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周琏是从哪学的这般招数,倒是像极了当年周陵宣为了打常家的脸,同一日下了册封皇后、婕妤的诏书一般,只为膈应人。

  陈昭若只有忍住心中不快,轻笑道:“林氏诞育陛下,早该被追封了。”

  “太后能这样想最好。”周琏笑了笑。

  陈昭若闻言,看向了台下的柳怀远,柳怀远会意,一瘸一拐地站了出来,拱手道:“陛下,臣以为,此事还有待商榷。”

  “哦?为何?”周琏问。

  柳怀远道:“据臣所知,先帝生前对林氏甚为不满。贸然追封皇后,只怕先帝九泉之下也难以安宁。”

  “丞相此言差矣!”

  一声高呼惊动了大殿。柳怀远回头看去,只见是宁王周陵言站了出来。如今,这宁王可是大周朝堂上少有的出身宗室的重臣了。

  柳怀远看着周陵言,神情复杂。只见周陵言上前一步,拱手对周琏道:“林氏去世后,先帝也曾屈尊降贵到林氏灵前上香,足以证明先帝看重林氏。”

  陈昭若不禁苦笑:果然,事情一旦发生,便是任人打扮了。

  柳怀远反驳道:“当年先帝前去祭拜林氏,不过是因为林氏诞育龙嗣有功。林氏生前被先帝厌恶,曾被先帝责罚,每日都要在宫殿前跪一个时辰。这些旧事,难道也是作假吗?”说罢,柳怀远看向了龙椅上的周琏。

  周陵言摆明了是要帮着周琏说话了,竟反击道:“难道丞相不知,当年林氏是因何获罪的吗?”周陵言说着,抬头看向珠帘后的陈昭若,道:“太后还记得吗?”

  陈昭若不由得握紧了扶手,周陵言为了帮周琏,说话颠倒黑白,每一句都是冲着陈昭若来。她强忍住心中怒气,道:“林氏因言获罪。”

  “什么言?”周陵言问。

  陈昭若登时沉下脸来:“宁王如此咄咄逼人,是在审问哀家吗?当年的旧事,难道宁王不知吗?”

  周琏此刻却冷笑道:“宁王自然比不得丞相时常出入后宫,怎能对后宫之事了如指掌?”

  这话更是恶毒。宫中常有流言说她陈昭若与柳侯有私,这种捕风捉影的流言,陈昭若一直是不放在心上的。可她没想到,如今她视如己出的儿子,竟然会用这种话来中伤她和柳怀远?

  陈昭若只觉心寒,她看向周琏,发现周琏脸上竟还有些得意。

  贾存也在此时站出来附和道:“老臣以为陛下追封生母乃是一片孝心,我朝素来以仁孝治天下,陛下此举乃是人君典范,不知为何太后和丞相竟如此阻拦?”

  一直沉默无言的张勉见到场面有些控制不住了,忙上前一步,道:“兹事体大,臣以为还需从长计议。”

  周琏不悦,便冷笑道:“张将军,如果寡人没记错的话,你前不久才娶了太后的表妹,如今便帮着太后说话了?”

  张勉一愣,没想到这小皇帝如此口无遮拦。

  陈昭若听了这话怒火更盛,实在不想继续下去了,便给周琏身边的潘复使了个眼色。潘复会意,高声呼道:“陛下龙体欠安,退朝!”

  周琏一拍扶手,对陈昭若喊道:“寡人身体好着呢!”

  陈昭若实在是不想忍了,这孩子今天一直在挑战她的底线:方法恶心好似周陵宣,说话难听仿佛当年还未经过风浪的林美人!从前那点乖巧可爱的模样竟全没了!

  她白教了几年的孩子!

  “退朝!”陈昭若低声对周琏喝了一声,又给潘复使了个眼色。潘复点了点头,手轻轻一勾,左右侍从便走上前去,把周琏从龙椅上架了下来。周琏瘦弱,几乎是轻而易举地便被人架去了殿后。

  陈昭若冷哼一声,起身,挥袖便走。

  台下的周陵言却不由得怒火中烧,上前一步,喝道:“竟敢对陛下如此不敬!”还要再上前,却被柳怀远挡在身前。

  周陵言不由得停了下来。

  “宁王殿下,”柳怀远冷漠地道,“如今的形势,你还看不清吗?”

  “柳怀远,”周陵言恨恨地道,“我看错你了,不曾想你竟成了太后的鹰犬!”

  “我要保护她。”

  周陵言一愣,随即露出轻蔑的苦笑:“传言果然是真的。”

  “我只是把她当妹妹,”柳怀远看向周陵言,“比不得你,儿子都有了。”说罢,柳怀远也不理会周陵言,拄着拐便一走一瘸地向殿外走去。

  周陵言被柳怀远这一闹,抬头再看时,龙椅上已没了周琏的身影,珠帘后也没了太后的行迹,群臣散去,只剩他一个落寞地立在这大殿中。

  不过,周陵言回过神来,还是从柳怀远的话里捕捉到了些许不对的地方:把她当妹妹?

  什么样的交情,能让柳怀远把太后当作妹妹?

  长乐宫里,常姝正教周琬练武。周琬缠着常姝,终于拿到了真剑,对着木人一通乱砍。

  “剑是用来刺的,不是砍的。最好是一剑穿心,这样乱砍成什么样子?”常姝道。

  “有区别吗?”周琬停了下来,回头看向常姝。

  常姝叹了口气,牵过周琬的手,拉着她坐了下来:“歇歇吧,你基本功还不扎实,用真剑小心伤到了自己。”

  周琬依言坐了下来,却迟迟不肯丢下手里的剑,抬头问常姝:“姑姑,你从前是怎么开始习武的呢?前些日子,张将军的夫人来长乐宫探望太后,我偷偷瞧了瞧她,她看起来就不会武。怎么一家的女儿,一个会,另一个却不会呢?”

  常姝笑了笑,又陷入了回忆:“我小时候不愿读书,就爱缠着我大哥玩,我大哥习武,便带着我一起学。我父亲一开始也是不愿我习武的,后来见我还算有天分,便没再拦我了。我妹妹那时候太小,又体弱多病的,她生母看她得紧,她便很少和我们在一起。她又是个性子安静的,如何肯像我们一样舞刀弄枪呢?”

  “你大哥和父亲真好,”周琬撇了撇嘴,“我都许久没见我大哥了,他也不来这长乐宫陪我玩玩。我父皇就更别提了,除了重大场合必须见面,他生前极少见我的。”

  常姝笑了笑,戳了戳周琬的脸蛋,道:“你就别抱怨你大哥了,他前些日子不还特意从宫里给你送了些好玩意儿过来吗?我可是看见了,好几车呢。”

  “他要是真的惦记着我这个妹妹,就该来看我,长乐宫离未央宫又没有多远,坐个车又不累。他当了皇帝,心里全然没我这个亲妹妹了。”周琬依旧有怨言。

  常姝笑了:“你光抱怨你大哥不来看你,你可有去看过他吗?”

  周琬摇了摇头:“我母妃说,让我少去未央宫招惹那些是非。”

  常姝点了点头:“你母妃说的也有道理。”又道:“没有大哥,你还有个弟弟,你弟弟就在长乐宫,去找你弟弟玩耍也使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