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真正解决完霍休的事情回到京城,展眉和追命首先带着霍休去六扇门报道。

  “也不知道我走的这几天,老楼里的酒有没有被别人偷喝,”追命拍了拍腰间的葫芦,抱怨道,“这路程也太长了,我从花满楼那儿要来的酒喝没好几天了才到京城。”

  展眉莞尔:“你还好意思说,去南海的时候你诳了人家不少,回京城还特意拐去远五十里地的路假装‘路过’杭州,害的花满楼又给你装了好几葫芦!”

  追命摸了摸鼻子,“嘿嘿”笑道:“我也是没想到,残月楼的酒能让我念念不忘啊。”

  一路插科打诨,很快就到了六扇门。

  迎出来的是小七。

  自打上官飞燕的事情解决后,小七就一直跟在无情身边,虽然没有行拜师之礼,但武功基本都是由无情来教,偶尔跟追命学学轻功,也算是无情的半个徒弟了。

  见到展眉,小七一脸惊喜,飞快跑到她的身边,抱着她的手臂叫道:“姐姐!”

  展眉摸摸他的头,深觉小孩子变化真的很快:“这才多久没见,你好像又长高了。”

  听到动静,无情坐着轮椅从正厅出来,看着展眉笑道:“这孩子,一见到你就把平日里的稳重都丢光了。”

  展眉却觉得这样很好,才十来岁,正应该活泼天真的时候,像初见那样老成持重实在是可惜了些。

  小七吐了吐舌头,赶忙回到无情身边,推着轮椅一脸严肃:“不,我还是那个稳重的小七。”

  无情拢了拢身上的大衣,笑着对展眉道:“外面冷,进屋聊吧。”

  落定后追命将这段时间的经过跟无情汇报了一下,继而又想起来一件事,问展眉:“你上次跟我讲的那个药材,叫什么来着?”

  回来的路上,展眉将苏梦枕所需的两种药材给追命讲了,拜托他帮忙,此刻突然提起,展眉忙不迭道:“是醉龙草和草谷果。”

  无情点头,道:“草谷果我知道,醉龙草应当是在世叔那里,等他回来我帮你问问。”

  展眉应了声“好”。

  从六扇门走出来的时候,刚好迎来了今年的京城初雪。

  原来已经入冬了。

  当初去江南的时候,谁也没有想到这一趟会直接花费两个多月的时间——虽然相当一部分时间都花在赶路上了。

  算算日子,再有不到两个月就要过年了。

  时间可真快,这一年还没做什么就要过去了,展眉心想,走的时候忘记跟客栈老板说一声,也不知道房间还有没有给自己留着。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追命伸手接住一片雪花,笑着看向展眉,“无情给我放了长假,天香楼喝一杯?我请客!”

  追命的话打断她的思绪,展眉立刻抛下先回客栈的念头,回头冲他笑得神采飞扬:“当然去,你好不容易才请客一次,哪有不宰的道理?”

  说罢,展眉双腿一夹,马儿应声窜出去几米远。

  “喂,我哪有那么小气。”见展眉早就跑开,追命嘀咕一声就忙不迭地跟上了。

  初雪既至,果然很多人都选择这天来小酌一杯。此刻天香楼的一楼酒气腾腾热热闹闹的,已经坐满了人。

  将缰绳递给门口的小厮,展眉跟追命有说有笑地往楼里走。

  却不想还没踏进店里,就见迎面走来一个不速之客。

  说是不速之客也不对,毕竟只有展眉一个人万分不希望这人出现在京城。

  虽然没指望白愁飞能听她的话留在杭州,但突然见到,展眉还是觉得有些怔住了。

  倒是追命先反应过来,戳了戳展眉,低声道:“是西湖边上那个卖画的小子。”

  展眉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要笑不笑。

  展眉:虽然我不想承认这个事实但白愁飞果然还是来了京城。

  “展姑娘、崔公子,我们又见面了。”见展眉不为所动,白愁飞勾了勾唇角,抱拳对二人行礼,“以后请多多指教。”

  追命没听出他的言外之音,回以一礼:“白公子。”

  展眉一头雾水,刚待开口询问指教什么为什么要指教,就见白愁飞已经快步走出天香楼,转眼就消失在街头了。

  一个念头隐隐在展眉心里成形,展眉顾不上身后追命疑惑地大喊,丢下一句“我去去就回”就直奔金风细雨楼了。

  既然展眉离开,追命也没了兴致,怏怏地回神侯府去了。

  当展眉赶到金风细雨楼的时候,只觉得呼吸都不是自己的了。

  初雪轻轻薄薄覆盖院中小径,点点雪花落入湖中同游鱼嬉戏,凉亭里两个身穿白衣的男子举杯对酌,若不是那一头的青丝,两个人都仿佛要融到雪里似的。一个人温和内敛,面带微笑,另一个人孤傲张扬,眉目俊朗。

  真是一幅美妙的画卷,如果苏梦枕对面坐着的不是白愁飞的话。

  展眉面无表情地想。

  展眉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借此平复自己内心激昂的情绪。

  吸气呼气反复几次——不行她还是忍不住想揍白愁飞一顿然后把他扔得远远的!

  听到脚步声,苏梦枕放下手中的杯子,抬头笑着跟展眉打招呼:“展姑娘。”

  展眉扯了扯嘴角:“苏楼主。”

  苏梦枕道:“来,展姑娘,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白愁飞,是……”

  未等苏梦枕说完,展眉打断道:“幸会幸会。”

  白愁飞早就觉得展眉看他不顺眼,此刻更是落实了这个想法,倒也不以为意,只朝着展眉的方向举了举酒盏,笑着开口戳破她的装模做样:“我与展姑娘已有数面之缘,又何必装作初次见面的样子?”

  展眉:“……”她觉得白愁飞的笑里写满了不怀好意。

  细心如苏梦枕,已察觉了不对劲,关切地问展眉:“展姑娘,怎么了”

  展眉一脸纠结:我很想直说但奈何有外人在呢。

  见展眉的脸色变了又变,白愁飞也不愿与她计较什么,明白两人有话要讲便起身告退:“既然展姑娘与苏楼主有话要讲,那在下就先行离开了。”

  苏梦枕也起身行礼,道:“白公子不必客气,那我们改日再聊。”

  “现在可以讲了吗?”苏梦枕笑道。

  已经认识这么久,展眉便直截了当地跟苏梦枕讲:“白愁飞不是好人,不适合留在金风细雨楼。”

  苏梦枕一脸愕然:“为何?”

  展眉摇摇头,开口:“你可知道白愁飞曾经有多个身份混迹多种场合?此人善于心计且野心勃勃,留在金风细雨楼十分危险。”

  苏梦枕给展眉倒上一杯热茶,示意她捧着暖暖手,笑着说:“展姑娘可是忘记白楼的作用了?管他有多少身份,在我面前都是坦诚透明的。”

  看着苏梦枕的眼睛,展眉只觉得有苦难言,只是不停地重复:“你让他走吧,别留他在金风细雨楼。”

  苏梦枕察觉到展眉情绪不对劲,试探着问道:“展姑娘?”

  展眉猜想在苏梦枕眼里自己一定很奇怪,明明拿不出什么证据,却偏偏一口咬定白愁飞是坏人。

  展眉其实很想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苏梦枕,很想告诉他将来白愁飞狼子野心会害了金风细雨楼会害了你,很想告诉他雷纯只爱六分半堂的权势不爱你,但她不能。一切的一切都太过荒谬,连展眉都偶尔会处在不断地自我怀疑之中,更何况别人。

  她的情绪实在不太正常。展眉心想。

  一定是压抑的太久了。

  五年来,除了最初跟大师兄提起过一次,后来再也没有人知晓展眉曾经有过这样一场梦。所有都被展眉积压在心里,不是没有痛苦过,但好在身边还有一群朋友亲人陪伴,而且几次成功地规避原故事中的坏事,也让她忽略了内心的不安。

  但到底是不安。

  展眉觉得自己头上有一柄利剑,随时可能毫无征兆地掉下来。

  白愁飞就那柄剑。

  再开口,展眉的语气里已经带了哽咽,她甚至半带着哀求,连平时的敬称也忘在了脑后:“苏梦枕,经历了花无错余无语的事后,你还是这么容易相信别人吗?”

  “展姑娘,白愁飞不在我身边做事,给他安排的职位也只是位高,但权轻,何况无邪会派人盯着他,”见展眉一脸不安,苏梦枕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还是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我曾经犯过的错误,不会再犯第二次。”

  展眉看着苏梦枕温和的双眼,心道你确实犯过第二次,只是这话却不能给苏梦枕讲。

  展眉再度开口,问他:“你怎么能保证白愁飞不会是第二个花无错余无语呢?无错无语在你身边多年尚且背叛你,苏梦枕,知人之明不知心你知不知道?”

  见苏梦枕油盐不进,展眉说到这里眼眶已经全然红了,泪水在眼里打转,将落未落。

  展眉心里唾弃自己:看吧,人家根本不在意你的担忧,你还要上赶着去给人家操心。

  苏梦枕轻轻地把展眉拥在怀里,收敛了笑意,语气里带着平常没有的郑重:“展眉,你不相信别人,但你可以相信我。我会防备着白愁飞,但你也要相信我可以掌控局面。”

  展眉再也忍不住,在他怀里放声哭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总算感情要有点变化了

  感情戏把我卡了半天,是我不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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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明天见qw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