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演技晏遂安是专业的, 入戏不用一秒,眼神晦暗没有实焦,表情无辜又茫然, 抓着浴巾的手快速裹住腰腹以下,“抱......抱歉,地太滑了。”

  教科书级别的示弱, 台词功底也拿捏到位, 一气呵成,演得跟真的似得。

  吃了哑巴亏的施慕程没法撒气,身体支棱起来的羞赧胜过追责,走出浴室冷静下来后才越想越狐疑, 这未免也太巧了吧!

  身后响起晏遂安恢复如常的声音, 还有些满不在乎, “你不是还在介意刚才的事吧?”

  施慕程转身看到他已经穿好一套睡衣,手里还抓着白色浴巾,头发湿着没了白天造型后的强势, 水滴顺着发尾在棉质睡衣肩头晕开一滩深色印迹。

  那必须不能承认, 施慕程维持着表面上的波澜不惊, “怎么会,没有的事。”

  临近傍晚的西晒阳光, 经过层层叠叠的藤曼过滤, 从小客厅侧面窗户透进来, 淡淡光晕在白墙上摇曳, 晃得人晕乎乎。

  他顺手接过晏遂安手中的浴巾,盖回头上擦了起来, 就像做惯了那般。

  连自己都被吓一跳, 心中暗骂, 我他妈在干什么??老妈子上身??

  浴巾下晏遂安勾了勾唇角,“嗯,我想也是,都是大男人谁计较这些,你说是吧?”

  逻辑带歪,重点跑偏,直男忽高忽低的智商跟不上套路来得快,完全忽略掉如果是意外是不小心,为什么要把舌头伸出来。

  施慕程机械地一下一下揉搓浴巾,“当然,都是男人。”对啊,都是男人,他心慌个什么劲,就算真的被亲了一下也就当被宠物舔了。有区别吗?没有!逻辑链打通,如此这般找到合理解释后,他松了一口气。

  “那个......要不要扶我去床上坐下来,你不累吗?”晏遂安好心问。

  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被亲都是小事,涉及身高问题那是丝毫都不能软,浴巾丢回头上,施慕程冷冷道:“自己擦。”

  小院里传来护工高声呼喊:婆婆睡醒了找小程呢,快出来。谢天谢地,救了晏遂安一命。

  施慕程从窗户探出头回应,“好,马上过来。”快步刚走出房门,又想起来屋里的人没法自己出来,只得折回,“好了没,好了就过去。”

  婆婆在喝水,室友张奶奶也在。

  她是个时髦老太太,碎花旗袍白披肩,半黑半白的头发悉数挽至脑后,带一对珍珠耳钉,精神又洋气。

  看到施慕程领着晏遂安进来,吃了一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然后咯咯笑起来,“你这老太婆真当是老糊涂了,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我还想瞧瞧呢,什么样的小姑娘值当你这么夸。”

  婆婆撇撇嘴放下水杯,满脸写着不乐意,自己嫌弃可以,别人嫌弃怎么行,“能配得上我们小程的肯定是一等一的好!人家也是在医院里工作的,肯定很厉害。”

  牛头不对马嘴,施慕程挂满黑线,怎么出去一趟婆婆这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他不知道的是,自己已被婆婆换了一堆蛋挞。

  施慕程两头哄着打圆场,赶紧把婆婆推离现场。

  李婶本就手脚麻利,今天还有老公一旁打下手,即使加了菜也在五点准时鸣铃开饭。

  老人们都集中在一楼大厅的饭堂里用餐,桌子上已摆放整齐分装好的餐盘,两素一荤一碗汤,还有瓶酸奶。有些可爱,像极了幼儿园排队吃饭现场。

  因为老人牙口大多不太好,他们的食物炒得更软绵,婆婆也被推过去跟大家一起。

  葡萄藤架下支了两张小圆桌,医生护士护工们围在一起。不像同事,倒像什么人丁兴旺的大家庭,招呼着俩客人赶紧过来坐。

  正宗土鸡配了些竹荪花菇熬的汤,无污染的肥美溪鱼一桌一大盘,隔老远就闻着香。

  李婶老公拎出一陶罐自家酿的桂花酒,给自己倒了满满一碗,颜色微黄泛着浓烈的香。

  虽说晚上没啥工作了,但毕竟要24小时待命,夜里有老人家头疼脑热或者起夜啥的都是常事儿,自然没人陪他喝。他只好把主意打到两位客人身上。“我弄这些鱼辛苦一天了,你们俩总该陪我喝点儿吧。”

  施慕程连连摆手,替晏遂安拦下,“他伤口还没长好,不能喝酒。”

  李婶老公用半信半疑的目光在他俩之间来回扫,“那你喝。”

  施慕程推脱:“我……酒量浅……”

  “练练就好了,大小伙子哪个不是这么过来的。”李婶老公豪爽地已经吨吨吨将施慕程前面的碗满上,“酒是粮食/精,越喝越年轻。”

  李婶老公端起自己的碗,跟施慕程的碰了个脆响,迫不及待喝了一大口,一脸餍足。

  施慕程:…………真的是想找人陪吗。

  他无奈,端起碗抿了一口,入口甜丝丝的还挺好喝,但没一会,入喉变得辛辣无比。

  施慕程发懵:“这……不是黄酒?”

  李婶老公夹了一筷子鱼,“不啊,谁告诉你是黄酒。”

  浅薄的酒桌文化让他认为陶罐和泛黄的液体就是黄酒,那么还能勉强撑着喝一小碗。

  直男到底心直口快,没那些弯弯绕绕,酒量浅已经是很含蓄的说法。

  被李婶老公盛情难却陪了两口就上头,脸颊迅速泛起不正常的红,头晕目眩耳鸣嗡嗡。

  就这,还记着身旁坐的是盲人,夹了一条鱼,仔细剔着刺。

  一顿饭吃得云里雾里,李婶老公饭后被老婆一顿臭骂,施慕程那个样子一看就是不会喝酒的人。

  一个眼疾一个醉鬼,俩人互相搀扶着回房间。还好房间在一楼,不用走楼梯。

  房内是类似标间的布局,并排两张一米五的床。

  施慕程到了房间就东倒西歪在靠近门口的床上。左手举起在头顶,右臂遮住眼睛挡掉屋顶刺眼的日光灯,T恤领口歪在一边,下摆掀起露出一截小腹。

  这么看来,醉鬼行动力比眼疾还差一些。

  晏遂安站在他的床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就这么睡么?要不要冲澡?”

  施慕程闻声挪开手臂,心里没由来发毛,仿佛晏遂安眼睛能看到似得。下意识将另只手也放下,理了理衣摆,脑子清明几分,“要洗的。”

  挣扎着起身,站起来的时候身子歪了一下,又坐了回去。

  听到动静的晏遂安关切问:“要不要扶你去?”

  施慕程:……让盲人扶,丢不起这人。“不用。”他甩了甩脸,除了心跳加速头晕乎乎,其他都还好。

  晃悠悠曲折着进卫生间。

  十月气温夜里勉强二十度,山区更低。

  凉水冲在身上冻一激灵,跟体内的滚烫冲击在一起,冷热交加,脑子都木掉。手一抖,花洒没抓好,甩在厚厚的浴亭玻璃上,发出很大的撞击声,然后掉到他的脚上。

  “嘶!”

  施慕程缩起一只脚,在狭小的浴亭里单脚跳,随后又是DuangDuang两声巨响,撞玻璃上了……

  所以说,酒喝多了人会变迟钝变笨是真的……

  晏遂安只是视力受损,耳朵异常灵敏,一颗心全系在卫生间里,第一时间推门而入。“怎么了?”

  没有热气打掩护,浴室内一览无余,但有人不知道。

  这种小场面,晏遂安见得多了,内心只是掀起一些些波澜,主要还是因为没太看清。

  相比较他的表面平静,反应更激烈的是洗澡那个,“你进来干嘛!快出去!”

  “我又看不见,而且都是男人,你有的我都有,怕什么。”看不见和都是男人,这两条借口快被他用烂了。

  晏遂安走近两步,更清楚了些。虽然对这身体无比熟悉,但不同成长经历造就的不同身材,还是让他喉结滚了滚,声音变得暗哑:“我……我突然眼睛疼,很疼。你帮我看看。”

  拜托!眼睛疼也用烂了好吗!而且是有多疼啊,非得别人光着身子洗澡的时候吗?

  直男不仅酒量浅,心思更浅。两个buff叠在一起,喝多了的直男,四舍五入等于没心没肺大怨种,怎么玩得过大尾巴狼。

  “过来我看看。”施慕程用浴巾胡乱裹在腰上。

  晏遂安装模作样地摸着走过去,掌心贴在他湿润的手臂上,慢慢下滑。

  轻轻地若有似无地抚过他的皮肤,所到之处都像过了电,头皮阵阵发麻的熟悉感劈头盖脸而来,令施慕程瞬间腿软,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后背碰到龙头,头顶的花洒倾泄而下。

  晏遂安瞬间整个人被打湿,睡衣贴在身上,勾勒出隐在薄薄棉布下的胸膛肌肉线条,视觉画面禁欲又放纵。

  两个人越靠越近,几乎贴在一起,晏遂安的呼吸透着潮热,丝丝都拂在施慕程耳边,饶着他的心,又痒又难耐。

  淅沥水流声中,黏黏糊糊的气氛一触即发。

  晏遂安顺着手臂一直滑到施慕程的手上,慢慢抓起,带着他的手压在自己侧脸,一开口声音哑得不像话,“你帮我看看。”

  每一个字都在邀请,每一个音节都在引诱。

  在掌心触碰到侧脸的一瞬,晏遂安被一股很重的力量按在玻璃壁上,玻璃与金属轨道间发出‘砰’的撞击声。还来不来感受后背的疼痛,他的唇就被重重压住。

  酒精余韵在舌尖交缠融化开,来自直男的吻,也跟他本人很配,直球又猛烈。

  花洒淹没喘息,这一次是真的眼神涣散,聚不了光。

  不知何时浴巾被扯开,又不知何时两人一起滚到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