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狗儿怔愣,无辜地扭头看向嬴封,“我,我抢了你?”

  嬴封一愣,一手握拳抵在唇边,偏头闷闷地笑出声。

  “……”黎狗儿蹙眉,看向打人的女孩儿,“我抢谁的男人了,你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

  “赵蔷薇?”

  林大贵“我超!”了一声,猛地柜台里起身,岂料动作太快,后脑勺磕在玻璃上,“咚”地好大一声响。

  “我焯,赵蔷薇你妈来这里发什么疯,你他妈刚才想打谁,你妈那是你他妈随便扬起手巴子就能他妈打的人吗我焯!?”

  “林大贵!”

  赵蔷薇捂着磕疼的手瞪他,眼泪稀里哗啦流,“你现在为了那个狐狸精骂我?”

  “什么狐狸精,你他妈说谁他妈是狐狸精!?”

  “那个狐狸精!”赵蔷薇猛地一指黎狗儿。

  黎狗儿,“……”

  黎狗儿无辜瞪眼,四下看了看,发现身边根本没什么人,忙扯了扯嬴封的衣摆,“哥哥,她说你是狐狸精。”

  “……”嬴封无奈。

  林大贵在心里“卧槽”了八百遍,心说赵蔷薇你个大傻逼,就嬴封那杀人都不带眨眼的大魔头,今个儿就幸好你是个女的,还认识老子,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林大贵一把将糖果放到玻璃柜台上,扫了一眼供销社里稀稀拉拉的顾客和磕着瓜子看戏的售货员,一个头两个大,“我说赵蔷薇,你他妈的能不能滚啊?”

  “我不滚!你就是想跟那个狐狸唔……”

  林大贵一把捂住她的嘴,连忙从柜台里蹦出来,“那他妈是封哥的媳妇儿,狐狸你妈的精,老子八辈子修来的福气都配不上他妈的封哥媳妇儿的半根头发丝儿!你要敢再在这里胡说八道,老子特么今天就去你家退婚!”

  “唔行!”赵蔷薇一把挣开他的手,“你敢!”

  “我他妈有什么不敢的?这世上还就没有老子不敢的事儿!”林大贵吊儿郎当,满口你妈你妈。

  “林大贵!”赵蔷薇怒吼。

  嬴封剥了一颗巧克力,抵到津津有味看热闹的黎狗儿唇边,带着宠溺的笑意,“张嘴。”

  黎狗儿眼珠子都没转一下,张开薄红的唇瓣,含住了他递过来的巧克力。

  嬴封凝着指尖上的湿润,呼吸微滞,垂眸沉默了许久,轻舔了舔带着巧克力香气的指尖。

  赵蔷薇“啪”地一声,狠狠扇了林大贵的胳膊一巴掌,林大贵捂着手臂,敢怒不敢还手,“你他妈干什么,打老子,活腻歪了?他妈要不是因为你是个女的,老子他妈今天弄死你!”

  “来啊,你打死我啊,打死我,我就不用看你在外面跟别的狐狸精好了!”

  “好你妈好,要老子说几遍?那他妈的是他妈的封哥媳妇儿!狐你妈的精!赵蔷薇你要是没事儿能不能去医院看看你那个脑子?”林大贵咬牙切齿。

  黎狗儿将嘴里含着的巧克力抵到一边,腮帮子微微鼓起,凑到嬴封耳边,手挡着嘴巴悄声,“哥哥,他们俩是不是就是书里说的冤家啊?他们这样,好像在打情骂俏……”

  嬴封勾唇,宠溺地盖住他的脑袋,揉了一把。

  赵蔷薇扬起巴掌,狠狠一巴掌扇在林大贵另一侧手臂上,“啪!”的一声,“你不要以为我稀罕你,你就能这么说我!”

  “我焯,我他妈说你什么了!”林大贵躲闪不及,双手互相搓着自己的胳膊,恼羞成怒,“你妈的,赵蔷薇,你再给老子打一下试试,我他妈今天弄死你!”

  “来啊,你打死我啊!”

  “你不要以为老子不敢打死你!”

  “你来啊,你打死我啊!”

  “……”

  “……”

  林大贵和赵蔷薇在供销社大堂叉着腰骂骂咧咧,黎狗儿挠挠脸颊,不理解,“哥哥,他们是不是喜欢对方啊,怎么吵得这么凶?”

  “嗯,我也不知道。”嬴封付了钱和票,从另一个售货员手里接过糖果和调料,捡了一把糖塞进黎狗儿的口袋里,剩余的和调料一起,反手放入身后的竹背篓。

  “我们要不要去阻止他们一下?”

  黎狗儿舔了舔唇,甜滋滋。

  “不用,我们先走了,待会儿回家给你卤大棒骨吃。”嬴封牵起他温软的手,坦然往外走。

  身后,林大贵和赵蔷薇还叉着腰,吵得不可开交。

  回家路上,他们又遇见了背着一个大竹背篓的黎必胜。

  迎面走来,黎必胜看见他们,脚步微顿,立在了原地。

  黎狗儿低着头掏兜里的糖,“哥哥,你吃不吃,我给你剥一个。”

  嬴封扫了神情复杂的黎必胜一眼,意味深长轻笑,“吃啊,哥,你刚才吃的糖是什么味儿的,我想跟你吃一样的。”

  “唔……我现在吃着这个是橘子味儿的……哥哥你先松开我手,我给你剥一个。”

  嬴封闻言,松开一直牵着他的手,睨了直勾勾一直盯着他们的黎必胜一眼,似笑非笑。

  “狗,狗儿,你们……”黎必胜往前走了一步,张口欲言。

  黎狗儿抬眸,看了表情奇怪的黎必胜一眼,脚步微顿,疑惑地扭头看向嬴封,“怎么了?”

  嬴封眼底闪过一抹笑意,“没事,我们走吧。”

  “噢……”黎狗儿似懂非懂,一边往前走,一边伸手将剥开的糖果递到嬴封的唇边,“你吃,别掉了……”

  他们与脸色僵硬难看的黎必胜擦肩而过,嬴封张口含住黎狗儿递过来的糖果,笑得张扬跋扈。

  如果喜欢的人深陷泥潭,如果救不起来,如果没有勇气跳入泥潭走到他身边,那么这个喜欢注定毫无意义。

  嬴封拥着黎狗儿,说说笑笑走向村尾的家。身后,温暖的春风扫过,扬起一大片尘土,模糊了他俩的背影。

  黎家村的春耕进行得如火如荼,村民们忙得热火朝天。

  与外面的充满汗水的辛苦相比,嬴封和黎狗儿两人在家,围炉煮茶,过得悠闲自在。

  黎狗儿的学习课程已经进展到小学六年级。

  这天,嬴封坐在床边,盘腿雕刻着什么,黎狗儿端坐在榻榻米床上小木桌前,表情严肃地写着语文作文。

  院外的敲门声响起时,黎狗儿正抓耳挠腮,怎么也想不出用什么四字词来形容嬴封。

  “我出去看看,哥你继续写,不能查字典啊。”嬴封看着他纠结的小模样,心里好笑,放下木雕,手中把玩着匕首,慢悠悠往外走。

  黎狗儿挠挠脸颊,看着他的背影小声嘟囔,“我才不会作弊……”

  说完,又小小地心虚了一下。他是真的想查字典的来着……

  院外,嬴封单手插兜,一手把玩着匕首,五指翻飞,在门口站定。

  来人见了他,连忙扬起笑,“你好,我们是来下乡的知青,村长让我们自己与村里的人家商量找房子住,你看你家能不能匀一两个房间给我们?”

  “是啊是啊,我们能给你分一点口粮,不白住你的。”一群年纪轻轻知青神情殷切。

  “你这房子这么大,是黎家村里最好的吧,我们是城里来的知青,住你这儿,也能给你家孩子讲讲外面,让他们长长见识……”

  “不能。”嬴封打断他们的话,慵懒地斜靠在门框上,缓缓抬眸,“去别家问。”

  “哎,不是,你家这么大,怎么可能没有多余的房间给我们住啊。”

  “村里人可都说你们家就两人住而已?”

  “你别介意啊,我们没有恶意的,只是想找个地方住而已,看你们家房子是村子里最好的,所以才……”

  “我介意。”嬴封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既然知道我们家只有两个人在,刚才又假惺惺地提什么孩子?”

  “我们……”

  “我们只是……”

  院外的人一噎,互相对视了一眼。

  来下乡的知青,都是些不谙世事的小年青,岁数不大,最大的估摸着也就二十五六岁。

  嬴封懒得与他们浪费口舌,转身,“滚!”

  “你,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好话歹话都不听是吧?”

  “不就是有间房子么,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们走!”

  兴奋而来的知青哭丧着脸,愤愤又离开了。

  “啪!”嬴封一把接住手指间翻飞的匕首,进了回屋。

  屋里,黎狗儿趴在桌面上,浑身微微发颤。

  嬴封一愣,连忙掐住他两边腋下,一把将他抱到大腿上,“哥?就算写不出作文,也不用哭啊,别哭,大不了我们不写了……”

  “唔……”

  黎狗儿咬牙,痛苦地捂着肚子,疼出了一身冷汗。

  “哥?”

  “不,唔呕……”黎狗儿猛地推开他,靠出床边干呕。

  嬴封察觉到不对,急忙一把托住他胸口防止他掉下去,“哥,你哪里不舒服我们马上去医院!”

  “唔,不……”

  黎狗儿浑身微颤,抖着手推他,“你,你出去,你出去……”

  “我不出去!”

  嬴封额角青筋直跳,抱着他就想往屋外冲,“别怕,我们马上就去医院,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了。”

  “我不去医院,我不要去医院……”黎狗儿在他怀里使劲挣扎,声音带着恐惧和颤抖,“我,我要自己待会儿,我想自己呆着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