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潘复,便好办了。

  听见周陵宣离开的脚步声,陈昭若忙跑到窗边,轻轻敲了敲窗。果然,潘复把侍卫支开了,来到了窗边,道:“夫人,青萝姐姐被陛下带走了,柳侯被关押到行宫的地牢里,约莫着青萝姐姐也被带去那了。”

  “随行百官现在何处?”陈昭若问。

  潘复答道:“各自安置了。陛下推说身体不适,谁也不见。”

  “意思是他们不知其中缘由,不知柳侯为何受此处罚?”

  潘复“嗯”了一声。

  陈昭若眼睛一转,站在窗边对潘复道:“你帮我做几件事,事成之后,便有泼天富贵。”她的语气格外的严肃,带了一股子不容置疑的威严。

  “夫人请讲。”潘复几乎是想都没想便应了下来,在陈昭若这样的语气下,他似乎没什么可想的。

  周陵宣怒气冲冲地来到了那阴森湿冷的地牢。青萝也随后被人押去,只是被堵住了嘴。

  “柳怀远,你可知罪!”周陵宣喝问着,眼里的怒火似能将柳怀远活活烧死。

  柳怀远被雨淋了半天,被马车溜着走了半天的路,身上脏乱不堪,头发上、脸上、衣服上都是泥点子,腿上还有血迹,似乎是途中摔了一跤,又被马车拖行撞上石头留下的伤。

  他被紧紧绑在架子上,没有半分昔日的清逸出尘世家公子的模样。

  “臣……不知。”柳怀远艰难地挤出了这几个字,可话音刚落,身上便结结实实地挨了一鞭子。

  周陵宣握着鞭子,咬牙切齿的,又问:“你可知罪!”

  “臣不知。”

  “啪!”又是一鞭子。

  “陛下――”柳怀远急了,口中喊着,“臣当真不知所犯何罪,竟让陛下施此重刑不说,还当着百官羞辱!”

  周陵宣放下鞭子冷笑道:“你当真不知吗?”说着,他凑近了,盯着柳怀远的眼睛,“你和陈昭仪之事,寡人已知道了。你还要装吗?”

  “陈昭仪?”柳怀远的瞳孔陡然放大,随即便是心虚地看向别处。这一反应自然也落入了周陵宣的眼中,这让周陵宣更加确定了。

  他转过身去,走到椅子前坐了下来,闭了眼,嘴里毫无感情地念着:“你把一切从实招来。你是大周的股肱之臣,又一向对寡人忠心耿耿。若你从实招来,寡人不会对你怎样。”

  柳怀远明显动摇了。青萝见状,知道柳怀远会错了意,拼命摇头,示意柳怀远不要说。周陵宣察觉到了一旁的动静,睁开眼一甩手就给了青萝一个巴掌,看着青萝,冷冷地对柳怀远道:“这侍女已全招了,寡人心里已知晓,只是给你一个亲口和寡人开口的机会。你只管说来。”

  周陵宣借青萝故意诈柳怀远,只可惜柳怀远并不知情。

  只听柳怀远虚弱地问:“那……昭仪呢?”

  周陵宣一听见这“昭仪”二字便火大,只是不耐烦地答道:“留她一命,寻个由头,打入冷宫。”又强挤出一个渗人的微笑,问柳怀远:“你可满意?”

  柳怀远叹了口气,道:“陛下能留她一命,是最好不过。”

  周陵宣强忍着怒火,冷笑道:“你倒是情深意重。”

  柳怀远忙道:“陛下误会了,当年的一纸婚约已是过去,怀远断不敢对她存有别的念头!”

  周陵宣一愣:“什么一纸婚约?”

  柳怀远见周陵宣如此反应,也是一愣,看向青萝,只见青萝在一旁疯狂地摇头。柳怀远登时明白了:坏事了。

  周陵宣看了看青萝,又看了看柳怀远,心中隐隐明白了什么,手不自觉地抖得更厉害了,几乎已控制不住:“据寡人所知,你这一生,只和一人有过婚约。”说着,他扭头看向青萝,竟已是说不出话来。

  从前种种不合理之处在此刻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周陵宣握紧了拳,不敢相信地轻轻摇着头,眼里尽是震惊与迷茫。他又忽然想起了什么,扭头看向柳怀远,眼里尽是血丝,他笑了,笑得狰狞:“九年了,九年了!”说罢,笑容忽然敛去,抬脚便要离开,可刚要出门时,他又停了下来,高声吩咐狱卒道:“将这里的所有刑具都给柳侯用上一遍,一件也不许落下!”说罢,他又回头看了一眼柳怀远,这才离去。

  青萝伏在地上,绝望地看着柳怀远。柳怀远看着青萝,也处在巨大的震惊中不能回神。

  不曾想,守了九年的秘密,就这样被误打误撞诈了出来。

  陈昭若正独自坐着,忽听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门被打开,强忍着怒气的周陵宣独自一人走了进来,又命潘复掩上了门。

  “陛下可审出什么了?”陈昭若仿佛一点都不在意、不心虚的模样。

  “爱妃,”周陵宣嘴里重重地念着这两个字,一步一步走向背对着他的陈昭若,“爱妃想让寡人审出什么?”

  陈昭若轻轻一笑,声音里尽是轻蔑:“妾身可不敢随意揣测。”

  周陵宣来到了她身后,一手抚上她肩头,阴沉着声音,问:“寡人的爱妃冰雪聪明、善解人意,如何不敢?”

  “陛下无非是怀疑妾身和柳侯有私,直说便可,何必如此试探妾身?”陈昭若回头,直直地对上周陵宣的眼睛。

  “你有没有?”周陵宣俯下身来,狐疑地问。

  陈昭若笑着反问道:“陛下想让妾身如何回答?”

  “说实话,”周陵宣握着她肩头的手更加用力了些,似乎要隔着衣物将她肩上的印子生生抹去,“不许欺瞒寡人,什么事都不可以。”

  “没有。”陈昭若答道。

  “当真?”周陵宣冷笑着问。

  陈昭若扭过头,一把推开自己肩上的那只令人恶心的手,轻笑着答道:“陛下真是有趣,妾身说了实话,陛下倒是不信。”

  “寡人给你讲个故事吧,”周陵宣说着,绕到了陈昭若面前,陈昭若只是抬起眼看着他,只听周陵宣接着道,“寡人听说,古时曾有一亡国公主,亡国后,本该死去的公主不知为何活了下来,还隐姓埋名来到了敌国,成为了敌国宫中的一名宠妃……”周陵宣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弯下腰来看陈昭若的反应。

  陈昭若只是又垂了眼,轻轻一笑,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她早在脑海中预演了无数遍周陵宣发现她真实身份的场景,如今这场面,倒还是意料之中。

  只是周陵宣既知道了,那柳怀远和青萝中必有一人受了重刑,不然他们是不可能说的。

  “你可还有事欺瞒寡人?”周陵宣问,“寡人看在咱们多年情分上,给你一个亲口说出的机会。”说着,他竟蹲在了陈昭若的座边,握着她的膝盖,抬头仰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