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安小说网>现代言情>迟迟【完结番外】>第46章 “顾衍,你就是个彻彻底……

  话音落下, 病床上的男人瞳眸骤缩,下意识抬头看向门外,起身的动作拉扯到伤口, 疼的喉咙发出短促的闷哼。

  见他脸色煞白, 周文恒忙着走到跟前:“顾总,您......”

  话还没说完,就被顾衍抬手打断。

  他听到女人淡然的声音响起:“你们先回去吧, 我来照顾他就好。”

  陆怀琛微微挑眉,有些意外,不过没有多说什么, 抬腿走出病房, 周文恒更是有眼力价的, 也跟着走出去。

  “砰——”

  病房门关上, 里面只剩他们俩。

  沈羡将保温盒放在床头,低头瞥了眼床上的男人:“现在要喝粥吗?”

  顾衍目光平静地看着她,喉咙有些刺痛, 本可以点头回答, 但他还是逼迫自己发出干哑的音节:“嗯。”

  进屋后,沈羡把大衣脱掉扔到沙发上, 身穿米白色针织衫, 看上去温婉柔美。

  她俯下身,手指轻轻地摸着男人的下巴, 上面覆着层胡渣, 摸着有些扎手。

  她若有所思地道:“我下次来,要把你的剃须刀带来。”

  说完,她手指附上他脸上擦伤的地方,嗓音更低:“是不是很疼?”

  看着女人脸上的担忧, 顾衍低低道:“嗯,很疼。”

  “能坐起来吗?我给你喂饭。”

  “你扶我起来。”

  沈羡嗯了声,拿着两个枕头放到他身后,又把折叠桌放到病床上,然后轻轻地将他扶起来,让他靠在柔软的枕头上。

  顾衍看着女人体贴地将粥喂到他唇边:“张嘴,吃饭。”

  他没有张嘴,黑眸湛沉地注视着她。

  见他不动,沈羡语气放缓:“听话点,你的身体需要补充营养。”

  男人淡声问:“你在干什么?”

  “我在亲自伺候你啊,你不是喜欢吗?”

  她这话说的轻飘飘的,没有任何的嘲讽和指责。

  顾衍眉头紧锁着,看着女人温婉白净的侧脸,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但只要稍微注意,就能看出这是无奈的淡笑。

  刚才的对话,她都听到了。

  他孤注一掷的目的,也是为了让她照顾他,进而给这段本被画上句号的感情增添新的可能。

  她也确实是这么做的,如他想的那样。

  但顾衍心思这么敏感的人,自然能看出她所做的这些,都是无奈的妥协,没有任何的爱意和暖意。

  不,这不是他想要的。

  他自诩目的主义者,无论她因为什么原因和他在一起,他喜欢她爱她,只要她愿意重新和她在一起,手段卑劣也不碍事。

  但看着她妥协,心底的空虚更甚,比前段时间还要空虚。

  顾衍目光紧盯着她:“为什么?”

  “不然,你觉得我现在直接离开,你会更高兴点?”

  “你刚刚听到了什么?”

  沈羡想了想,她其实只听到几句话,但大致能猜到内容。

  她抬眸看他:“你怎么受的伤?”

  男人看着她,他可以编造很多借口。

  他虽然没有喝酒,但情绪确实不好这些她都知道,那晚的雨这么大路面这么滑,只要他说的斩钉截铁,就算看到监控录像,他也能说是车底打滑才会出车祸。

  但他直视着她的眼睛,所有的谎言都说不出口。

  他没有躲开她的眼睛:“我不想跟你断,但我还没想到继续纠缠你的方法,所以只好赌这把,看看我躺在重症监护室里,你会不会来照顾我。”

  “我知道我卑鄙,也知道你更讨厌我,但我不后悔这么做,就算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干,就是不知道下次是赌输还是赌赢,要是真的就死了,也是我活该。”

  他的脸虚白,但眼眸漆黑,唇角勾起淡淡的笑:“想来想去我还是更爱你,除了你,没有什么是不能舍弃的,包括我自己,跟死亡相比我更不愿意放弃你。”

  毕竟身受重伤,说出这么多的话,他显得疲惫虚弱极了,但他说的每个字都掷地有声,忽略因为刚睡醒的干哑,嗓音甚至是温柔缱绻的暧昧。

  虽然有说情话的嫌疑,但沈羡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就算是说情话,他也不会用谎言来欺骗她。

  她身体微微震动了下,真没想到,在他心里,她比他的命还重要啊。

  最后,她只是扯了扯唇:“要是没赌对,你现在就该躺在太平间。”

  沈羡拿起勺子,再次喂到他唇边:“张嘴,吃饭。”

  他在等待她的判决,但她却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见他仍在愣怔,沈羡挑眉看他:“你再不吃,我真走了。”

  顾衍还是顺从地张嘴,慢慢将粥喝下去。

  他全程盯着她的脸,似乎在琢磨她此刻的想法。

  等粥喝完后,沈羡收拾好东西转身,恰好对上男人的黑眸,她没有躲闪,站在病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正盯着她的男人。

  病房里很安静,窗外银白的光线洒进来,跟病房内暖黄的光线交融。

  沈羡看着他,低声道:“虽然车祸是你自己造成的,但就当还前段时间你替我挡的那下,你住院的这段时间,我会照顾你,到你身体好透为止。”

  顾衍看着她,眼底没有欣喜也没有失落。

  到他的身体好透为止。

  要是一直都不能好透呢?

  -

  顾衍这次伤的很重,按照医生的说法,只要休养七天情况就会有好转,但事实上并没有,反倒有种恶化的倾向。

  但医生说没有大碍,可能是体质问题,只要多养几天就好。

  沈羡开始还很疑惑,他的体质本就比正常人好很多,按理说恢复的也要比正常人快,怎么会这么久都不好呢?

  这段时间顾衍很听话,她喂药喂饭都张口就吃,医生的各种治疗也都配合,所以沈羡更费解,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那天晚上外面下着雨,沈羡没有回公寓,顾衍怕她睡不好叫人给她买了个沙发床,因为纠结他为什么还不好,沈羡睡的不沉,半梦半醒间突然听到男人倒吸冷气的声音。

  初始,她还以为是幻觉,顾衍从没在她耳边叫唤过疼。

  这两天他的话很少,不知道是伤口太痛不方便说话还是其他缘故,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只有她问话的时候会回答,不再像之前那样跟她说些有的没的。

  沈羡微微转过身。

  下一刻——

  她直直对上,那块血肉模糊的胸口。

  光线昏暗至黑暗,唯独靠着医院旁路灯的光线,她才看清男人此刻在做什么。

  到底是剧痛,男人疼的眉头蹙起,但脸上没什么情绪,将被纱布绑好的伤口揭开,抬手重重按上去。

  沈羡惊得想叫出声,但不知为何嗓子被酸涩的液体堵住,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鲜血将衣服染红,他看上去不甚在意,自己又将纱布绑好。

  光线太暗,但沈羡仍是看到他黑色短发下,额头上沁着的冷汗,他坐着缓了好一会儿,等身体的疼痛差不多能忍受,才准备躺回去继续睡觉。

  只是刚准备躺下去,病房内的灯突然亮起,顾衍下意识看向已经坐起来的女人,脸上有过短暂的意外,但还算是平静,最后只是淡声道:“抱歉,把你吵醒了。”

  看着他淡然的表情,沈羡气的身体都在发抖,脑海里闪过她前几天那句——我会照顾你,到你身体好透为止。

  为了不让她离开,他就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

  他是没有痛觉神经吗?

  沈羡呼吸急促,胸口剧烈的起伏:“顾衍,你他妈还能再卑鄙点吗?你知道我会心软,还偏偏利用这点让我妥协。”

  他就是故意的,他又在威胁她!

  顾衍看着她的眼睛:“你心软,就说明你还在乎我。”

  他就是抱着这个想法,才会一次次地逼迫她。

  明明是他受伤,但看着他满不在乎地可以把伤口弄烂,像是根本不会疼,她心底还是可耻地对他心软。

  他就是吃死她这点。

  沈羡闭了闭眼,最后只是道:“对,所以我现在连自己都唾弃,明知道你是什么人,还是止不住对你心软。”

  说完,沈羡不顾自己穿着睡衣,拎着包就要离开。

  身后传来男人的脚步声,沈羡又气又急,快走到门边突然转身,男人已经走到她身后,顺势撑手抵在门上。

  不知道是因为体力不支需要靠门板支撑,还是想把她困在怀里不让她逃离。

  沈羡看着往下滴血的胸口,眼睛被逼到泛红。

  他疯了是不是?

  他现在根本没法下床!

  顾衍黑眸看着她,全然不顾身上的伤口,扣着她的后脑勺狠狠地吻下去,各种复杂的情绪盘踞在心口,唯有这样能让他好受点,哪怕身上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疼。

  他一次又一次逼她,却没有任何悔过的意思。

  沈羡本来顾忌着他身上的伤口,但现在她什么都不想,连他自己都不心疼自己,她为什么要心软地去心疼他?

  “不嫌疼是吧?”

  她抬起手,用力地按在他的伤口处。

  真的很用力,男人的身体疼的僵硬住,呼吸紊乱没有节奏,脸色瞬间变的虚白,但他只是隐忍地闷哼了声。

  他其实可以阻止她,大概能阻止的。

  毫不夸张的说,病房里安静的连跟针掉的声音都能听见。

  沈羡看着他,眼睛里泛着红。

  顾衍没有动,依旧圈着她的身体,神色淡然没有任何波澜。

  “消气没,没消气可以继续按,”他瞥了眼自己往外涌出血的肩膀,“要是不满意,桌子上有水果刀,你可以再捅......”

  话没说完,沈羡毫不犹豫地又按了下去。

  这一下比前一下的力道更重,他连站都站不稳,喉结发出细微的声音,抬手扶着墙壁才勉强没倒下去。

  顾衍眼前的女人,忍着胸口的疼痛,扯了扯唇:“看来你比我认为的还要讨厌我。”

  “你明知道我不喜欢这样,为什么还要这么对自己?”

  他声音很淡,没有任何后悔的意思:“不然呢,你不喜欢我动你的家人朋友,我只能对自己下手,不然你就要离开我。”

  他就是在赌,沈羡还爱他,不会放任他这样。

  看着他被鲜血浸湿的病号服,沈羡徒然生出无力感,心口堵得厉害,气恼烦恼各种不舒服的情绪盘踞。

  她当初怎么会爱上这种变态。

  沈羡现在没有任何心力去思考其他的事,最后,她只是淡声评价:“顾衍,你就是个彻彻底底的变态。”

  说完,她咬唇,再次用力推开他,拉开门往外走。

  顾衍这次没阻拦,准确的说,他根本没有力气阻拦。

  直到女人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尽头,他微微躬起身体,抬手扶住门框,自己消化身体的疼痛。

  他自己弄的伤口再疼,可都比不上她刚才按的这两下。

  真疼。

  疼痛从胸口蔓延至心脏,疼到窒息。

  好像又搞砸了。

  她更讨厌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