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姝皱了皱眉,把串冰糖葫芦的签子随手扔在路边,却拔下了头上的簪子,低声道:“我感觉有人盯着我们、跟着我们。”

  “你确定吗?”

  陈昭若也有些慌了,忙要四处观察,却被常姝一把拉住,只听常姝说道:“莫要打草惊蛇,这里离城门不远,城门有守卫,就算他们想动手也不会在这里动手。”

  “那如今可怎么办?”陈昭若问。

  常姝想了想,道:“若我们在此踟蹰不前,他们定然会生疑;若是直接回了清定庵,便又暴露了那些秘密;折回城中人多眼杂,也是不妥,不如,”常姝说着,看向陈昭若,挑了下眉,“我看跟着我们的人不多,不如将他引到一个地方……”

  陈昭若会意,想了想,道:“我知道一处所在,前面不远的树林子里,极容易迷路的,我从前在清定庵住着的时候,常带着下人去那里玩。”

  两人相视一笑,常姝伸手给陈昭若擦了擦额上的汗,便互相搀扶着,在陈昭若的引领下寻到了那林子。

  林子不大,但树木密集,弯弯绕绕,钻进去之后,若不是极为熟悉的人,怕是一时半会难以钻出来。

  常姝和陈昭若一进林子,便埋伏好了,过了些时候,果然见一人鬼鬼祟祟地钻了进来。常姝躲在暗处,见到那人,不由得大吃一惊:竟是御舟上袭击自己的人!

  她这才想起来,那日她急着带陈昭若逃离御舟,竟忘了补刀!以这人的体格,他是有可能推开身上的杂物逃出火海的。

  常姝见那人正是御舟上袭击自己的人,眼疾手快,一把拽紧是先用树藤布好的绊子,将那人绊倒在地,又一下子跳出来,一脚将那人踢翻,狠狠地踩住他的胸膛,又将簪子架在了那人的脖子上,恶声问道:“说,你是谁派来的?”

  陈昭若自树丛中慢慢站了起来,看着那人,只听那人冷笑道:“我为何要告诉你?”

  常姝见他不知好歹,拿着簪子便狠狠地刺进他胸膛,问:“说不说?”

  那人摇了摇头。

  常姝怒了,又把那簪子狠狠地往里推了一推,问:“说是不说?”

  那人皱了皱眉头,却又强笑道:“殿下,小人一在金陵城发现你们,便递了信给我家大人,我家大人就在附近,只怕此时正在寻我呢。”

  “你家大人是谁?”常姝又问。

  只见那人眉头一紧,瞳孔猛然增大,头一歪,最近便流出了一丝血。

  “他服毒了,”陈昭若淡淡说道,“倒是个忠心的。”

  常姝气急,一把拔出簪子,又狠狠地捅了好几下,嘴里骂道:“阴魂不散。”待气消了,又去那人身上摸索了一番,果然找出了一封写在布上的信。

  “如你所说,废后与昭仪逃出御舟不知去向,今命你暗中查访她二人下落。长江以南金陵最近,你可先去金陵查访,我也将启程去金陵。找到之后,切莫急躁,速速来报。”信中这样写着。

  落款只有一个“于”字。

  陈昭若的眼睛阴沉了下来:“又是他。”

  常姝眼睛一转,连忙呼道:“不好!阿媛有危险了!”

  发现了她们却不去报官,跟了她们一路却不下手,有不知多少种置她们于死地的方法都没用,不是这杀手傻,便是另有所图!

  一个“于”字,除了于仲还有谁?而于仲心心念念舍不下的,还能有谁呢?

  信中还说,他已将启程来金陵……算算时间,若于仲真能从流放途中逃出,此刻只怕也到金陵了。杀手方才说已将信息给了他家大人,只怕正是于仲了。

  常姝想着,倒吸一口凉气。

  二人连忙赶回清定庵,一进庵,便见赵妈妈行上来嘘寒问暖。二人把买来的东西交给了赵妈妈,陈昭若又问:“今日可有什么特别的人来过?”

  “特别的人?”赵妈妈不解。

  常姝忙道:“喜穿白衣,长安口音,约莫比我高了个大半头,有些消瘦,是个文弱书生的模样。”

  赵妈妈一愣,回头一指:“姑娘说的可是那位公子?”

  常姝和陈昭若顺着赵妈妈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身白衣的于仲正跪在佛前,定神凝望着佛像。

  二人俱是一惊。

  常姝急了,甩开陈昭若的手便走上前去,不顾庵中其余香客和尼姑的目光,一把抓住于仲的领子,低声咬牙问:“你怎么有脸来这里?”

  于仲看是常姝,轻轻一笑:“光天化日,佛祖普度众生。这虽是个尼姑庵,平日里的香客也是女子居多,但也没有只普渡女子而不许男子进的道理吧?”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能言善辩,”常姝道,“不过你今日既来了,便把旧账算一算吧。”

  “求之不得。”于仲微笑着回应道。

  “你究竟想做什么?”陈昭若走上前来,做出礼佛的模样,跪在于仲身边的蒲团上,示意常姝松开衣领,问。

  常姝依了陈昭若,松了手,也意识到自己是气急了,便也学着陈昭若的模样跪在一边,静静地听着。

  于仲理了理衣襟,又摊了摊手,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常大小姐手上有血迹,想必跟着你们的人已经被解决了吧。说来惭愧,那人是少有的还念着旧情听命于我的得力干将了。如今于仲落魄至此,身边早已没了什么人了,来这里,不过是想了却一桩心事罢了。二位尽管放心,我于仲翻不了身了。若我想借此翻身,重回朝堂,只需将二位下落告知州府,再请求面见陛下,在陛下面前替二位‘美言’几句,何必来这清定庵呢?”说着,于仲咳嗽了几声。

  常姝问:“我为何要信你?你偷偷从流放途中逃出来也是大罪,万一是你不想被州府发现,这才不报官,也未可知。”说着,又是一声不屑的冷笑。

  于仲咳了几声,好容易停了下来,苦笑道:“大小姐说的有理,果然已是今非昔比了。只是,大小姐,你还看不出吗,我于仲时日无多了。”

  90 第90章

  原来,当日于仲被流放,他本想着这处罚不重,以为周陵宣或可再起用他,便存了一份痴心妄想,依旧死不悔改。他用钱贿赂了押解他的看守,威逼利诱,一路上倒还算畅快。

  可是在流放途中,意外发生了。

  那日他已离了长安一千里,路上突然出现几个训练有素的杀手就要对他下手,混乱中他受了些小伤,幸好他还有两个心腹一路跟随,这才没让那几个杀手得逞,把那些杀手尽皆剿灭了。他本以为是那些被他坑害了的于家宗族派人来报复他,可派人搜了身之后,他不由得大吃一惊:这是周陵宣派来的人。

  于仲不由得苦笑:好歹君臣一场,就算事情败露也不至于这样迫不及待地杀人灭口。

  “周陵宣,你可真是冷心冷情。”于仲心想。

  押解他的看守见有杀手来了,早就趁乱逃走了,只剩了于仲和那几个心腹在荒郊野岭。于仲自然是不服气的,他一向憎恨命运的不公,如今周陵宣把他逼到了绝路上,他也没什么可以留情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