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安小说网>其它小说>阴缘伞>阴缘伞 分节阅读 6
人的言谈举止便可以看出他的精神状态。身体上的疲倦表现在肢体行为上,而精神上的疲倦则表现在面部神情上。记者这一职业最为讲究速度效率,但苏小姐从刚进来到现在目光都无法专注集中,说话的语调也很迟缓,证明你心里藏着事情。而且……我个人觉得苏小姐好像对这间诊所或者是对我有些反感……一般病人都会下意识地排斥医院和医生,不是吗?"

"没想到你不仅是个优秀的心理医生,还有很独到的推理能力。不去当警察太可惜了。"苏沐雨终于露出笑容,开始对他有些刮目相看了。

"其实心理和推理都只是一种兴趣,没必要成为职业。"他别有深意地说。

苏沐雨刚想反驳"那你不是已经当上心理医生了吗",却被他抢先道:"苏小姐不妨说一说自己的心事,或许我可以替你分担一下。"

这句话说到苏沐雨的心坎里。这些日子以来,她多么想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一股脑儿地倾诉出来,可又怕别人的嘲笑和不理解,甚至会误以为她真的精神失常了。所以,当有人用如此温柔的语调告诉她愿意倾听时,她觉得自己就像在迷雾之中找到了方向。

"如果我说,我看到了一些不存在的东西,比如鬼魂……"

话说到此,便被敲门声打断,一个四十出头的男子走了进来。他戴着厚厚的黑框眼镜,身材略微发福,长相属于看一眼就知道他是医生的那种,而且他身上也穿着白大褂。

"你是……"苏沐雨疑惑地问,但心里大概有了答案。

"你好。我是孟冬谷。你就是《东州晨报》的苏记者吧?"孟冬谷声如洪钟,笑容很有亲和力,"我还说怎么等了半天都没见着人,原来是你走错房间了。"

"可护士小姐明明说是左边……"左边?!天啊,她真是粗心到左右不分了,"实在对不起,我走到右边了……"

"没关系,刚好可以为你介绍一下我的朋友--长夏。"孟冬谷拍了拍那个伪"孟冬谷"的肩道,"说起来他也算是个传奇人物了。年纪轻轻就在美国拿下不少学位,可他居然是个无业游民。"

"如果画漫画也能算一种职业,我还不至于是个无业游民。"长夏边脱下白大褂边自嘲地说。

"如果'撒谎'也算一种职业的话,我看你倒挺合适的。"苏沐雨收拾好采访资料,便跟着孟冬谷走出去。

"呵,你在生我的气吗?我为我之前没跟你说清楚而道歉,但我可没有承认我就是孟冬谷医生,所以不算在撒谎吧。"长夏不紧不慢地走在她后边。

"不想骗人为什么要穿白大褂。"苏沐雨低声自语,可还是清楚地传到了长夏的耳朵里。

"我只是一个人在那间诊室里待着无聊,想体会一下医生这种'崇高'职业的感受,没料到刚穿好白大褂,你就进来了,还把我当成了孟医生……"

"好了,好了。"孟冬谷打圆场道,"苏小姐你就原谅他吧。他呀,一见到漂亮的女孩就会有这种反应……不过这小子虽然是个业余的心理学爱好者,但某些方面的造诣比我还深……"

苏沐雨点点头:"那孟医生,我们就开始采访吧。"在办公室门关上的瞬间,她看到长夏站在门口用很清澈的眼神望着她说:"关于你刚才和我说到一半的心事,我真的希望有机会听你说完……"

然而苏沐雨却像没听见似的,避开他的目光转过身去。

3

东州的四月,像随时都可以酝酿出一场大雨。苏沐雨抬头望了望乌云密布的天空,后悔自己采访前没事先准备好一把伞。孟冬谷的诊所距离市区较远,在这一带很难拦到出租车,而前边的公交车站离这还有十几分钟的路程,等她走到时,只怕已然成了一只"落汤鸡"了。

正当她犯难时,一辆蓝色的重型机车停在她跟前,在"骑士"潇洒地脱下安全帽后,她才看清来人竟然是长夏。

他戴一副深棕色墨镜,似笑非笑的表情能引来一大群女孩的尖叫,可看在苏沐雨眼里就是一个"装酷"!他说:"苏小姐,不介意的话我送你一程。"

"谢了!我们并不同路!"苏沐雨边说边大步朝前走去。

长夏发动机车,缓缓跟上她:"我现在可以很确定,你对我有偏见!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像那种会欺骗小女孩的人?"

"这并不重要!"苏沐雨冷冷地说,"重要的是,我已经不是小女孩了!"

一个急刹车,长夏连人带车挡在她面前:"你对每个人都充满戒备吗?这样会活得很累的!"

说罢,他从机车上跳下来,不由分说地把安全帽罩在苏沐雨头上。

"你!"他的动作那么快那么自然,让苏沐雨在错愕中忘了反抗。

等她想起要挣扎时,长夏已经将她拉上了机车后座:"坐稳,我们要出发了!"

苏沐雨发现自己的手腕被长夏单手紧扣在腰间时,更是火冒三丈。这个轻浮的家伙!"放我下来!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很……"

"很失礼,对吗?"长夏接住她未说完的话道,"那又如何?反正在你眼里我也不是个'绅士'。马上就要下雨了,你该不会以为,四月天在大雨中漫步很'淑女'吧?"

尽管苏沐雨的反应很强烈,但机车最终还是在大马路上飞驰起来。长夏的声音逆风传来:"忘了告诉你,你如果要跳车的话,最好等到了市中心再跳,这么精彩的表演无人欣赏,岂不是太可惜了!"

苏沐雨终于放弃了挣扎,愤愤地说:"你真是我见过的最……"

"最无耻的人,是吗?"长夏大笑起来:"那你认为是勉为其难地坐一个无耻者的车好呢,还是生病在医院住上几天比较好?"

"哪有人这样说自己的,我只想说你……有点霸道。"苏沐雨的情绪平稳了下来。长夏的话不无道理,如果淋雨生病了她的工作怎么办。想到这儿,她倒觉得之前对他的态度有些过分了。

"这并不重要。"长夏学着她的语调打趣道,"重要的是,你再不告诉我你要去哪,该怎么走,我们就迷路了。要知道,我刚回东州没几天,对这边的路完全没有概念。"

机车在报社门口停下,苏沐雨将安全帽交还给长夏:"不管怎样,都要谢谢你送我。"

"那我可以要个谢礼吗?"长夏摘下墨镜望着她,嘴角又不由自主地翘起来:"我不希望以后见面总要叫你'苏小姐'。"

"呃……我的朋友都叫我小雨。"

"小雨。"长夏念了几遍,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张纸片,"这个送给你。"然后,机车飞驰而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苏沐雨的视线里。

苏沐雨将手中的纸片打开,上面画着一个卡通女孩,和她有七分相似,长夏还送了她一句话:如果你不相信你遇到的是鬼魂,那就想办法证明"他们"不存在!

这个人,还真是"传奇",难道他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吗?苏沐雨小心地将画收好,走进报社。

"郭娜姐,怎么下班了还不走?"苏沐雨把今天的采访稿完成后已经六点半了,她很好奇一向准时下班的郭娜今天居然也会加班。

"唉!我的这篇采访稿,怎么写都不满意!"

"什么采访啊?"苏沐雨走到她身边,她顺手将打印好的稿件递过来。

一个很醒目的标题让苏沐雨的心"咯噔"一跳:"星空"剧团女演员张可可,离奇跳车不幸身亡。张可可?是和徐诺一起去旅行的张可可吗?难怪她感觉这名字很熟悉,原来前一阵子同事们在办公室里讨论过这件案子。

"你不知道这案子有多悬,至今一点线索也没有,最可靠的消息就是称她压力过大导致精神紊乱。"郭娜喝了一口水,"可载她的出租车司机说,她临死前似乎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执意下车未果,才自己跳的车,离奇吧?!"

苏沐雨专注地看着张可可的简历,她二十二岁,东州艺术学院表演系学生,对,就是她和徐诺去了溯水镇!要想证明这些天来扑朔迷离的一切,就从这里开始吧。

"郭娜姐,能不能让我试一下,我重新采访然后再写一篇稿子。"

郭娜看了她半晌,笑了出来:"求之不得!我明天就和头儿说,让你来完成这篇报道。"

她从抽屉里翻出不少资料给苏沐雨:"这是那个出租车司机的地址,这是负责此案的一个公安的电话号码,他叫方缙扬……"

"方缙扬?!"苏沐雨惊喜地叫道,那是她高中时代学生会里的一个学长,没想到居然是他负责这个案子,这下就好办多了!

尽管下着很大的雨,苏沐雨还是满心欢喜地回到家,她决定明天就约方缙扬出来见面,一是叙旧,二是除了这个案子她还有好多忙需要他帮。

"小雨回来啦。"袁容照例提前为她开好门,"你带客人来家里啦?"

"什么?没有啊?"苏沐雨奇怪地看着外婆多拿出一双拖鞋。

"咦?我刚刚明明看到有一个男人站在你身后呀!"袁容抬头再次向她身后望去,苏沐雨也随之转身,可后边什么人都没有。

"可能是我年纪大,老眼昏花了。"袁容叹了口气,摇摇头。

一股寒气从苏沐雨的脊梁升起,她艰难地开口:"外婆,您看到的男人是什么模样?"

"穿着正统的西服,最奇怪的是都已经到楼里了,他还撑着一把红色的蜡纸伞!"

天啊!那不是韩曳吗?!

4

东州市今天难得一见的阳光灿烂,苏沐雨行走在马路上,不时地回头张望。然而身后并没有出现她想象的东西,比如,一个穿西装撑红伞的男人。外婆昨天真的眼花了吗,可为什么她"见"到的男人如此符合韩曳的形象?苏沐雨决定暂时把这个疑惑放在一边,当下最该做的是调查张可可的死因。

十分钟后,她来到出租车公司,由于事先有预约,很快就见到那天载张可可回家的司机老陈。

"自从她出事后,最麻烦的就是我了!什么公安局的、报社的、电视台的,天天都有人来找我。我能知道些什么,该说的早就说完了!"老陈叼着烟,态度有些不耐烦。

"真是不好意思。您之前说的那些我大致都知道了。这次来是想再了解几个问题。"苏沐雨掏出纸笔记录,"您是什么时候发现张可可情绪失常的?"

"从她在剧院上车那会儿吧。她有点神情恍惚的!"

这么说她在上车前一定受过什么刺激,"那上车后她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例如,说了什么话……"

"不是我害你的!"老陈突然吐出这几个字,把苏沐雨吓了一跳。

"你说什么?"

"我是说,她上车不久手机响了,不知收到一条短信还是什么,她就精神错乱了。她回头望了一眼后车厢,像见鬼似的面无血色,然后说出这么一句'不是我害你的'……"老陈说到这儿,自己也觉得有些恐怖,事后他常常在想,到底后车厢里有什么"东西",让一个女孩看了宁可跳车也不愿待下去。

"'不是我害你的'?"张可可为什么要这么说,她的恐慌是因为收到了"短信",还是因为看到了后车厢的"东西"?苏沐雨在这段笔记下标识上重点符号:"你知道那条短信的内容吗?"

"怎么可能!手机后来被警察拿走了。"

在"星空剧团"的采访很顺利,张可可平时人缘挺好,大家对她的离去都深感意外。

"我们都很难理解她为什么要以这种怪异的方式来结束自己的生命。"一个叫小惠的女孩说,"她的演技在团里称得上是不错的,几场演出也很成功,基本上没什么压力啊!"

"她私下和什么人来往呢?"

"也就和我们剧团的同事吧。"小惠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好像她都不怎么和她学校的同学联系。"

不和东州艺术学院的同学联系?张可可是在逃避什么吗?苏沐雨思考的同时,大家又七嘴八舌地向她提供很多有关张可可的事,但将这些信息筛选下来,都没发现太有价值的线索。

正当她要离开时,一个不起眼的小女生叫住她。

"我在剧团里是负责整理服装道具的。"小女生吞吞吐吐地说,"那天演出完,我提前回后台,在门口遇见……一个女子走出来。我还在想她怎么能随便进出后台,就看到可可的位置上放着一束白菊花和一张卡片……"

"是那个女子放的花吗?她长的什么样?"苏沐雨感到这就是事情的关键。

"应该是。可她走得太快,我现在甚至都不确定是否真的看见她了。只感觉一道蓝影飘过……"

"蓝影"这个词深深刺痛了苏沐雨。她想起在QQ视频上看到的蓝裙女子,在溯水旅馆门口看到穿蓝裙的徐诺,这些都是同一个人吗?同一个已经死了两年的人!"那张卡片上写了什么?"

"上面画了……一颗破裂的心!"小女孩的声音有些发抖,"落款是……"

"徐诺?!"苏沐雨小心翼翼地说出这个名字,然后看到小女孩轻轻点头。

苏沐雨能体会张可可看到那颗碎心的感觉,她也收到过类似的信封。那么,其他和徐诺去旅行的同学收到了吗?徐诺,或伪装成徐诺的人,画出这颗心有什么含义呢?这些疑惑突然被一个鲜明的画面取代--蓝裙女子手握玻璃朝自己的心脏刺去!她惊颤了一下,脑子里又冒出张可可的那句话"不是我害你的"……

心脏微微发凉,苏沐雨又问:"那你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