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谨冷笑一声,道:“不必麻烦长清公主了。张谨今日就算血溅大殿也不悔无怨!”说罢,对着一旁的一根盘龙柱,便一头撞了上去!

  张勉要拉,却没拉住,眼睁睁地看着祖父的鲜血溅在自己脸上。

  张谨登时断了气。

  张勉愣住了。

  陈昭若心中一沉,望着张谨的尸身一时没能回过神来。直到殿内群臣躁动起来,她才回过神来,努力地用那冷漠的声音命令道:“张公以命直言劝谏,实乃臣子之楷模。传孤旨意,将张公厚葬于周冲帝陵寝之侧。”

  陈昭若只能这么做,毕竟大殿上,群臣已经被张谨刺激到了,而张谨又是张勉这等重臣的祖父,不能再追责了。

  “典礼如旧。”陈昭若看着张勉尸身被抬出去,转过身去,念了一句,便依旧一步一步迈上了台阶。

  张勉呆呆地看着陈昭若的背影,一滴眼泪终于落下。祖父死在自己面前,可他如今只能强忍住所有的情绪,跪在大殿中,对着陈昭若歌功颂德,高呼“万岁”。

  群臣中,只有祝为还算淡然。他看着陈昭若,心中默默地说道:“原来帝星生变是这个意思。”

  常姝被禁足在长乐宫里,而陈昭若如今远在未央宫……二人已许久没见面了。如今,她的身边,只有琴音,和时不时来探望她的周琬。

  周琬如今还在长乐宫住着,陈昭若并未对她们母女怎样,也并没有褫夺她公主的名分。于周琬而言,一切似乎如旧,只是常姝再也不会教她练武了。

  “姑姑。”周琬怯生生地唤了一句。

  “你以后还是少来我这里吧。”常姝看也不看她。

  “姑姑,周琬真的知错了。”周琬忙道。

  常姝听了这话,正擦着剑的手忽然一顿,无奈地摇了摇头,道:“知错可不只是说说的。”

  “那姑姑要周琬怎么做,周琬都依姑姑的。”

  “不是我想让你怎么做,而是你想怎么做,”常姝说着,又趁周琬还没反应过来,便道,“我今日累了,你走吧。”

  周琬无法,只得离开了。可她走了几步,却又看向常姝,若有所思,停在原地想了一想,这才离开。

  常姝依旧在不停地擦拭着手中的剑,纵使那剑已经被她擦的锃亮,她还是没有停歇,依旧在不停地擦着、擦着。琴音担忧地走到常姝身边,道:“小姐,你停了吧。”

  “不。”常姝只说了一个字,依旧在不停地擦拭着剑。

  “小姐……”

  “剑沾了血,便洗不干净了,”常姝说着,抬头看向琴音,问,“陛下今日又杀了多少臣子?”

  琴音无言。

  常姝听了,低头苦笑:“只怕长安城里已血流成河了。”

  这些日子,陈昭若不知杀了多少反对她的臣子,谁能数得清呢?

  “陛下是逼不得已。”琴音忙辩解着。

  “不,不是逼不得已,”常姝依旧固执地道,“我们明明有选择的,只是她选了这一条路罢了。”

  她已快二十九了,本来按照那个三十岁的约定,再过一年多,她就可以和陈昭若一起去南方买个庄园,过上那逍遥自在的日子了。

  “奴婢只听说这几日来北方有了些起兵反对陛下的,陛下已派了杨深大人领兵前去镇压……其余的,奴婢一概不知。”琴音低了头,道。

  常姝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为什么命运总是在捉弄她?

  饭食送来了,琴音在门口接过食盒,进来服侍常姝用膳。常姝放下剑,木然地坐在案前,待琴音把盘子摆好便拿起了筷子,却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她看向了那食盒,发现食盒里漆盘上分明垫着一张帛纸。

  一张写了字的帛纸。

  常姝便又放下筷子,伸手从一旁食盒里拿起了那张帛纸。琴音却是一愣,根本没注意到这里还有一张帛纸。

  常姝把那帛纸打开来看了,忽然愣住了。

  这是常媛送来的。

  “长姐亲启。长姐安好?陈氏以长姐为质胁迫张勉,张勉顾念你我姐妹情深,无奈追从陈氏。长姐被禁足,妹无从得知长姐消息,甚为挂念。若长姐有所求,写于帛书背面,妹当尽力而为,唯望长姐平安。常媛呈上。”

  常姝看罢,愣了一下。常媛把这信送进长乐宫,定然是费了一番心思,也算难为她了。

  但是,什么叫“陈氏以长姐为质胁迫张勉”?

  常姝想着,不由得苦笑。原来,在她眼中,自己不过也是可以利用的工具罢了。

  常姝想着,起身拿了笔,只在帛书背面写了四个字:安好,勿念。

  然后就把这帛书塞进了食盒里。

  琴音看着这一切,默默无言。

  “琴音,”常姝忽然开了口,看向琴音,“你这次,不会再向她去说了吧?”

  琴音想了想,低了头:“奴婢什么也没看见。”

  未央宫里,周琬求见陈昭若。

  陈昭若正批阅奏折,忽听周琬求见,本来使唤了青萝去把她打发走,谁能料到青萝出去了一趟,费了许多口舌,也未能把周琬劝走。

  陈昭若无法,只得让周琬进来了,一边批阅奏折,一边连眼睛都不抬地问:“沣阳公主突然来访是有何事?”

  “是我杀了周璨。”

  陈昭若闻言,手中的毛笔一下子失了控制,在案牍上拖了一条长长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