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安小说网>耽美小说>纯爱派【完结】>第65章 圣子恶童-3

  他回家的时候只有萨缪尔来接,因为其他人实在分不开身,凌晨三点半,埃德加还在呕吐。

  萨缪尔站在庭院正门,背着手,高个子如同一根钉,在雨里望他,望到车的时候那张干硬古板的脸上露出了一点类似笑容的表情,接着快步走过来,从司机手里接过那个小小的行李箱,又示意司机去停车。

  接着便站在一旁,撑起伞,腾出位置,让四年没有回家的小少爷看一眼家。

  艾森望着薄雨下的庭院,望过喷水池和花园,看见庄园主栋里亮着的唯一一层灯,尽管远远一望,艾森也知道里面必然兵荒马乱。从下往上数,灯亮在第五层,那里是阁楼,看来父母听他的话,把朱莉安娜和埃德加移去了阁楼。

  “埃德加怎么样?”

  萨缪尔垂着眼摇摇头。

  “我姐呢?”

  萨缪尔抬头看他,抿抿嘴:“请进吧。”

  越靠近主栋,就越觉得鬼气森森,门口还苍绿的树叶,到了房子边,已经只剩下枯黄的杂草,大群的苍蝇在门口飞,有股若隐若无的腥臭从房子里飘出,地上一片带红色的泥泞,私有黑色的活物在动。

  有人为艾森拉开正门,他刚进去,就听见一声凄厉的尖叫,随后他抬起眼,看见了站在楼梯上的父亲,一脸憔悴地望着尖叫声传来的方向。

  赫尔曼注意到声响,转过头看他,疲惫的脸上露出笑容,走下来亲吻拥抱他。在艾森去教廷之后,赫尔曼常去看望他,这件事也是他上个月去罗马告诉他的。

  艾森看了一眼楼上,又看向赫尔曼:“你老了。”

  “我每天都会老一些的,艾森。”赫尔曼无奈地笑了一下,“很抱歉叫你赶回来,我听神父们说你很忙。”

  艾森还在盯着楼上,也没有看他,说了句希伯来语,赫尔曼没有听懂,又问了一遍。艾森朝他笑笑,没说什么,朝楼上走去。

  伊莲娜独自站在长长的走廊里,捂着手帕颤抖着,朝房间里望,像一只被钓饵勾住的鱼,绝望又焦急地探着身子。

  艾森走过去揽住她的肩,她猛地回头,看见他,眼泪便抑制不住地流出,密集的吻落在他的额头和脸颊上,她捧着他的脸:“艾森……我的宝贝,你回来了……”她说着便抓住他的衣服,捏捏他的手臂,又捏捏脸,“天啊……你瘦了,你长个子好快……”她又哭起来,“你自己一定很辛苦吧,宝贝……”

  艾森弯腰吻吻她的额头:“好了妈妈,你半年前才刚见过我,现在我去看看她。”

  伊莲娜依依不舍地放开他的手,又踮着脚吻吻他的脸:“抱歉宝贝……我每次见你都觉得你变化好大,每次见你都是换了一个人……”

  艾森僵硬了一下,才转开脸:“没有,没什么差别。”

  这间小房间天窗里透过月光,洒在两张床上,一张床上躺着一个干瘦的女人,另一张床躺着一个青紫色的小男孩儿。

  一股刺鼻的臭味从房间里冲出来,像是腐臭的泥浆,还混着一种腥臭的酸味,地上流着一摊黄色的稀水,像是某种□□,床上的女人发出一阵痛苦的呜咽,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折磨她,男孩儿则瞪着一双眼,眼球凸出,一只眼眶里有两只眼球,嘴长成了青蛙的形状,这会儿正扑闪的眼看艾森,然后叫了一声:“舅舅!”

  艾森走进去,靠近女人的床,她四肢绑在床头,照艾森之前的要求,?床头上挂了面小镜子,床尾点了三根蜡烛。

  朱莉安娜抬起头看艾森,眼泪汪汪,因为精神饱受折磨,哭得太多,眼角挤了一摊眼屎,头发乱糟糟,有蜘蛛在里面爬,如果不是伊莲娜三天前给她洗过澡,现在只会更糟糕。

  艾森转头看男孩儿,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艾森手碰到的地方,男孩儿的脸迅速变正常,他天真地看着艾森笑,因为他是感觉不到这一切的,他的精神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他问艾森:“舅舅,你回来看我啦!”

  艾森弯下腰抱了抱他,小孩子柔软的双臂挂在他的脖子上,用嘴唇轻轻啄了一下艾森的脸,像一朵花拂过,接着男孩咯咯笑起来。

  埃德加靠在艾森怀里,软软的头发挠得艾森脖子痒,他转了一下脖子,埃德加又朝他脖子吹气,又小声说:“舅舅,我给你写的信你收到了吗?”

  “……收到了。”

  “那太好啦,我想和你出去玩。”

  艾森放开他,蹲在他床边:“你几岁了,埃德加?”

  埃德加伸出五根手指:“四岁。”

  “不对,你算错啦。”艾森摇头,“到九月你才四岁,现在你三岁。”

  埃德加掰着手指皱着眉算,算了半天放弃了:“我讨厌数学!”他又伸手要艾森抱,艾森站起来:“睡一下吧,埃德加。”

  埃德加跪在床上去抓艾森的手臂,没有抓到,抓到了他脖子上挂的十字架,手指立刻卷起燎泡,长出指甲,这小男孩儿露出獠牙、眼睛变色,捂着受伤的手向后退,摔倒在床上,接着又瞪着无辜的眼:“舅舅,你烫到我了。”

  艾森看了一眼他,转身去女人床边,开始解捆着朱莉安娜的镣铐,朱莉安娜摇着头拒绝,在床上又踢又打,但艾森力气很大,解开之后就把她一把抱起,准备离开。

  埃德加在背后哭喊:“妈妈!妈妈!你们去哪里?!!舅舅!妈妈,我不要一个人在这里!”

  朱莉安娜在艾森怀里挣扎,越过他向埃德加伸出手:“别怕……别担心!妈妈……妈妈来陪你!……”她泪流满面,拼命地向后扑,抓花了艾森的脸,艾森躲开她的手,几步路来到门口,把她放下。刚一落地,她就要向里跑,艾森看后面的佣人:“扶着她。”

  佣人们上前来拦住她,赫尔曼和伊莲娜也来拉住她,这会儿朱莉安娜力气太大,要好几个人才制得住她。

  另一边,朱莉安娜离开房间的下一秒,埃德加几乎就在房间里融成一团泥,只留了一张嘴在惊声尖叫,所有的折磨现在给到他身上。

  艾森进了房间,踹上门,走到埃德加身边,埃德加这时长出了眼,眼泪汪汪:“舅舅!!好疼啊!!”

  他的身体被扭曲,向四面八方拉扯,似乎被空中什么无形的力量扭动着,不停地转着他的腰,转出了两圈,艾森听到骨骼一节节断裂的声音。他的皮肤鼓起,血在下面滚动,舌头越伸越长,团在嘴里,他睁眼眼睛哭,不敢闭嘴。

  艾森平静地看着他,给他打了一管镇静剂。

  “这不行,起码得三管。”

  有个声音在空中传来。

  艾森不耐烦地抬起头看灯架,上面坐了一只玩具熊。

  “下来。”

  “怎么了,这也没人坐啊。”玩具熊尽管这么说,还是滚下来,滚到了艾森脚边,“我看确实难搞,你和我们休战是正确的,还是先处理家里的事比较重要啊,对吧。”

  “忒皮尔洛斯。”艾森低头看他,“闭嘴。”

  忒皮尔洛斯闭上嘴,看着艾森打了第三管镇静剂,埃德加才终于安静了下来,晕沉沉倒下去。

  “不会死吧?还是小孩子。”忒皮尔洛斯自言自语,说完又笑起来,“不过他是混种胎,死不了,就是为了添堵的。”

  艾森看了一眼埃德加,转身走出门。

  门口朱莉安娜仿佛不会疲累地挣扎着,一心要往门里扑:“我是成年人,那些我可以来承受!……”然后她看到了出来的艾森,便冲到他身上,抓住他:“怎么样?怎么样?驱魔了吗?”

  艾森看着她,捧着她的脸用拇指擦擦她的脸:“他睡了。来吧,我们聊一下。”

  事实证明,只要不和埃德加呆在一起,朱莉安娜的精神会迅速好转起来,毕竟她本来就是一个非常昂扬的人。

  伊莲娜给她泡了杯茶,逼着她去洗了个澡,把她裹在厚重的毛毯里,才带她来到会客室。赫尔曼已经在沙发上抽上了烟,艾森靠在窗边站,望着楼下花园的灯。

  看她们回来,两人才抬起头看过来。

  朱莉安娜拒绝了妈妈给的蛋糕:“妈咪,我没有心情吃这个。”

  伊莲娜在旁边劝:“就一个,就吃这一个宝贝。”

  朱莉安娜叹口气,接过来,有个佣人走到她身后帮她把湿发包起来。

  “怎么驱魔?”朱莉安娜问。

  艾森看了眼她,伸手挠了挠眉毛:“很难。”

  “哪里难?需要的材料?步骤?”

  艾森靠坐在窗台上:“我跟你说过,他不是被附身,不是驱魔那么简单的。”

  朱莉安娜绝望地看着他:“要怎么做都可以……你说吧。”

  艾森低着头,声音几不可闻:“杀了他。”

  三人看向艾森。

  赫尔曼看了一眼又转开脸,抽了一口烟;伊莲娜看了一眼便转向朱莉安娜,担心地望着她;朱莉安娜嘴唇苍白颤抖,眼眶通红。

  “我没懂,”朱莉安娜舔舔嘴唇,“我们是在商量,怎么救他对吧?”

  “他不是被附身,他是人和魔鬼生下的杂种。我研究他们只有几年,不能保证完全了解,但是,”艾森说,“他们这种东西,平时会和人类一样生活,直到某个时刻——且这个时刻一定会到来——他们就会下地狱,可他们不是魔鬼,去不到其他世界或时间,他们的精神在地狱,却被困在这里。尽管他们在意识上是人类,可他们于人于己都只有死路一条,对自己,会把自己折磨致死,对他人,会把靠近他们的所有人折磨致死。”

  艾森深吸一口气:“我实话说了吧,这种东西生下来,就是来折磨人的,你期待的儿女健康,开枝散叶,子孙满堂,后世绵延都不会有的,就连平安成长,也是不可能的,他们已经失去了为人子女的全部意义,活着就是折磨。”

  父母一言不发,转头看着初为人母的朱莉安娜,她正圆睁着双眼,嘴唇颤抖,她那双碧蓝色的瞳孔失了焦,鼻翼抽动着,她干瘦失去光泽的脸上,表情分外扭曲,接着她的眼神逐渐回到艾森身上,从喉咙中挤出声音:“不准你……这么叫他。”

  “什么?‘杂种’吗?”

  朱莉安娜抬起头盯着艾森,艾森避开了她的眼神。

  伊莲娜坐在女儿身边,揽住她的肩膀:“怎么会是人和魔鬼呢?朱儿和萨金特是青梅竹马,你从小就认识的……”

  “被强/奸了呗,”忒皮尔洛斯转头看艾森,“对吧,它们确实喜欢干这种事,找一些夫妇,趁丈夫不在,很简单的,妻子都发现不了,而且这样子嗣还能平安降生,比找处女强多了,对吧。”

  艾森没有说话,他毕竟不能告诉他姐姐,死去丈夫留下的唯一孩子,是她跟魔鬼生的。

  “是啊,”赫尔曼也看艾森,眉头拧得很紧,“人和魔鬼,谁是魔鬼?萨金特吗?”

  艾森看了看三人,干咽了一下:“我说了,我对魔鬼了解得也不多,我也是新手……”

  “如果你了解不多的话……”朱莉安娜突地站起来,带翻了膝盖上的水杯和蛋糕,“那你为什么信誓旦旦地说埃德加一定要死!理由呢?!你为什么不研究透彻再下这种结论呢?”

  “朱儿……”母亲试图去拉她,但朱莉安娜跌跌撞撞地朝艾森走去,赫尔曼赶忙起身扶她。她很久没吃饭,长时间被折磨,这会儿撑着一口气,扑到艾森脚边,艾森坐在沙发上,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低头看她。

  “艾森……”朱莉安娜说,“你不能这么对我,我唯一一次,请求你帮忙……”

  忒皮尔洛斯在墙上笑:“他帮不了你。”

  艾森舔舔嘴唇:“我帮不了你。”

  朱莉安娜顿时咬起牙,瞪着艾森:“艾森,我要求你帮我,我要你救救埃德加,你不是说这是你的工作吗!所以你离家远走,把我们全部抛在脑后,因为你要追求什么……神圣和使命。”朱莉安娜抓住艾森的膝盖,“你就一走了之,我们为了你,从皮茨拉夫山离开,你去罗马,我们就去罗马,你去西班牙,我们就去西班牙,放弃了原本的生活和一切权力,换来你一句‘各过各的吧’,母亲做手术的时候你在哪里?父亲被弹劾的时候你在哪里?艾森?你转头看一眼我们都不愿意吗?”

  “不要说了,朱莉安娜。”赫尔曼阻止她,试图把她拉起来。

  朱莉安娜挥开他的手,恶狠狠地说:“艾森,你不能这么对我们,萨金特是为了救你死的!如果没有他,你已经死在那场车祸里了!”

  艾森皱起眉:“我没有让他救我,我已经说了很多遍,离我远一点,我怎么负责?那场车祸就是为了对付我安排的,本来就应该我去死,我告诉萨金特让他跑了,他一定要先把我推出来,自己死掉了,我能怎么办?我告诉他让我死了就行了,他不信,现在我再告诉你们,我死根本不重……”

  他话没有说完,因为赫尔曼一巴掌打在他脸上,艾森惊得抬头,看见后面捂住嘴哭的母亲。

  赫尔曼看他:“说够了没有。”

  艾森丧了气,低下头,闷闷地重复:“如果你想拿负罪感威胁我……”

  朱莉安娜懵了,惊讶地睁大双眼,眼泪汪汪地扶住他的膝盖,帮他把刚才被她抓皱的布料展平:“抱歉……艾森,我不是那个意思……”她胡乱地抹了一把脸,语气慌张而带着讨好,“抱歉……但是艾森,我唯一的心愿,就是家人团圆,萨金特已经离开了,可是埃德加……艾森,我是,我是一个母亲……艾森,你,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我病得很重的时候,他陪着我,我看到他就会觉得人生还有很长,你明白吗,就是……他太年轻了,太无辜了,人生还有很长在他面前,他还没有读过书,他还没有爱过谁,他还没有吃过干果,你记得院子里的干果吗?你小时候很爱吃的,可他还没有尝过,就让他尝一口……艾森……我该怎么说……”

  艾森低头看着他姐姐,在他记忆里,朱莉安娜是个非常高傲潇洒的女人,如同所有爱得莱德家的人,天生就极富热情和创造力,在优渥的条件下长大,无往不利,众人瞩目;萨金特是她从小的玩伴,青年才俊,很登对,萨金特是个好人,是个真正的好人,他会在车祸里救妻子的弟弟,哪怕为此付出生命,最后一句遗言是“帮我向朱儿道歉,没能和她……”艾森最后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更重要的是,萨金特死的毫无价值,因为被他救了的艾森,第二天就被别的东西杀了。压在车底时艾森就已经告诉他,我是无穷无尽的,我现在动不了,你杀了我,或者自己跑,怎么样都可以。但萨金特不同意,他在那个时候还有心情跟艾森辩论“每个艾森到底是不是完全相同的,那你的意志怎么办”。

  所以萨金特死了。

  朱莉安娜比艾森大得多,艾森出生时她已经是个窈窕少女了,小时候艾森在草地上到处爬,他姐姐已经穿着一身潇洒的马装在平原上策马了。她是很好的姐姐,她心底清澈,开放包容,她教艾森骑马,打冰球,写作业,她把自己会的一切都毫无保留的教给艾森,只要艾森想学。她性格开朗,为人坦率,心情不好的时候找些莫名的由头跟艾森打架,两人如同两只猫在互抓,失恋的时候不回自己房间,偏要趴在艾森床上哭,艾森前前后后给她收拾。等她和萨金特兜兜转转结成伴侣,艾森远远地望着她穿白纱,由赫尔曼牵着,走向他。他们在婚礼上,为艾森留了一杯酒,放在主台上,艾森望着他们,直到婚礼散场,才转头离开。

  埃德加,艾森确确实实从看到他第一眼就决定要爱他。尽管考虑到所有情况,艾森最应该独来独往,但埃德加就像所有幼童,无条件地亲近并喜爱靠近的一切大人。艾森从来没有抱过这么柔软的东西,这么不设防的东西,在兵慌忙乱、提心吊胆的斗争里,简直安全地让人崩溃。

  艾森看着她痛苦的脸,过往她昂扬的、青春的、张扬的、动人的表情走马灯一样在眼前晃。她还年轻,可她美好的身体如今干瘪瘦弱,像一朵花枯萎掉了。

  现在朱莉安娜已经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和光辉,她干瘦衰老,形同枯枝,自愿受折磨,以为那样就能让埃德加好过一些。她放下了所有尊严恳请、哀求,她和父母一样,面对着日渐冷酷的艾森,已经不自觉地放低了身段,因为爱他,也因为担心他。

  艾森望着她,如果不是朱莉安娜,如果不是埃德加,这件事有什么难做的。可是全世界,再不会有人像他的家人一样在意他。伤害自己的家人,无异于一艘船开炮击沉了归家的港口,港口尸横遍野,这艘船也从此无依无靠。

  “我……”艾森开口。

  忒皮尔洛斯在旁边提醒:“你帮不了的,别开这个口。”

  艾森扶起朱莉安娜,看着她失魂落魄的脸,吻去她的泪水:“我来想办法。”

  朱莉安娜的眼睛亮了一下,像沙漠里的人看见了水,连声道谢,想吻吻他,却晕了过去,艾森接住她,吻吻她的额头。

  夸下这个口,但艾森并不知道怎么做,于是他独自坐在自己的房间里,任凭忒皮尔洛斯在身边聒噪。

  “没用的,没救的,杂种就是无解的难题,”忒皮尔洛斯摇头,“现在你怎么办?”

  艾森沉默了一会儿,转头盯着桌面:“叫撒旦来。”

  “你叫谁来都可以,但撒旦又能做什么?”

  艾森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清清嗓子:“鲍尔。”

  整栋房子突地一片沉寂,似乎震颤了一下。

  “过来我这里。”

  忒皮尔洛斯默默地爬下来,躲在了艾森脚边,不一会儿,门口一团阴影中,浮出一个人形。

  “我这样您会不会比较亲切?”鲍尔说,“是人形。”

  艾森单刀直入:“你有什么办法?”

  “杂种是这样的,”鲍尔笑眯眯的,摸摸自己的八字胡,“不听您的话。”

  艾森抬起眼看他,没有出声。

  鲍尔便朝前走走:“但也是有商量的余地的。”

  “你想怎么样?”

  “自从您知道了我的名字以后,我就寝食难安,生怕您叫我一声我的名字,就把我抹杀掉。”鲍尔自己坐下来,“毕竟撒旦和其他的恶魔不一样,您需要知道我的名字才能杀掉我,出于一些原因,您一直还没有下手,是不是像猫抓老鼠一样,享受着让我提心吊胆的过程呢?”

  “想多了。”艾森平平看他一眼,“我事情多,忘记了。”

  “哦,”鲍尔抽了一口气,“那怎么办呢?我也想要安全一点。”

  艾森没什么耐心:“直接说,你想怎么样。”

  “那我们,就做个约定吧。”

  忒皮尔洛斯在地上闷闷地说:“《驱魔101》,基础课程第一讲,永远不要和魔鬼谈判。”

  鲍尔歪着头看他:“你不太听话啊,我毕竟是你老板。”

  忒皮尔洛斯往后缩缩:“我是自由选民,最近在放逐自我。”

  艾森问:“好,我不杀你。现在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做?”说完艾森就有不详的预感,和魔鬼谈判,多半没有好下场。

  鲍尔说:“你得做个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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