没有第二次的勇气离开……

  以前他不计后果,付出太多。但现在他变了,他开始思前想后,不敢许诺。

  说他怂也好,说他孬种也好。他真的不敢迈出这一步了。

  钟以骞苦笑着,“沈哥,你还是不信我。”

  “以骞,我们之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你得给我时间考虑。”

  钟以骞委屈道:“沈哥,对不起……”

  沈行舟半点也安慰不了钟以骞,他只是怪自己在上段感情中投入太多了。

  钟以骞抱着沈行舟的腰,怎么也不肯放手。呼吸喷洒在他的脖颈间,许久没有触碰欲的沈行舟瞬间和炸了毛一样。

  “以骞,你先放开我。”沈行舟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立刻让钟以骞放开。

  可是钟以骞却和没听见一样,抱着沈行舟,“让我抱会儿沈哥,我很久没抱过你了,我好想你。”

  都是男人,沈行舟立刻察觉到了钟以骞的变化,他头皮发麻就想推开,却被钟以骞直接扛了起来。

  “钟以骞?!”沈行舟惊呼,如果他没有记错,他刚才并没有同意和好。

  “沈哥,我喜欢你。”

  说完这句话,钟以骞将沈行舟的谩骂全部用嘴唇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