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见大门被忽然打开,然后便是一群人乱糟糟的脚步声。常姝理了理衣襟,努力做出一副皇后该有的模样,走了出去,却正好和来找她的周陵宣对上。

  “陛下――”

  “啪!”

  常姝话还没说完,只见周陵宣一个耳光甩了过来,把常姝打翻在地。常姝也懵了,红着半边脸看向周陵宣,只听周陵宣恶狠狠地骂道:“你们常家究竟想做什么?”

  又来找事了。

  “陛下究竟想做什么?”常姝冷笑,故作淡然,来不及顾着脸上火辣辣的疼痛,站了起来,直视着周陵宣的目光,恨不得把这一耳光甩回去。

  周陵宣怒气冲冲的,只撂下了一句话:“常辉反了!”说罢,转身就走。

  反了?反了!

  怎么、怎么会?

  常姝一下子懵了。再回神时,周陵宣已没影了。

  玉露红着眼,十分慌乱地对常姝道:“殿下,如今可怎么办?”

  “他说什么?”常姝又问。

  “陛下说,车骑将军反了。”

  “不,这不可能!”

  常姝此刻心如乱麻,多日来紧绷的线一下子断了,她瘫软在地上,喃喃道:“完了……”

  常辉反了?

  不,不可能!

  常家反叛的罪名,坐实了?

  再无回旋的余地了?

  “不行,我要问个清楚,我要问清楚!”

  常姝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追了出去,刚好看见周陵宣要迈出椒房殿的大门。

  “陵宣!”常姝完全失了分寸,不管不顾地喊着。

  周陵宣脚步顿了一下,回头看向常姝。

  常姝忙道:“陛下,这其中一定有误会,我哥他不可能反!”

  周陵宣冷笑一声,手一伸,命人拿来一个小信筒,看起来像是绑在鸽子上的,扔在了常姝的面前:“前线密报,你自己看。”

  常姝跪了下来,颤抖着手从地上把信筒捡起,从中抽出一张布条,仔细一看,只见上面写着:“车骑将军知晓京中变故,已转向长安发兵。柳侯因直言劝阻,被扣为人质。”

  “这不可能!”常姝冲周陵宣喊了一句。

  “他已离开右北平,朝长安来了!”周陵宣怒气冲冲地说了一句,恶狠狠地看着常姝,似乎准备随时动手的样子。

  常姝红着眼看向周陵宣,努力稳住自己,道:“陛下,你与我大哥自小相识,你知道他是什么人,他绝不会犯上作乱!”

  “正是因为自小相识,寡人才知道常辉一向胆大妄为、不把寡人放在眼里。不,不只是常辉,你们常家,都不把寡人放在眼里。”周陵宣极力隐忍着,咬牙说出这些他怨念已久的话。

  “你们常家,居功自傲,目中无人,于战事上独断专行!”周陵宣骂着,唾液横飞,全无天子威严。

  “你们仗着先帝遗诏,自诩为托孤重臣,便对寡人指手画脚数年!在朝堂上半分情面都不留!寡人虽曾在常家门下受教,但寡人也是这大周的天子,岂容你指手画脚?”他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似乎在平复着什么,看着常姝,眼神冰冷而怨毒。

  “你说,你们常家,当真没有居心叵测吗?”他问。

  常姝微怔了一下,看着周陵宣,苦笑:“原来在陛下心中,常家是如此不堪。”

  “我原以为,陛下只是对我厌倦了,却没想到,陛下愤恨的是整个常家!”常姝苦笑着,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把那信筒扔还给周陵宣。

  “陛下曾在常家门下受教,却还如此看待常家……可笑,可悲。”

  “看来,是我常家没教好。”她挺直了腰,忍着怒气,看着周陵宣。

  不知怎的,她感受到了自己眼角的泪,感受到了猛一下跪在地上时膝盖的酸痛,也注意到了自己被地上尘土弄脏的衣服。她忽然想起了陈昭若说的话。

  跪在地上摇尾乞怜?

  不,这不是常家女儿应有的。

  可笑,当真可笑。分明是周陵宣先对常家起了杀心,自己却还要跪在他面前乞怜?

  认了吧,周陵宣就是个无情无义之人。

  认了吧,常家已无翻身的机会。

  既已如此,为何还要乞怜?

  常家的傲骨,不能再丢了。

  “周陵宣,你不值得常家的忠心。”她冷冷说着。

  “你果然有反叛之心!”周陵宣看着常姝从一开始的故作淡然,到惊慌失措,再到伏低做小,最后成了这副孤傲坚定,反而被她的模样吓到了。

  最近的常姝,变化真的太大了。

  没入宫前的常姝,虽娇纵好胜,但对他可谓是百依百顺,是那样的容易掌控。可进宫后的常姝,他越来越摸不清、看不透了。如今的常姝,更是好似换了一个人。

  只是周陵宣不知道,如今的常姝才是最真实的常姝。从前,在他面前那样体贴又活泼的常姝,不过只是因为她心里有他,这才顺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