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安小说网>现代言情>旧爱【完结】>第63章 宝贝

  这个怀抱持续了多久, 温瓷就听了多久他剧烈起伏的心跳声。

  另一侧的楼梯通道口门户大开。

  大概是等不及电梯,让他一路跑了上来。

  此刻章合泰的手被他甩开,力气之大, 让章合泰控制不住地向后趔趄。

  不等章合泰站稳,第二部 电梯叮得一亮, 同样停留在8层。

  穿着制服的警察同志迅速追了出来, 一左一右包在章合泰身边:“章先生,请你务必配合调查。”

  “调查我?”章合泰冷冷笑出声,将视线投了回来, “不如问问我这好女儿。”

  家丑就在电梯口堂而皇之地上演。

  从这也能听到护士台后的窸窸窣窣。

  温瓷实在疲乏, 仅剩的力气连维持普通的站立都难。

  在章合泰那句话像刀子似的劈过来时,她与章合泰之间多了一道沉默的墙。薄言将她揽在身后,挡住了所有视线。

  而后语气森然地回敬过去:“你们狗咬狗,不用带上她。”

  章合泰不语,不过目的已然达到。

  警察问:“你的意思是温小姐与案子有关系?”

  “有。”

  “没有。”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分别属于章合泰和薄言。

  薄言面含厌恶:“章先生泼脏水的本领与日俱进。”

  “我实事求是。”章合泰嗤声。

  温瓷额角的伤实在令人介怀。虽然情绪不佳, 她也不想让自己搅和进这些破事里,于是轻轻碰了碰薄言的袖扣:“没关系, 例行调查而已。”

  薄言深看她数秒, 妥协:“就在这,我去安排个房间。”

  “好。”温瓷机械地点点头。

  长达二十分钟的询问以一句“后续有别的事我们再联系你,温小姐”为结束。

  所幸温瓷从下飞机后的每一分钟都在公共视野里, 就算在车内独处的那段时间, 道路摄像头都清晰地拍下了她寸步未移的证据。

  暂时可以肯定, 她与章合泰儿子的那桩案子无关。

  至于章合泰把警察带到医院来, 原先多半是冲着老太太去的。

  事情逐渐回到正轨。

  温瓷无所谓后续会怎么去询问老太太, 现在的她只想离开这里, 离这些人越远越好。

  从房间出来,薄言就在门口等着。

  他身上有很淡的烟草味。

  在他一旁,与他一起候着的是个穿白大褂的医生,从别在胸口的铭牌判断应该就是护士说的那个普外专家。

  果然,薄言望她一眼,转头道:“麻烦你了。”

  医生示意温瓷坐下,“不麻烦,应该的。”

  她的额头是追尾时磕到的,此时血污已经干涸了,手指轻轻一拨,有细小的碎屑往下飘。等这一块清创完成,才看得到原来的伤口。

  薄言冷眼看着,将唇抿成一条直线。

  自与她一起后才知道流年不利,她身上大伤小伤似乎都没停过。

  而他记得,少女时期的她是个很爱漂亮、很怕疼的姑娘,脚底划了头发丝大小的细痕都能哀上半天。

  时间可真快,也真奇怪。

  医生交代伤口多少天不能碰水,多清淡少食辛辣的时候,薄言才从泥足深陷的回忆中缓过来。他看到她额角贴了一小块干净纱布,冷冰冰的白色,竟与她没血色的脸没太大差别。

  明知不该在这时与她生气的,薄言还是忍不住冷了脸。

  温瓷不是没见过他冷淡的时候,先前她无所谓,后来不怕,反而到了这时却有些无所适从。但是也没有更多精力来应对了。

  她麻木起身,跟随他的脚步一步步走近电梯,坐上他的车,回到香樟豪邸。

  谁都没有说话,除了公路上的鸣笛,就只剩引擎气浪了。

  香樟豪邸的婚房住了一年多,远比不上她常住的那栋。

  可是每次回到这里,她都会有一种归属感。像回到安全区,倏地一下人就松了。

  不在的这段日子,花房玫瑰依旧团团簇簇。

  温瓷路过时忽然起了念头,进去剪下一支开得最漂亮的珍珠雪山,等回到卧房时插在了床头的琉璃瓶里。

  做完这些后,她听到浴室水声骤停。

  一路没怎么说话的薄先生出现在浴室门口,眉眼冷淡地说:“洗澡。”

  “嗯。”温瓷轻轻回答。

  她确实急需一个热水澡来缓解浑身的郁气。

  身体太疲,水汽蒸腾的舒适环境下,她踏进浴缸不到十分钟就睡了过去。什么都没梦,很沉的睡眠。

  ***

  知道章合泰的家事时,薄言还在邻市。

  那位小时照顾他的老奶奶身体快不行了,从疗养院转去了市立医院。这些天都是护工在陪。联系过家人,但薄言赶到的时候病房依旧空旷。

  他原本想多待几天,可消息一传到耳中,一刻都无法安定。

  老奶奶拍拍他的手背,虚弱地比划:“有事……去忙……”

  到底是放心不下。

  临走前,他再三回头:“就去一两天,很快回来。”

  老奶奶笑:“去吧。”

  从邻市过来最快的是高速,因为嫌司机开的太慢,中途换了薄言亲自驾驶。他这一路上都在想,如果章合泰的儿子真出事,像温瓷那么傻的,一定会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吧。装的那么冷心冷肺,其实她很傻,很轴,心也很软。

  别的或许没法感同身受,只这一件,他却可以。

  温哥华的那场雪同样在他心里下了很久。

  这一路上,电话也打了不知道多少。

  她不接。

  越是这样,薄言越是难安。所有的烦躁不安只好通过加重脚下油门,才能稍稍得到一点缓解。

  高速上下来,他先回的香樟豪邸。

  温瓷没在。

  转道又去老宅,正好看到章合泰从老宅园子里冲了出来。

  章合泰精神恍惚,居然没看到自己闪着大灯的车。

  一路跟随到医院,上楼,那颗狂乱跳动的心在看到她的瞬间几乎就落回胸腔了。可是下一秒,他又注意到她额角的伤口。

  血迹已经干涸,黏在她无暇的肌肤上显得格外狰狞。

  须臾间,怒气就涌了上来。才不见多少个小时,就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

  接下来的每一秒,他的余怒和注意力都在她身上。

  包括回家后她独自去了花房。

  薄言站在露台,视线透过沉沉的夜色落在花房的透明玻璃上。直到听到脚步声出现在楼梯转角,他才转身进去放水。

  挽起袖口,薄言靠在洗手台边。

  浴室温度逐渐闷热,眼前的水波也氤氲起来。

  他一边听着外间的动静,一边在试图让自己更平静。

  今天不适合吵架。

  起码不该在这样的情绪下跟她说话。

  薄言自以为让她进来洗澡时态度已经足够温和,但落在温瓷眼里依旧冷冰冰的。他们错身而过,薄言抬手,抓到一片空白。

  浴室逐渐响起淅沥的水声。

  每个细微的动静都能猜到她在做什么。后来水声停了多久,薄言便等了多久。他抬腕看表,皱起眉。

  去敲浴室的门,里边依然没动静。

  薄言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温瓷。”

  温瓷没有回应。

  闯进去的那一刻,氤氲水汽扑了满面。

  按摩浴缸正在噗噜噗噜涌出水流,水流裹在她光洁的胴-体上,一波接一波,很是舒缓。这么美的画面,他却没有欣赏的心情,只注意到浴室光线下的左肋伤疤。和她额角的新伤相对。

  因为睡的太过安静,薄言甚至伸手探了下她的鼻息。

  直到指腹感受到气息温热,才终于放下心。

  他跪坐在浴缸边,神色黯然。

  良久,取了浴巾将她包裹着抱起。头发只沾湿了发尾,简单擦拭一下就行。至于身上其他地方,薄言自觉做到了清心寡欲。

  睡梦中温瓷的眉头一直紧紧皱着。

  这么折腾她也没醒,想必已经累极。

  等全部收拾好把人塞进被褥,正打算起身,脖子上忽然挂上一双手臂,将他箍在原地。薄言只好维持此刻的动作,贴近她:“醒了?”

  “嗯。”温瓷懒得睁眼,双手摸上他的脸颊,捧着脸又把他拉进一点。

  鼻尖相抵,她瓮声说:“你给我擦身体的时候就醒了。”

  没问她为什么装睡。

  温瓷也没问他为什么不问。

  这一刻安静至极。

  温瓷缓缓睁开眼,在坠入他深不见底的眼眸时,今天一整天紧绷的情绪忽得找到了突破口。手指下移,从领口划进他的衬衣。

  她坐起身,反身将他压在床上。

  衣衫窸窣作响,两枚宝石袖扣不知被扔到哪里,再往下,是金属拉链的质感。

  薄言一言不发地看她做这一切,在她咬着下唇攀上来时终于开口:“我对你来说就是这个作用?”

  温瓷抬眸,与他的视线撞到一起。

  他情绪很平静,只是手臂上蓬勃直跳的青筋在唱着反调。

  静默片刻,温瓷松开手,徐徐直起腰。

  在她欲跨坐而下的时候,手臂被人拉住。

  薄言忍着烦闷偏开头,侧脸在灯带的照射下显出几分阴郁。

  “你继续。”他一字一顿地说。

  温瓷又一次没照顾他的感受。

  这次她有太多太多的情绪想要发泄,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勉强感觉到自己并不孤单。

  她想怎样,薄言就怎样配合。

  压抑的情绪终于开闸,温瓷哭出声来。从一开始的隐忍不发,到无声掉眼泪,再到后来压不住声音转为去咬人。

  好久好久没这么放肆哭过。

  这两天太压抑。

  肩上咬破了,尝到血腥味,她才松了口。

  哭声变得清晰可闻。

  一边做着最不该分心的事,一边却在为其他事伤怀。

  这是第二次见她哭。

  眼泪扑簌簌,大颗大颗往下滚。

  她也不说原因,就是呜呜咽咽地哭,偶尔叫一声他的名字,在这样不恰当的时刻让他再重一点。眼泪水像开了闸。

  比起上一次的无声落泪,这次歇斯底里更让人心疼,以至于让薄言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手足无措。没法在她死死咬着他的时刻随意变换姿势,他只好用一只手扶住她的后腰,另一只手尝试去抹她的眼泪。

  碰到脸颊上一片冰凉,指腹擦湿了又用手背抹。擦到后来实在止不住,也不管什么姿势不姿势了,薄言翻身而起,像哄孩子一样一边笨拙又生疏地念叨着“好了,乖”,一边吻她的脸颊。

  后来温瓷哭累,就着这么别扭的姿势在他怀里睡着。

  这次是真的深眠,没再被他的后续动作弄醒。

  薄言收拾好重新将人裹在怀里,关了灯。

  满腹郁结秘而不宣,原以为会冷她个十天半个月,再不济就三五天。可是她的眼泪太值钱了,起码在他这是无价之宝。

  只要看一眼就会彻底妥协。

  借着黎明的曙光,薄言能看到她已经发肿的眼睑。

  眼尾还是红的,可怜巴巴。

  那一刻薄言阴狠地想,那些把她惹哭的人都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