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了几声,没反应。

  用手在眼前晃了几下,还是没反应。

  望着季舟宜恬静的睡颜,应骄才明白原来他已经睡着了,只不知道是做了什么梦,还断断续续地喊着“我要睡觉”。

  这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应骄做贼心虚怕被人听见,只能用手捂着他的嘴巴。可没有想到,他竟然像小兽一样舔舐了起来。

  这么说有点奇怪——但应骄真的已经很久没有被人舔过了。温愉升在那次闹掰过后就不敢再做什么过分的动作,常乐颜当初也只是舔了下手指。

  这些人莫不是都属狗的,不然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行为?

  真的很痒啊!

  这下他也要忍住不发声了,这样温柔的触碰真的似曾相识,所过之处都能激起层层颤栗,让他一时之间又是羞涩又是惶恐。

  手心都被濡湿了,他还不能动分毫。

  忽然季舟宜直起了身子,眼睛里完全恢复了清明。

  应骄吓得赶忙把那只手放下去,见他似乎想要起身问道:“你要去哪?”

  “我听到那教授问有没有要即兴评述‘保护男同’这个题目的,没想到他看上去古板无趣,实际上思想这么先进开放,我要上台去试一试!”他迫不及待地走出了座位。

  应骄想要去用手抓他衣服,可手心里还残留着对方的唾液。他只能小声地喊道“你回来——”,但对方似乎也没听见。

  他眼睁睁地看着季舟宜登上了讲台,心中焦急万分。

  什么“保护男同”,那是“保护男童”好吗!

  于是接下来的几分钟,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季舟宜侃侃而谈激扬澎湃,那叫一个发自肺腑感天动地,就差直接公开“我是同性恋了”。

  教授傻了,同学们傻了,但应骄却慢慢平静下来。

  季舟宜是在为他们两个努力啊,明明当初也算是自己“掰弯”的他,他却还想为这个群体发声。

  努力去保护脆弱爱情的少年,是那么耀眼。

  只是少年心性,能有多长久?

  向月亮借来一段光,携一缕白色的春风,将云朵炼成绵绵的丝。接着扯来天空作布,在上面纺织晚霞。

  彼时霞光万丈,应骄已有了答案。

  对方到底是不是诗人他不在乎,他只知道在季舟宜这里,可以找回属于自己的天真。

  应骄最后还是上台把季舟宜拽走了,其他人或许是太震惊,都没有敢来拦。

  校园论坛里很快就出现了“季校草疑似同性恋”的传闻,但他们已经换上了情侣头像,又有上午遇到的那个少女作证,也就不了了之了。

  明明季舟宜才刚送他回来,没几分钟就又发来了一条信息。

  周一:【都怪我不小心睡着了没有听清楚,不过骄骄你绝对想不到,我梦到我们两个竟然在烟火大会吃烧烤呢!】

  具体的梦境应骄当然猜不到,但想也知道对方肯定梦到了吃的好么!

  他看了看自己已经清洗干净白里透红的掌心,无奈地叹了口气。正想回什么,群里突然跳出来了好几条消息。

  你颜爸爸:【我不管,我也要情侣头像!】

  羽绒:【骄骄你是不是偏心,为什么这就换上情头了。季舟宜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你选择他是不会得到幸福的!】

  周一:【冷榕羽你又好到哪去,你这个娘娘腔跟骄骄做姐妹还差不多!】

  羽绒:【那说明我们有共同话题,你懂不懂啊?】

  Scenery:【咳咳不管怎么说,头像是挺好看的,我也想要一个。】

  【……】

  就因为一个情侣头像,几个大男人吵得跟幼稚园小朋友一般。

  本来准备第二天就换回去的应骄突然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jiao:【那你们的头像都由我来画了,按本来排好的顺序。不过我也才学没多久,可能后面的人会等得久一点。】

  问余生:【辛苦骄骄了,嘻嘻嘻。】作为接下来的获利者,温愉升自然十分满意。

  平步青云:【那就这样吧,不要吵了。】

  应骄得意地看着瞬间又安静下来的群聊,想着日后的场景不禁偷笑出声。

  到时候何止有七对情头,他们各自也可以匹配成功嘛!世间何其之大,何必执着于他一个人对不对?

  可他没笑几声,温愉升就跟他私聊了。

  问余生:【关于我的头像,我有一些小建议。】

  呵,呵呵,果然还是不能完全按他的心意来啊!

  ……

  为了这荒谬的一周之行,应骄特意请了假,这次是由温愉升来安排全天的行程。

  两人登上了一辆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变换,温愉升竟然半阖上了眼睛。

  “喂你先别睡啊。”应骄戳了戳他的肩膀,“好歹告诉我目的地,到了我再叫你。”

  “没有目的地。”他还是没有睁开眼睛。

  “啊咧?”

  “想停在哪就下去看看,我的计划就是去一个没有任何计划完全陌生的地方。”

  应骄没有再问,现在所在地还是他熟悉的地方。于是他也学着对方只用耳朵去聆听,这样选择的地点,会不会也预示了他们两人的结果呢?

  也不知过了多久,已经听不见有人上来了。远远地,闻到了一股清香,应骄掀起眼帘。

  “下车吧。”

  此时春山如笑,百花正好。

  大片大片的樱花树刚开放不久,还未得到多少人的垂怜,之前的那股香气也是从这发出。

  四下无人,即使是两个男人在樱花树下行走,也有几分浪漫。应骄也是想放开了玩,毕竟两个人要是想在一起,就应该展示真实的自我,并且互相包容。

  他一跃跳上了级很窄的台阶,只能勉强放上一只脚。一步一步往前走,仿佛回到了很小很小的童年,那是一段最无忧无虑的时光。

  “你后悔吗?”他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是为什么后悔,因为来到了这里,还是之前的所作所为,又或是……选择了他?

  “我从不为所做过的决定后悔,因为后悔无用。”温愉升还真回答了,“我只要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想做什么,就足够了。”

  “啊——”

  应骄没留神崴了一下,站都站不稳,就快要跌倒了,温愉升直接从后面将他圈在了怀里,是非常让人安心的力度。

  他转过头,目光交睫,荧荧如火。

  一片花瓣恰好落在鼻尖,应骄抽回万千思绪想要把它吹走,对方的头却越来越低。就在应骄以为两人要接吻的时候,对方用嘴衔住了花瓣,手也随之放开。

  “喂!”他还没站定好吗!

  他摇摇晃晃了一会才落回平地,想要对温愉升怒目而视,就见对方正在慢慢咀嚼花瓣,嘴唇开合间还能看见一小截殷红的舌尖。

  若说性转的冷榕羽是应骄梦中女神的模样,那温愉升什么都不用做,就已经是他理想中自己想要成为的样子。

  当初惊鸿一瞥,早已在他心中留下了抹不去的印记。若是细究,之后愿意去原谅对方,也是再度被这张脸蛊惑。

  他又想到了那时的场景,半跪着的温愉升微微抬首,五官都像是被雨淋湿了的画一样晕染开来。而如今春光明媚,这幅画再次被勾勒着色,隐隐地透出一股色气,勾人得很。

  正常人没人会去吃一朵花吧——但是温愉升就仿佛是花神转世,做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也不会让人觉得违和。

  “在想什么?”他已经把花瓣全部吞咽了进去,嘴唇似乎也更红了一些,“前方是佛门净地,施主得给自己的心门上一道枷锁方能踏入。”

  应骄遥遥望去,果然看到了被雾笼罩着的一处绿树红墙,依山傍水,峥嵘起伏。

  “你若没有故意窥探,怎知我在想什么!”他有点恼怒地捶了下对方,转身又正经起来,“既然都到了此处,不如去祈个福吧。”

  这里看起来真的很少有游人,不过景色很是秀丽。藏匿在背后的寺庙说不上有多浑厚巍峨,倒也平静如斯。

  小小的地方五脏俱全,钟楼、鼓楼、藏经楼,僧房、斋堂、宝殿都有。来迎他们的小弥陀神色平静自若,不太像个孩童。

  这里太安静,导致两人不得不轻声细语起来。

  走过长长的游廊迈入殿堂,门窗透进来的光照得塑像与壁画栩栩如生。从前并无任何信仰只是一时兴起才来此地的应骄,神情也不免认真肃穆了许多。

  磕完头上完香,一切都平平无奇,两人正要离开,小弥陀却忽然把他们拦了下来。

  “师父要见你们。”他淡淡道。

  虽然不知为何,但两人本就闲着无事,便跟着往前走。然而小弥陀并未把他们带去客房,反而来到了一处葱茏亭榭就退下了。

  背对着他们的住持慢慢转身,眼睛竟然是闭着的。更吊诡的是,他似乎能看见他们的方位,一人行了一礼。

  “阿弥陀佛,施主你终于来了,老衲已等了你好久。”

  和想象中差不多苍老年迈的声音,但,他们是随机选了此处,何来的终于?这老僧似乎非常笃定他们会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