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病中,尚不清醒,还是先好好养病才是。”常姝努力稳住自己,口中说着,就要逃离这个地方。

  “阿姝。”陈昭若仍不死心,她已卑微到如此地步,如今只期盼着常姝的一个回应,虽然她明白,这对常姝来说是怎样的震惊,可她实在忍不住了。

  一年多来,她一直忍着。她可以忍受她满心满眼只有周陵宣,却唯独不能忍受她误解自己。

  她陈昭若是从那满是血污的王廷之中长大的,心里早已全是阴谋算计,独独把那最干净的一块留给了常姝……

  “我很清醒。”陈昭若苦笑着道。

  常姝停了下来,回头问:“这是羞辱我的新法子吗?”

  “我怎么可能羞辱你!”陈昭若急了。

  “那你如何解释当日在宣室说的话?”

  “我是想救你,可我又……”陈昭若急了,说话间咳得厉害。

  常姝面上有一丝不忍,可她还是站在那里没有动作。

  “若你不想羞辱我,你当初就该让我去死,一了百了,而不是让我苟活于世!”常姝眼里布满了血丝。她说着,长长叹了口气,又道:“活下来的常姝,已不是曾经的常姝了。”话语间,尽是悲凉。

  这话在陈昭若听来分外耳熟,似乎她以前也说过这样的话。

  是啊,从前的常姝不会低声下气为奴为婢,从前的常姝更不会绞尽脑汁勾心斗角,从前的常姝,早已死在了宣室。

  陈昭若有一句话说错了,她说常姝没变。可经历了这么多的常姝,怎么可能不变?

  如今的常姝虽然活着,可是却如同行尸走肉一般。除了为常家平反,她心里已别无所求了。

  常姝看了眼陈昭若,轻轻摇了摇头,便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昭阳殿。

  陈昭若无力地向后靠去,怅然若失,心里空荡荡的。

  “主子。”青萝进来了。她看见陈昭若这失魂落魄的模样,便猜到了几分。

  陈昭若看了眼青萝,闭上了眼睛,悠悠道:“青萝,我累了……”

  青萝起身,轻轻抱住了她,心疼不已。她方才都听见了。

  “主子,没事,青萝在。”

  常姝冲回了自己在东廊下的小屋子,把门紧紧锁住。

  用心如乱麻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喜欢我?”常姝喃喃道,“什么叫‘她喜欢我’?”

  是朋友之间的喜欢,还是当成玩物的喜欢,抑或是……想与之共度一生的那种喜欢?

  一个女子喜欢另一个女子?

  这是她闻所未闻的。

  她的心越跳越厉害。

  “一会儿说恨我,一会儿说喜欢我,你究竟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一会儿是周陵宣,一会儿是柳怀远,如今又是我?呵,我怎么信你?”

  常姝低下头去,苦笑。

  她想喝酒了。她想让自己酩酊大醉,这样她就可以忘记方才陈昭若对她说了些什么。

  虽然她口口声声“常家的女儿不怕事”,可她遇事的第一反应却仍然是“逃”。

  她不知自己该怎样面对这样的感情,不知自己该怎样应付这样的局面……虽然方才在寝殿,她已经做出了一个反应,可那些反应在她看来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逃”。她故意岔开话题,不过只是回避陈昭若对她表露的一颗真心罢了。

  “你呢?常姝,你究竟在想什么?”常姝这样问自己。

  她不由得想起了和陈昭若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想起了来到这昭阳殿后陈昭若与自己同寝时自己的紧张……似乎那种复杂的情感在今天都有了答案。

  “我,喜欢她?”她脑子里登时一片空白。

  不,不可能。

  一定是今天听了她的话,才生出这番胡思乱想。

  她做了那么多伤害你的事,你怎么可以喜欢她?

  外边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谁?”常姝揉了揉眼睛,吸了下鼻子,问。

  “青萝。”

  “你走吧,我不想见你。”

  “可我有话必须要和你说。”门外的青萝道。

  门开了。

  常姝站在门内,点了灯,道:“进来吧。”

  青萝走了进来,自己寻了个地方坐下,开门见山地道:“你伤了她的心。”

  “哦?”常姝觉得可笑,“那是谁伤了我的心?”

  青萝低了头:“我知道,你所怨恨她的,不过就是金风、朝云这两件事,这两件事我们的确无法向你解释清楚。但我想让你知道,金风如今没有任何危险,而朝云她也不会再加害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