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在学生中间还是挺受欢迎的。

  平安夜那天不少人送苹果,课间还有玩雪花喷雾的,展露出这个年纪特有的朝气和活力。

  连教导主任也被这氛围感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路桑也准备了苹果,放在书包里面,本来打算早上就给沈辞。

  然而走进教室的时候,她同桌的抽屉里已经堆满了花花绿绿的礼盒。

  里面装的是苹果和礼物。

  虽然沈辞在学校的形象不太好,凶神恶煞不好惹,但他长得帅啊。

  会飙车会打架,是京圈里的太子爷。

  这样带着数不尽光环的坏男孩,当之无愧成为诸多女孩子犯花痴的对象。

  再加上最近沈大佬的脾气变好了许多,送苹果的人前仆后继。

  路桑放下书包,摊开早自习要看的书。

  今天的沈辞来得比平时晚一些,昨天睡前他和她通过电话,说还在射击馆训练,也不知道几点才睡。

  但不管有没有熬夜,沈辞已经很久没有迟到过了。

  今天楚天阔来得也比沈辞早,书包一扔,够着脑袋去抢顾浅月手里的笔玩儿。

  “顾蠢猪,赶作业啊。”

  “啊啊啊楚大狗,有病救治别来招惹我!”

  “这事好说,我苹果呢?”

  “梦吧你,不给你定制棺材就不错了,还想要苹果。”

  “嘚,今年又得蹭辞哥的苹果吃了。”楚天阔直接从沈辞抽屉拿了一盒苹果出来。

  “小心沈大佬削了你。”顾浅月说。

  “辞哥不喜欢吃苹果,哪次不是扔给我们处理。”

  路桑低着头,笔尖一顿。

  果不其然,沈辞来教室后,看到抽屉里的东西,眉头皱了下,全扔给楚天阔了。

  桌角被人敲了下,传来低沉蕴着丝兴味的嗓音:“小同桌,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吗?”

  “平、平安夜。”路桑的右手正好藏在书包里,碰到那个装苹果的小礼盒。

  沈辞见小姑娘睫毛轻垂,小脸淡淡的模样,几不可察地叹息一口气:“没了?”

  “……嗯。”

  路桑把苹果推进去,藏得更深了。

  她低头写着作业,没去看沈辞的表情。

  心里有些懊恼。

  喜欢真是个奇怪的东西,有时心花怒放,有时又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怀揣着这种小心思,一直到放学。

  梧桐树的枝干光秃秃的,地面积雪很厚,踩上去软乎乎的。

  沈辞送她到小区门口,把书包递给她。

  路桑捏着书包带子,“我,我先回去了。”

  刚转身,书包被人扯了下,路桑被拽回去。

  “嗯?”

  少年单手插着裤兜,眉眼散漫,垂下眸,啧了声:“小朋友,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什、什么?”

  沈辞从单肩上挂着的书包里拿出一个东西——

  粉色的礼盒。

  “圣诞快乐小朋友,祝你年年平安。”

  男生勾着唇,正经的模样有点搞笑。

  路桑愣了下。

  “要不要啊。”沈辞见她一动不动。

  “要。”路桑忙不迭应道,接过小礼盒。

  沈辞期待地问:“我的呢?”

  她抿抿唇,从书包里拿出一个东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我不知道……你不喜欢吃苹果。”

  “谁说的,你送的我都爱吃。”

  沈辞揉了揉她头顶。

  他挑了下眉,得寸进尺地说:“能再要个东西吗?”

  “什么?”

  男生张开手臂,舌尖舔了下薄唇,轻声询问:“想抱一下。”

  路桑睫毛眨了眨,走上前,手臂放在他腰上。

  小脸贴着他胸膛,正好能听到他的心跳声。

  少年身上干净清冽的皂角味萦绕在鼻尖。

  小鹿乱撞,耳朵发热。

  小少女个子娇娇小小一个,沈辞像只大型犬类动物,轻而易举包裹住她,内心好像被什么温软的东西填满。

  有些变态又着迷地轻嗅了下她的发丝。

  这个拥抱只持续了几秒,路桑就害臊地推开他。

  “明、明天见。”

  沈辞蹭了下鼻尖,目送着她走进去。

  —

  周五那天晚上是元旦晚会,各班都精心准备了节目。

  各级领导都会出场,学校非常重视这场晚会,几天前就开始如火如荼地排练。

  外面飘了会儿小雪,校园里的路灯次第亮起来。

  各年级的人去食堂吃完晚饭就去音乐厅坐着。

  班主任老刘自费买了两大袋子的零食,让班长分给大家吃。

  姊妹俩坐一起。

  元旦文艺汇演节目单从后面传到顾浅月手上,她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说:“咱们班表演的是芭蕾舞啊……”

  旁边的女生吃着薯片议论:

  “我们班好像是直接内定的路嫣。”

  “人家大小姐有特权,她爸可是校董呢,随随便便一句话的事儿。”

  “而且路嫣的芭蕾舞是真的厉害,去年还拿了一个含金量特别高的奖。”

  “诶诶,快看。”

  ……

  嘈杂的大厅倏地安静了几瞬。

  大家的目光投向前排,平日不苟言笑的杨主任走在前面,领着几个重量级领导进来,连校长也在一边陪着笑。

  顾浅月扯了扯路桑的袖子,咬咬牙,小声兮兮说:“桑桑,你……爸爸。”

  路桑抬头看去。

  路鸿穿着一身妥帖的西装,手臂被旁边娇艳的少女揽着,笑得慈爱。

  路嫣穿着粉色的毛呢大衣,下巴轻昂,像一只骄傲高贵的白天鹅,享受着同龄人的仰望和艳羡。

  路桑捏了下衣角,敛回目光。

  她成长路上缺席了这么多年的父亲,把所有爱都给了别人。

  同样是女儿,她却从来没有体会过父爱。

  不是嫉妒,是失落,还有失望。

  手机屏幕亮起来。

  沈辞发来信息:要不要过来。

  最后一排的位置人不多,光线暗,干坏事也不容易被发现。

  所以这一排的座位很抢手,但没人敢跟沈辞他们争。

  路桑走过去,果不其然看到几个男生歪七八扭地坐着,睡觉的,抽烟的,还有围着打扑克的,毫无纪律性可言。

  少年懒洋洋坐着,捏着薄薄的手机,莹亮的光映得他俊脸冷白,轮廓分明。

  修长手指上那枚刻着繁复暗纹的戒指,嗑在易拉罐的铁环上,单手轻轻松松起开。

  旁边有个空位是特意留给她的。

  “桑妹,要不要来一瓶。”楚天阔递给她一罐。

  居然是啤酒。

  “小孩儿喝什么酒。”沈辞懒洋洋说了声,正要顺手拿走,路桑捏着啤酒罐灵巧避开。

  “我,想喝。”

  小姑娘卷翘的睫毛耷拉着,整个人看起来恹恹的,似乎心情不大好。

  沈辞舌尖舔了下上颚,漆黑长眼凝着她,几瞬后,饶有兴味地说了声:“行。”

  他把手边刚开的那瓶递给她。

  路桑没喝过啤酒,见他们都这么喜欢喝,想来味道应该不赖。

  于是像喝饮料那样喝了一口。

  味道怪怪的,她皱着眉毛把它咽下去,开始猛地咳嗽,差点就吐出来。

  沈辞慌了神,手掌搭在她后背,轻轻顺气。

  看着她小巧的五官难受得凑到一块,既可爱又好笑。

  他轻哂了声:“没喝过酒还当白开水那样喝,小同学,你挺厉害的呀。”

  路桑眼里呛出泪花,水润透彻,眼尾泛着红。

  像是哭了一样。

  “沈辞。”她喊了声他的名字。

  细白的指尖抹了下眼角的生理泪水,路桑轻声说:“我想出去……透透气。”

  舞台上正好是八班的节目。

  路嫣站在中央,被耀眼的灯光笼罩,身上穿着漂亮的芭蕾舞裙。

  身姿婀娜美丽,伴随着音乐翩翩起舞。

  这个出演的机会是她主动争取来的,只为在灯光下绽放光彩。

  她要让沈辞知道她也不差。

  路嫣的视线下意识投向观众席中某个座位,后排有人站起来,身影欣长,步伐散漫。

  是沈辞。

  他前面还站了个比他矮一截的少女,是路桑。

  他们一前一后,从音乐厅的后门溜出去了。

  路嫣面对观众时的表情管理一向很好,这次却有些绷不住了。

  ……

  路桑去了阳台,两只手放在栏杆上,低着头,下巴懒洋洋搁在手臂上。

  盯着外面白茫茫的雪景,一双杏眼若有所思。

  安静得像只小白兔,不知道在想什么。

  感觉得出小姑娘心情不好,沈辞就在旁边默默地陪着她。

  音乐厅的前门打开,传来一阵交谈声。

  路桑偏头看过去,忽然顿住。

  沈辞察觉到她紧绷的脊背,眯了下眸,顺着视线看过去。

  走廊上迎面走来一群人,正是音乐厅内坐在前排的那些领导。

  他们都是百忙之中抽空来的学校,像这种校园活动,一般只看到一半就离开了。

  路鸿正在跟校长说话,余光瞥到路桑,眼里几不可察的掠过一丝惊诧,很快面色恢复镇静,跟不认识似的。

  “爸爸,我刚刚在舞台上表现得怎么样啊?”

  路嫣抱着他手臂撒娇。

  路鸿回过神,仍是有些心不在焉:“跳得很好,爸爸还拍了照,一会儿回去给你妈妈看。”

  路嫣笑了笑,眼尾扫过路桑,像是炫耀,也有点像嘲笑。

  私生女就是私生女,上不了台面,还不被亲生父亲承认。

  倒是旁边站着的沈临舟,看到沈辞,又瞥了眼他旁边站着的路桑。

  面色阴沉得好似要滴水。

  走廊上的气氛顿时僵冷下来,比外面冰冻三尺的天还要冻人。

  校长看在眼里,沉默得没搭腔。

  杨主任不清楚其中的利益牵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路桑的喉咙里像有什么哽住,和路鸿对视了一眼又冷漠地迅速移开。

  然后,后退了几步。

  和沈辞拉开距离。

  然而,下一秒,她袖管里紧握的小手被人拉住。

  她怔了瞬,抬头对上沈辞深邃幽湛的目光。

  他一点点掰开她紧攥的掌心,微热的大掌把她牢牢裹住。

  沈辞居然当着学校各领导的面,毫不避讳地牵住了她的手。

  路桑完全愣住了,试图扯出来。

  可他力道很大,根本没办法。

  路嫣瞥了眼他们紧握的双手,脸色青白交加。

  太嚣张了,实在是太目中无人了。

  杨主任气得胸腔燃火,偏头看了下各位领导,讪讪笑笑,正要走上前,已经有人比他先一步走过去。

  沈临舟声音不大,却很冷:“你给我过来。”

  沈辞眼神迎上他,没有一丁点畏缩。

  路桑的心脏却倏地颤了颤。

  面前这个男人慈眉善目,儒雅绅士,真实脾性却可怕到令人发指。

  那群领导逐渐走远。

  路桑连忙抽出手,离他几步远。

  沈辞微皱眉,啧了声,尾音上扬:“小白眼狼,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冷漠。”

  路桑看着他,睫毛眨了下,轻声说:“你离我……太近,会惹你爸爸生气的。”

  “他打人,很疼。”

  沈辞怔了瞬,喉结无声地滑动了下。

  他揉了下路桑的发顶,云淡风轻地勾唇说了声:“那就生气好了,反正……”

  “打死我都不会离开你的。”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