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影匆匆的鸿鹄总公司高楼内。

办公楼之中只剩下键盘和鼠标的响声, 所有人专注万分,全在工位上忙着自己的工作。

忽地,几道凌乱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寂静。

公关部门的经理满头大汗, 跟在特助的身后连赶似赶地往电梯走。

“……李特助, ”经理伸手抹了一把自己额头上的冷汗,还是没忍住小声问了一句,“我听说法务部的人也全来了,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这么大阵仗?”

要知道, 鸿鹄总公司的法务部, 全是精英之中的精英, 哪怕当初收购必音平台的时候, 也没让他们出动得这么彻底。

而且,公关部也是:鸿鹄公司上下纪律严明、公正守法,所以公关部平常都是“无用武之地”,这会终于要对得起自己的工资了, 心里是莫名的兴奋和紧张。

特助手中捏了一叠子都是延乔集团的乔总吩咐带来的资料, 这会在心里默默数了一下, 更是心都颤了。

他害怕身后的经理不知道这件事情的重要性,在进电梯之后转头,牢牢盯着他,认真道:“这么跟你说吧……这阵仗是燕总上任以来最大的一次法务部是奔着将那些人告到死的目的去的。”

那经理不动声色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告到死?!

“还有,王经理,你们的目的也很简单, ”特助看着电梯的数字渐渐上升, 最终来到了顶层, 在出去之前郑重地叮嘱了他, “你们的目的是, 要那群人身败名裂,要舆论永不反转,要将那些人钉死在耻辱柱上!”

经理默默地在心中掂量了一下这件事情的重要性,只觉得自己头晕眼花、头昏脑涨,默默握起了拳,声音艰涩应道:“收到,那我现在”

特助让他在外稍候,自己则带着资料满头细汗地进了总裁的办公室,开了门。

乔浪羽见到特助,将他手中的资料接了过来,旋即就温声道:“好了,你先出去跟公关部的人传达一下燕总的想法,这里有我就行了。”

办公室内一片安静,落地窗外是车水马龙的场景,明明阳光明媚,但是特助却觉得满身寒意。

因为办公椅上坐着的男人面色沉沉,手中的钢笔被他合上了盖子,向来都是一丝不苟的桌上竟然有几分凌乱,看上去就令人惊恐万分。

特助真真是感谢这里有位延乔集团的太子爷坐镇,要是他在这,恐怕要被他这恐怖的气氛给吓死了。

他连忙出去关门,让整个办公室内重新回归到安静、密闭的环境。

乔浪羽从门口走到了燕亦泽的对面,拉开椅子坐了下来,旋即斟酌着开口道:“资料我拿来了,废了不少功夫……我只是粗略看了一眼确认真实性,就已经觉得……”

就已经觉得难受了。

“你做好心理准备。”

乔浪羽喉结动了动,感觉自己回到了燕亦泽刚被“抛弃”的时候,神情冷淡恐怖,几乎让人不敢接近。

“我知道。”

燕亦泽有点压抑,低声说。

他伸手将乔浪羽手中的东西接了过来,翻开了第一页。

他瞳孔骤缩。

这些资料是比较难拿到,因为这是当时邻居报案、上门调查拿到的档案复印件,这些东西算是内部的东西了,虽然没什么不可见人的秘密,但……

这是姜溯宁十七岁之前的东西。

家暴这件事情是很难解决的,俗语总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即使长期见到这孩子受伤,警察们也没办法做出什么有效果断的判决方法。

能把姜科带去蹲几天拘留吗?恐怕姜溯宁会被打的更加厉害吧。

能把姜溯宁带走?带去哪儿?他这么大个孩子了,出去住几天也是治标不治本。

当时写笔录的女民警似乎是心有不忍,拍了照片,详细地附录上去,言辞之中略有心疼。

半大少年,吃不饱,肚子都是凹下去的,瘦的跟纸片一样,腰比女孩子还要窄,但是恐怕没有女孩子羡慕,因为他的腰上全是伤口。

有皮带的抽伤,有烟头烫伤,也有拳打脚踢的淤青。

少年的脸上没有恨意,没有疯狂的神情,有的只有麻木,温和,平静。

因为他习惯了。

燕亦泽手中的钢笔被他紧紧捏着,竟然有一些要折弯的趋势。

乔浪羽有些不忍地转过了脸,略微蹙眉。

他是粗略翻了一下,以前只知道姜溯宁家里条件不好,却没想到是这样的……不好。

这几张当初的笔录、邻居的证词、记录的照片被翻了过去,燕亦泽又看到的是一些更加私人的记录。

当年姜溯宁走掉,还没遇见小姨的时候,一个人独自生活的那一年。

他似乎从来没仔细描述过自己经历的这一年苦难。

只是冷静,平常的说自己打了两份工。

但他也没说自己平常会被欺负,也没说过自己攒着钱,一点点给燕亦泽打回去,自己则舍不得吃饭,舍不得买东西,只能穿着破旧到难以言喻的衣服生活。

当年工地外一个饭店的老板娘说的话此刻正形成了一副画面,牢牢的焊在了燕亦泽的脑海之中。

彼时正值夏日。

正是少年的生日。

高考第一天结束的少年们从四面八方回家,欢声笑语、吵吵嚷嚷,一波人来到了这个饭店里,招呼着坐下吃饭。

香喷喷的饭菜彰显着热闹和庆祝,欢乐和愉悦。

姜溯宁从后厨出来,看着自己满手的水泡,又看了一眼菜单上那些算不上昂贵,却消费不起的价格。

他冲老板娘笑了一下,喊了一声:“我先走了。”

那老板娘雇了姜溯宁,可是太合算了,见他中午饭忙完了准备走,喊他停下来,忙道:“你没吃上饭吧?”

平常姜溯宁都是中午吃工地的盒饭,晚上吃饭店的大锅饭。

今天他回去迟了,恐怕没饭吃了。

老板娘不知道今天是他生日,随手从自己凳子底下抽了一盒方便面出来塞给姜溯宁,笑了笑:“去工地吧!”

姜溯宁有些哑然,感激地接了过去。

那天是他的生日。

他的生日蛋糕,生日面条,生日礼物,就是这一盒小小的泡面。

他跟工友借了个打火机,用了一根棉签,插在他泡好的面上。

这就是他的生日了。

燕亦泽手中的钢笔已然坏掉,从中断开,墨囊爆开,蓝黑的墨汁顺着手流淌下来。

他将这份资料放到一旁免得被墨水沾脏,旋即霍然起身,走到了自己的休息室内。

冰凉的水从手上流淌下来,将那些墨汁冲刷掉,却依然有黑色的痕迹没法洗净。

燕亦泽沉默着,伸出手来,整张脸都被冷水沾湿了。

身后的乔浪羽跟着他进来,一直都保持着沉默,片刻之后才开口:

“当时你那笔钱进了赌场,把那对夫妻欠了别人的债给还清了。”

燕亦泽“嗯”了一声,低低地说:“我知道。”

乔浪羽更加不忍了:“……他们这几年赌得更加厉害,家里一直在吵,房子卖了还欠了大概几百万,现在就想跟你老婆要钱,你知道的,这些人很贪心。”

“找到那笔债的债主,”燕亦泽寒声,“这几百万是高利贷还是敲诈勒索,我想他们很清楚。”

当然清楚,这些人……呵。

乔浪羽听到这一句,竟是赞同的冷笑了一声。

“行啊,足够告到他们死在里面了吧。”

在收购必音这样一个庞然大物的时候都没全部出动过的法务部,如今在对待三个无赖的时候竟然倾巢而出。

要是这么多精英还不能让他们死得丑陋点……当法务部是吃干饭的吗?

不管怎么说,胜局已定。

只是……

“我知道要怎么做,你放心。”乔浪羽补充道,“唯一无法控制的就是舆论,你公司这里的人可以吗?”

控制舆论这件事情……说大也大,说小也小。

当立案的结果出来之后,明眼人肯定都知道不是姜溯宁的问题。

但是万一舆论不正确,那就是姜溯宁的对象燕亦泽仗势欺人,结果不公正了。

要想舆论从头到尾都偏向姜溯宁,就要将他的伤口扒开,就要他向公众示弱,告诉公众……其实姜溯宁才是更“弱”,一直被欺压的那一个。

但……

燕亦泽冷声说:“这些资料不可以让大众知道。”

“如果公关部做不到在这种情况下控制舆论,”燕亦泽寒声,“我高薪聘他们过来是玩的吗?!”

他宁愿用更愚笨的方法,愿意花更多的钱,愿意布置更大的局面。

就是不希望,姜溯宁的伤口被血淋淋地撕扯开,不希望众人用异样、同情的目光盯着他看,不希望他时时刻刻被人提醒自己的悲惨遭遇。

乔浪羽略有些哑然。

他顿时觉得有些愧意,他只想满打满算打个胜仗,甚至他想,姜溯宁这样在社会上磨炼过的人,是不会介意这些小事的。

姜溯宁是不会介意,他已经疼习惯了,甚至不介意为了证明自己而剖腹取粉。

但是燕亦泽在乎。

他在乎。

“我……我知道了。”乔浪羽声音有点哑,他掏出手机来准备打电话,手机上却弹出来一条别人时时刻刻汇报给他的动态,“等一下!你看这个!!”

时刻监控网络动向的人给乔浪羽弹了条截图。

【姜勇韬:V等春天超话:我实名寻人!

本人身份证号码32100****,家庭住址是绫广市****,父亲姜科,母亲刘丽红。

我哥哥姜溯宁在十七岁的时候离家出走,家里人寻找了很多年都没找到,前段时间我们在网上发现了他的踪迹,但是我哥哥不认我们一家人了!

我们家现在生活贫苦,我父母失业在家,我还在上高中,但是我哥哥不认我们了!从小将他供养大,但是得到这个结果,我父母气出病来在床,我现在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希望网友们能帮助我!】

【秋秋:……???】

【我靠,什么情况,这人真的假的】

【虽然但是,小等的真名好像上次被暴了出来,确实是这个名字吧……?】

……

【迟早饭:不实信息请勿回复!请大家理性看待!】

今天姜溯宁还没有直播,但,燕亦泽不知道他有没有上网看到这条消息。

燕亦泽心疼。

他收到了司机的消息,此时,姜溯宁应该是在小姨家。

燕亦泽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特助按照乔浪羽的吩咐已经来到了办公室内,身后跟着的都是精英之中的精英,数位法务部的大佬、公关部的达人都蹙着眉、严肃板正地站在门口,等待着燕亦泽的吩咐。

“十倍奖金,三天之内。”

凌厉的眸光、压迫的气势扫过了整个办公室,所有人的眸里都是极度的自信,几乎是摩拳擦掌、蠢蠢欲动。

燕亦泽眸有厉色,冷声道:“我要这三个人身败名裂。”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后天都是打脸,字数多,所以不是很难受,可以攒也可以直接看^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