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了那么多次, 当他真的发疯一般擒住自己时,撕扯的疼痛多于满足感。他们之间天然有道沟壑,再怎么粉饰太平, 总有一天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爆发到极致。摧枯拉朽,山崩地裂。
在这样的混乱时刻, 温瓷还是能感觉到每一次抵进生命之深。
她无路可逃。
即便脑子是清醒的, 她也不想逃。
不是自己想要的吗,何必惺惺作态?
泳衣紧绷的布料压得她难以大口呼吸,最终所有的吐息都变得浑浊起来。她第一次毫无顾忌地尖叫出声, 像是他的模仿犯, 深深回咬了过去。
……
睡到第二天room service,温瓷才勉强觉得没那么酸痛。
卧室一片狼藉,除了半掩在她身上的被子还算完整。她怀里抱着一个软枕,腿根附近也垫了一个,其他枕头散落在床下各个角落。
昨天穿在她身上的布料就那么压在枕头下面, 露出一个角。
温瓷伸手捞了几下, 捞到几片破碎布料。还好床头有浴袍,披上浴袍下地, 腿上的红痕和淤青就彻底暴露了出来。
不用细看, 光靠感受温瓷就知道有多惨烈。
拉开窗帘,阳光争先恐后地铺了进来。外面是一片玫瑰花园。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在他的房间。
卧室门外有脚步声, 紧接着是推车的滚轮骨碌碌作响。
外面的谈话持续若干秒, 等一切停止, 房门发出了沉闷的敲击声。
咚咚咚——
温瓷光着双腿站在阳光里, 回头。
男人目光深邃地望过来:“你该吃些东西了。”
洗手间有她惯用的洗漱用品, 也有干净的棉质衣服, 很柔软很宽松,应该是他的。仿佛现在这副糟糕模样才能验证他的罪行似的,温瓷偏不换。
她简单洗漱完依然披着浴袍,如愿见到了他晦涩的目光。
温瓷在长桌另一端坐下,慢条斯理地吃起了早午餐。
金属刀叉触碰瓷盘的轻微磕碰声中,她听见薄言嗓音低沉地开了口:“昨天——”
看吧,也不是每次非要我来起头。
总有你认输的时候。
“昨天?”温瓷抬眼望向他。
这是今天第一次开口说话,嗓音不太对劲,有些沙。
她放下刀叉,喝了半杯温水,才听到他继续说。
“还痛吗?”
痛也不会承认銥嬅的。
一方面是自作自受,另一方面承认就等于认输。
温瓷换了另一个意味深长的表达方法,“没人说过你很粗鲁吗?”
回答有是变相承认自己有过性经验,回答没有等于承认自己在这之前一片空白。他收拢手指,那些褪去的生涩和少年气原来是转移到这上面来了。
温瓷在沉默中轻轻抿了下嘴角的面包屑,“看来是没人说过了。”
如果是平常争锋,薄言早该回击了。
但今天他一反常态。
或许是昨晚到后来,他才发觉不对劲。本以为她早就应该经验颇丰,他才近乎蛮横地对待她。一晚过去,最后在震惊和愧疚中难以自拔。
“抱歉。”
等了一晚上,温瓷等到一句简单的道歉。
她其实也不是想要道歉,就是说不清道不明地,想要他认真对待昨天发生的事。而不是那么稀里糊涂就那么过了。
明明,那就是他们的第一次。
也没有那么委屈吧。
但温瓷用刀背去抹黄油的时候,啪嗒一下掉了好大一颗眼泪。
她很久没有这种极端负面的情绪价值了,一时自己都愣了。
而显然,她的眼泪价值很大。
对面吱呀一声,椅子腿把地板划出刺耳的噪音。他身上的冷杉气息很快裹了过来。温瓷忽然觉得安定。
情绪在上下一秒之间波动回正常值,眼泪却啪嗒啪嗒地止不住。
她像是在演戏,演一场连自己都莫名其妙的戏。
薄言很沉默。
他或许是知道没有哪个词、哪句话能够替他道歉,于是只是单膝跪在旁边,替她揉捏腿上留下的痕迹。动作生涩却温柔。
这是重逢后唯一一个让他敛起全身攻击性的时刻。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温瓷已经把手指穿进了他的黑发。和自己的不一样,触感上带着男人特有的硬朗。
薄言脊背僵硬,抬头,撞进了她水汽氤氲的眼底。
他的嗓音干涩:“怎么了……”
啪嗒一下,她最后一滴眼泪刚好掉在他脸颊上。泪珠滚落的时候,像极了他也在流泪。
多荒唐啊,薄言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掉眼泪。
温瓷不知道哪儿来的臆想,但止不住胸口一阵阵发涩。
她吸了吸鼻子,瓮声说:“薄言,你以后能不能一直对我这么好。”
***
回到国内,温瓷还隔三差五收到王可的微信道歉。
那天的派对本意是热闹一下,她才叫了这么多以前的同学,没想到这些人喝多了管不住嘴。
等温瓷离开,王可指着鼻子一个个地骂。
她性格泼辣,向来有什么说什么。
“你。你家投了点教育资源还真觉得自己是书香世家了?你爸跟小渔村打渔倒腾海货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出来嘚瑟?还穷狗翻身?说你全家呢吧?”
“还有你,前几年求着温家带你家走航线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说差距啊?你爷爷爬了大半辈子才爬到能跟温家牵个线,可太太太不容易了!”
“陆诏你个王八蛋,就你丫起的头,什么话不好提提那个,傻逼!”
“……”
王可那边骂完,歇了好几天。
等她觉得温瓷应该不记挂这事儿了,才旁敲侧击地问。
王可:那天回去以后,你那个……没事吧?
温瓷:没什么。
王可:哎哟瓷儿真对不住,我哪知道那群人这么不靠谱。下次咱们玩我绝对绝对不喊他们!我就在这跟你表个态,我王可,肯定跟那些人不是一个想法!
温瓷:我没跟你生气。
王可:真的???
温瓷:111111
王可:……你跟谁学的,这么潮流。
王可:那说好了啊不生气!改天我定请你们俩口子吃饭赔罪。
十分钟后。
王可:年中有个促销季,我爸说不好好搞我就死了。
王可发了五根手指的表情:要这么多交易额……
温瓷:嗯,下午我叫商务部跟你去谈。
王可:[爱心][爱心]
十五分钟后。
王可:那个,瓷儿。别嫌我烦,我再问一个事。
温瓷:?
王可:你说薄言小心眼吗?
温瓷手指顿在半空,一时不知道怎么回。
王可:……他不会记我的仇吧?
把助理小吴叫到办公室,温瓷跟他吩咐了下午的临时安排。小吴一边记下,一边像往常那样跟温瓷汇报最近的情况。
等公司近况说完,他话锋一转:“最近我们董事办哀嚎一片。”
“怎么了?”温瓷随口问道。
“股票翠绿,都连续跌停好几天啦!”小吴说,“听说有投资公司撤资,然后一连串的连锁反应。就是和咱们集团有过合作的那几家,因为多少有点了解嘛,咱董事办的员工买了不少,估摸着这会儿该上天台了。”
温瓷随手拨弄着手里的那支笔,动作停在某个时刻:“具体哪几支?”
小吴见她有兴趣,立马翻出平板给她看。
“小温总,您说还有回升的可能吗?要不要抄底?”
温瓷只瞥一眼就知道了,那晚派对上出言不逊的那几家全在里边。原来王可刚才没头没脑的那句话是这个意思……
她拿出手机,想了想,给王可回道。
温瓷:他小不小心眼我不知道。
温瓷:我挺小的。
两句回完,不顾王可那边满屏幕的问号,温瓷同小吴说:“不用抄底了,没救。”
“得!”小吴夸张地鞠躬,“替董事办全体员工感激您的大恩大德!”
小吴脚步轻快地往门外去,走到门口,被温瓷叫住。
“小温总,您还有什么吩咐?”
“反正没救了……”温瓷的表情若有所思。
过了好一会儿,她露出平时难得一见的微笑,语气带着点狡黠。“一会儿你跟集团那边说一声,把他们几家的合作都停了吧。”
温瓷用笔支了支下颌,“就说是我说的。”
小吴效率很快,到快下班前老太太打来电话。
温瓷早就找好了由头:“奶奶,我想降本增效。那些没什么用的枝丫得多砍砍了,不是您说的么,树越修才越长。”
老太太对她这番说辞挑不出毛病。
枝丫早就该修剪的,只是在章合泰手里迟迟不见行动。
这次由温瓷来开刀也没问题,于是老太太嘱咐几句,才挂断。
等到这边的事情都处理完,小吴又打进内线电话。
这一天的连轴转几乎没停过。
温瓷接起,听到小吴的声音轻轻的,像背着别人在讲悄悄话。
小吴:“小温总。薄总来接您啦!”
回来后薄言总是这样,每天都会准点出现来接她上下班,就好像应了那句“你以后能不能一直都对我那么好”。
当时他的回答是“好”,即便中间用了将近三十秒的思考时间。
温瓷拎包出去。
看到薄言坐在会议室门口的沙发椅上,长腿微曲,手上正拿着平板在处理工作。会议室的透明花墙像一道繁复的背景,把他框成了一副上等油画。
听到声音,他望过来,冷峻的目光在落到她身上后忽然松缓许多。
“下班了?”
“嗯,不算忙。”温瓷点头。
小吴在办公桌后一个劲地点头,是啊是啊,不算忙,也就差点脚底冒烟的程度。
薄言面色平静,仿佛在与她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听说今天集团和好几家公司取消了合作关系。”
“很正常。每天都有新的合作进来,也有旧的被取消。”
“是么。”薄言弯了下唇。
“是的。”温瓷理直气壮地说。
他们一同乘电梯下楼,抵达一楼大堂的时候正好遇见保安拦着三五个人。那几个人不知在这纠缠了多久,西装都显得褶皱。
看到顶楼的电梯抵达,保安推搡的动作更迅速了。
温瓷望过去,与那边几人视线相遇。
其中领头的那人大喊:“温瓷!瓷儿,我,是我啊!”
“我们跟你老板认识。别他妈不知趣了啊我警告你!”另一人立马帮腔。
“不行。”保安义正言辞地把人往外赶,“没有邀请没有门禁你们没法进来。”
温瓷同薄言一起停在数米开外,她好整以暇地看着:“怎么了这是?”
“小温总,这几个人没有预约非要上去见您。”保安道。
“是这样的,瓷儿,听说咱两家有个合作出了点问题,我猜着肯定是底下人搞错了吧?所以过来问一声,你看这闹的。”
“那个合作啊……”温瓷佯装思考。
“对对对。”那人快速点头,“你看我就知道你记着。都合作这么多年了——”
“是啊,我取消的。”温瓷在对方惊愕的目光中缓声问,“怎么了吗?”
“……”
“不是,咱几家不是友好互利这么多年了么?”
“你好像不太明白友好互利的意思。”温瓷伸手轻轻抓住薄言的手掌,而后挠了下他的掌心,“不介意的话,让我先生同你们解释一下。”
她明显感觉到薄言的手指倏地僵硬起来。
他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而后缓缓开口:“互相有利可图……才叫互利。”
温瓷朝他好脾气地笑笑,再转过脸已然是最初的那种高高在上的模样:“抱歉啊,当我的合作伙伴你们还远不够格。”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更23点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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