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姝看着杨深怀里的陈昭若,呆呆地想:“我保护的分明是我的昭若,不是什么陈国的长清公主。”

  “姑娘?”杨深又唤了一句。

  常姝看着陈昭若昏迷的侧脸,一时间只觉得头昏眼花。这一日的辛苦,她有些受不住了。她只觉得自己眼前一黑,便再没了知觉。

  “睡吧,睡一觉,梦就醒了。”这是她最后的念头。

  这一日虽短,却像梦一样。

  85 第85章

  陈昭若再清醒时,已过了好几日了。

  她一睁眼,便看见杨深坐在自己床边,而不是她梦里的那人。

  “杨大哥……”她轻声唤道。

  “公主醒了!”杨深忙叫了一声,低头察看,又问:“此处是臣的庄园,把守森严,公主可在此安心养病。公主可还觉得有哪里不舒服?”

  陈昭若摇了摇头,勉力坐起,她只觉得自己疲乏的很。她扫了一眼这屋子,也没看到常姝的身影。

  “同我在一起的那个姑娘呢?她可还好?”陈昭若问。

  杨深答道:“她受了些伤,又过度劳累,前几日昏过去了,所幸没有大碍,如今已经醒了。”

  “她昏过去了?”陈昭若一惊,可想了想,那几日的常姝的确太过辛苦了,想着,她就要起身,“我要去看看她。”可她刚要站起,却又无力地坐下,一点劲都使不出来。

  杨深忙让她躺好,又道:“公主如今身子虚弱,若想见那姑娘,臣把她唤来即可,公主何必亲自去见呢?”又道:“那姑娘醒后,臣也想去问问那姑娘公主的事,可她一直闭口不言。臣着实有些无奈了。”

  陈昭若听了,叹了口气,道:“是了,她若想见我,一定会来的。如今她不在这,是她不想见我。”

  杨深听不大明白陈昭若的话,只知自己有千言万语要问陈昭若,便开口道:“公主,臣有一事不明,你既然还活着,为何所有人都说你自尽于祠堂之中?为何你会打扮成周宫妃嫔的模样,又为何天下都没了你的消息……”他说着,却正看见了陈昭若眼中的泪光,一时梗住,又问:“公主,你如今可还好吗?”

  大家都是有苦衷的。

  陈昭若看向别处,目光深邃,苦笑一声:“杨大哥,你可曾听过周宫的陈昭仪?”

  杨深一愣,那个宠冠六宫的陈昭仪?他张了张口:“公主,你……”

  陈昭若轻轻点了点头,声音里透露着心酸:“是我。”

  杨深还没反应过来。他是知道这个陈昭仪的,天下人对这个陈昭仪毁誉参半,他却未曾把这个陈昭仪放在心上。直到几日前,他袭击了御舟,手下说看见两个女子慌乱间跳入了江水,正好又听自己的眼线说发现周陵宣弄丢了他心爱的妃子,这才重视起这个陈昭仪来,亲自带着人在长江沿岸找寻。

  不曾想,他要找的周宫宠妃,就是昔日陈国的监国公主。

  “怎么会,怎会如此啊?”杨深问。

  陈昭若看向杨深,欲言又止。自己成了仇人的妃子,这件事虽有情可原,可若让她大大方方地说出来,还是难以启齿。

  “公主,莫不是那姓周的狗皇帝欺辱了你?”杨深急了。

  陈昭若低了头,道:“杨大哥,你且听我慢慢道来。”接着,便把常家父子是如何一时动了恻隐之心留她一命、她是如何隐姓埋名改头换面、又是如何成了周陵宣的妃子和自己的打算都说了一遍。说罢,她看向杨深,一脸愧疚,道:“是我无能,没能守好陈国。如今只能做这些微不足道的事情来弥补。”又道:“那姑娘,是常家长女,大周废后。她于我有恩,还请你,务必好生照看她。”

  杨深听了有些动容,他起身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道:“委屈公主了。”

  “何谈委屈呢?”陈昭若悠悠地说着。

  杨深一脸自责:“若非臣等无能,公主又何必委身于仇敌?”

  “杨大哥,我也不知你竟成了这长江上的水匪。你这几年又经历了什么?”陈昭若不想再谈自己了,便问。

  杨深自嘲地笑了:“那日,周军攻破金陵,臣负伤昏迷,幸得孙太医出手相救,这才活了一命。醒来之后,陈国已没了。臣心痛不已,便四处召集仍念着陈国的旧臣,约莫有了四五十人。我们去了蜀地,打算借蜀地易守不易攻的地势让大陈东山再起,却不想被长安发现,还派兵围剿。我们当时没什么兵力,也没什么武器,无奈之下,只得又离了蜀地,隐姓埋名,做了这长江上的水匪。这九年下来,也有三四百人了,其中不少感念陈国之人。我们日夜操练,就为了有朝一日能为陈国复仇尽忠。”

  “杨大哥,”陈昭若眼含热泪,“有杨大哥这样的忠臣,是陈国之幸。”

  杨深摆了摆手:“公主言重了。”又道:“我们知道周陵宣打算封禅南巡,便派了人从泰山开始便一直跟着,打算在这长江动手。那些长安的军马不善水战,虽人多势众,可毕竟比不过我们。羽林军果然节节败退,只恨让周陵宣逃了。又不曾想,险些误伤了公主。”

  陈昭若听了这话,想了想,不由得轻笑:“怀远要围剿的水匪也是你们?”

  杨深有些腼腆地笑了:“是我们。臣当时听说周陵宣派怀远来围剿,着实吃了一惊。怀远虽叛去周国,但毕竟是故友,我不愿同他正面交锋,因此一直躲着。我们从小一处受教,他打仗的路数我再清楚不过了,因此很容易就躲过了他。”

  杨深说着,看陈昭若面有倦色,忙道:“公主身子还很虚弱,臣就不打扰公主了。孙太医马上就要熬好药了,公主用药之后,便好好休息吧。”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臣这庄园里没有婢女,没有合适的人来服侍公主,委屈公主了。”

  “无妨。”陈昭若摇了摇头,又要强撑着站起。

  “公主这是要做什么?”杨深问着,见陈昭若脚下虚浮无力,忙扶住了她。

  陈昭若看向门的方向:“我想去见见她。”

  “废后吗?”杨深问着,又道,“臣派人请她过来。”

  “不,”陈昭若固执地摇了摇头,“我要亲自去见她。”

  这么久了,常姝还没有现身。陈昭若知道,她在躲着她。

  “我必须主动去见她。”陈昭若自言自语着

  杨深见拗不过她,只得从了,给她披了件自己的衣服,又扶着她一步一步走向常姝的房间。

  杨深这庄园不大,但却隐秘别致,小路错综复杂。走了好一会,这才到了一个小木屋前。

  两人在这木屋前停下。陈昭若回头看了一眼杨深。杨深会意,忙道:“臣就不打扰公主了。若公主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一声,臣就在门外守着。”

  “多谢了。”陈昭若说着,上前去敲响了那木屋的门。

  常姝正立在窗前,呆呆地看着透过树叶落在地上地斑驳的日光,忽然听见外边有敲门声,便没好气地冷冷道:“走开。”

  “阿姝,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