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手续全部办理妥当, 时隔一天,小袜子背上行囊踏入新学校,一所驰名S市的私立学校, 按照校规,学生必须住校,每周末才能回家。

  白晏丞亲自送小朋友去学校, 他没有车, 只能麻烦花老板起个大早来当司机。

  小袜子和花有渝早就认识了,见到人就喊“干妈”,那叫一个顺嘴,搞得花老板老脸一红, 别扭地嘀咕几句,却意外的没有表现出不高兴,也没有出声制止,仔细观察, 似乎还挺享受这个称呼。

  两人把小袜子交到校长手里,寒暄几句,就和小袜子告别走出学校,去往停车场的路上, 白晏丞故意问花有渝, 为什么叫“干妈”。

  花有渝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我不想跟小孩一般见识。”

  白晏丞不肯放过打趣的机会, 淡声道:“以我对小袜子的了解, 如果不是经过你的同意,他是绝不会自作主张叫出口,除非是他干爸的吩咐, 你们两个都要听他干爸的。”

  “放屁!”花有渝高声反驳, “我是给臭乞丐一个面子, 让他别在儿子面前丢脸才同意的,唉对了!晏丞,你知道这个臭乞丐有多过分吗?”

  花老板走到自己车跟前,打开车门,靠在刚喷漆的吉普车上,低头开始控诉:“他竟然让我给他干儿子交学费,还是用命令的口气,真是气死我了。”

  白晏丞率先上了车,一边系安全带一边笑说:“你同意了吗?”

  “软饭硬吃说的就是他。”花有渝气呼呼的,“我就当养一条脾气不好的藏獒,多花点就多花点呗,领出去确实威风。”

  “小袜子是我带回来的,”白晏丞说,“他的学费还是由我来承担。”

  “别别别,千万别,”花有渝连连摆手,一副被逼无奈妥协似的姿态,“还是我来吧,他干爹都发话了,我就当爱屋及乌,何况我也挺喜欢那小孩的,我就是特别憋气,你说那个臭乞丐花我的钱为啥还趾高气昂的!”

  白晏丞勾唇浅笑:“他这个人对钱没有概念,对他来讲,钱就是数字和白纸。”

  “呵....”花有渝面部肌肉抽搐了一下,用意味深长的目光上下扫两眼白晏丞,言辞间溢出几分酸意,“你倒是了解他,把他说的那么高尚。”

  “这不是高尚,钱对他来说确实是数字。”

  “他穷的叮当响,可不就是天文数字!”

  花有渝明显没有听出白晏丞的言外之意。

  后者露出怜悯的眼神,轻叹一声:“这么看来,我确实比你了解他。”这是实话,白晏丞说的时候表情很自然。

  花老板可不高兴了,话里有话道:“你确定吗,你也跟他深入交流过?”

  白晏丞神情一顿,随即笑起来:“那倒没有。”

  花有渝露出胜利的得意之色,一脚踏上驾驶位,熟练启动车子,表情骤然一变,无比好奇地瞅着旁边的男人:“晏丞,你和臭乞丐一个毛病,他跟我说,他比我了解你,你知道昨天晚上他跟我说什么吗,他说你经常骂人。”

  “?”白晏丞轻挑眉毛,递过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花有渝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他说你是一个会说脏话的人,我他妈当场就把他怼了,这怎么可能,你从小到大也没说过一个脏字啊。”

  只要想到臭乞丐那副嘴脸,花老板心里就不痛快。

  我见过白晏丞说脏话的样子,你见过吗?

  这话是从臭乞丐嘴里说出来的,当时把花有渝酸的不行,一再强调自己才是白晏丞二十几年的发小。

  白晏丞思忖一下说:“他说的对。”

  花有渝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我不信,你说一个我听听。”

  “这种事也要看心情。”

  “你可拉倒吧,你就跟他一起忽悠我,快点骂句脏话我听听,我去!白博士骂人可是要上新闻的。”

  白晏丞微微偏头,不苟言笑的样子好像在看一个白痴:“你这是在找骂?说吧,你想让我问候你妈,还是问候你爸。”

  花有渝:“........”

  花有渝悻悻地摸鼻子,一个屁也没放出来,转动手里的方向盘调转车头。

  两人来到花匣子奶茶店,店里人少清静,白晏丞和花有渝还是老位置,靠窗静坐十几分钟,谁也没有说话,直到服务生将饮品端上来。

  花有渝用小勺搅拌手磨咖啡,抬头瞥一眼,开口道:“不说我了,说说你吧。”

  “我怎么了?”白晏丞呡一口特定的饮料,语气一贯的自然放松。

  花有渝笑道:“你和宿星野啊,你俩还没和好呢。”

  白晏丞道:“他还没玩够。”

  “我看是够了,”花有渝的桃花眼转了转,“昨天来我店里,还跟我打听你最近在做什么,话里话外都在表达他很想你,偏偏要面子不肯承认,真是一个口是心非的小可爱。”

  白晏丞也笑起来:“他确实蛮可爱的。”

  “他其实不是不想见你,可能还没做好准备....”花有渝想到宿星野那一头扎眼的蓝毛,还有那胆战心惊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有时候觉得他挺聪明,但是一遇到跟你有关的就变蠢了。”

  白晏丞喝一口饮料,视线盯着手里的杂志,低着头说:“今晚酒吧有演出吗?”

  想到刚才被白晏丞占了口头便宜,花老板决定找回场子,故意绕圈子:“这我可不能说,演出都是随机的,驻唱的Eleven可是红人,来不来看他心情。”

  闻言,白晏丞合上杂志,抬眸看向对面的男人,眼神意味不明。

  花有渝心虚地别开视线,端起杯子喝咖啡。

  白晏丞最终妥协了:“好吧,我们做一个交易如何。”

  交易就会涉及到利益,只要涉及到这方面,花有渝立刻来了兴致,眼睛都在放光:“什么交易?”

  “你告诉我Eleven的演出时间,”话音一顿,白晏丞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显露出高深莫测的一面,“我提醒你该如何找人。”

  “找什么人?”花有渝一时间没听懂。

  白晏丞声音低沉道:“肖筠。”

  花有渝恍然大悟,愣了几秒后,好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整个身体前倾,一把握住白晏丞的手腕,兴奋的声音都在颤抖:“快快快!去哪找,你有消息了?为啥不早点告诉我!”

  白晏丞嫌弃地扒拉开那只手,眉头微微蹙着:“你先告诉我,Eleven的演出时间。”

  “今晚!”花有渝想都没想就出卖好友,“就在今晚,花匣子十点钟的第二场。”

  “好,谢谢。”白晏丞满意地点头,默默记下时间和地点。

  “我的呢?”花有渝急着问,“你快点告诉我,你是不是有肖筠大哥的消息,老子的商铺啊!”

  白晏丞做了一个下压的手势,盯着花老板焦急的俊脸若有所思了片刻,才道:“问问你的枕边人,也许他会给你提供一点可靠的消息,不过我要提醒你,想清楚再问,清河广场的商铺对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

  “废话!我可是惦记了好几年!”花有渝眼睛都冒绿光了,“只要在清河广场有一席之地,那我做奶茶连锁的梦想就有机会实现。”

  白晏丞了然点头:“那你去问吧。”

  “你的意思是让我去问臭乞丐?”花有渝满眼的不信和嫌弃,“问他?你没搞错吧,他一个要饭的懂什么,他怎么可能知道肖筠的大哥,他现在穿的裤衩都是我买的......等等!晏丞,你到底什么意思?”

  反应迟钝的花有渝终于察觉出不对劲,一双玻璃球似的眼睛紧紧盯着白晏丞,生怕错过什么重要的提示。

  白晏丞浑不在意地瞥他一眼,语气淡然:“你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就跟他睡觉,你也是一个奇葩。”

  “卧槽!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花有渝瞳孔地震,跟饿狼似的盯着白晏丞的脸瞧,希望能得到确切的答案。

  是或不是,白晏丞都没有明确的表明,微微垂下眼帘,不慌不忙地喝着特定饮料。

  花有渝当即就坐不住了,家里失火了似的猛地窜起来,抓起桌上的手机,几乎是跑出奶茶店。

  跑到门口的时候,还不忘提醒白晏丞:“Eleven!十点钟,别忘了。”

  ......

  白晏丞当然不会忘,这天晚上,他提前一个小时便来到花匣子。

  上次来捧场还是出差之前,宿星野陪着他一起来的,那时候全场的员工都在配合宿星野演戏,他怎么就没发现呢。

  花老板总说他无所不能,行走的百科全书,没有他不知道的事,可现在想想,他不知道的事太多了。

  他不记得自己曾经在工业大学和宿星野有过一面之缘,也不知道宿星野能狂野到变身为蓝小辫,若不是有薛嘉的存在,他确实没怎么往这方面想。

  现在的酒吧员工已经被策反,经过花老板细心的嘱托,今晚全体员工不再配合宿星野演戏,而是要配合白博士演戏。

  白晏丞被侍者带到二楼的沙发区,位置隐秘又不会遮挡视线,只要稍微低点头,他就可以掌握四方舞台的一切动态。

  同一时间,一楼后台的休息室。

  准备演出的“失控玩偶”乐队的几个人聚在一起,手里各自拿着乐器,正在小心翼翼地做保养。

  谢小舟和薛嘉一左一右地蹲在沙发边儿为乐器清灰,俩人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抱着贝斯调音的宿星野。

  “咳咳...”谢小舟有意发出声音引起注意。

  宿星野掀了掀眼皮,没什么情绪的瞅他一眼。

  谢小舟立马喜逐颜开,脸上绽放出灿烂到有些假的笑容:“野子哥,今天心情怎么样?”

  “我哪天心情不好了?”宿星野不悦地皱眉,“小爷好着呢,你有屁就放,没屁给我让道。”

  说着,宿星野从沙发上站起身,将调好音调的贝斯挎在胸前,大步流星地朝门口走去。

  走到一半,他身形一顿,咬咬牙又踅回沙发旁边,弯腰捡起落在沙发上的帽子和墨镜,想了想,还是戴上了。

  谢小舟和薛嘉立刻交换一个眼神,不约而同地抿嘴偷笑。

  “野子哥,你不是要揭开神秘的面纱吗?”谢小舟笑着问,“咋滴又戴上了?”

  “你给我闭嘴!”宿星野脸色微红,往下压了压帽檐。

  谢小舟不怕死的继续调侃:“你前两天可是说过,彻底忘记白博士,你都打算忘记他了,还怕他看见你不成?”

  “放屁呢!谁怕他看见!”宿星野经不住激将法,立刻把脸上的墨镜摘下来,直接甩到身后。

  “你们两个给我听好了!”宿星野指着蹲在地上的两个人,“以后在我面前,不准提那个男人的名字,小爷要跟他割袍断义,老死不相往来!”

  “不是要结婚?”薛嘉天真地问一句。

  也许谁都忘不了在幸福镇的日子,令人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宿星野和白晏丞离别时的对话。

  大白!我爱你,我要和你结婚,你愿意也得愿意,不愿意也得愿意....

  这段话到现在还时不时在几个人耳边回荡,实在令人难以忘怀。

  当时说的有多甜,现在嘴里就有多苦。

  一提到这方面,宿星野喉咙发涩,差点哭出来,“是他不要我了,结个屁的婚,你见过一个人的婚礼吗?”

  “好啦好啦...”谢小舟收起不正经,赶忙起身安慰,两步来到宿星野身边,“我俩跟你开玩笑呢,野子哥,你放心吧,白博士会来找你的。”

  宿星野吸了吸鼻子,扯住帽子往下压,试图挡住泛着水光的盈盈眼波,有点委屈的小声说:“你们觉得他会吗?”

  “会啊。”薛嘉也走了过来,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你仔细想想,白博士对你很好,我和小舟都要羡慕死了,他可是咱们学校的传奇人物,多少人上赶着往上贴,别人想见一面都难。但是你不一样,他为了你,破例带咱们去基地,还在出差期间请假去幸福镇给你过生日,换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待遇。你对他来说就是特别的存在,喜欢一个人,不就是从特别对待开始的嘛。”

  “老薛说的对,”谢小舟向薛嘉抛过去一个赞赏的眼神,附和道,“星星,你要多记人好,不要总念坏处,而且我觉得白博士没有做错什么。”

  “他说他不喜欢我!”

  这就是特错大错!

  宿星野抬起脸,美目像是被红酒侵染了一般漂亮,每次生气或者委屈都会习惯性地鼓起两腮。

  谢小舟忍不住捏捏他的脸,哄小孩似的笑着说:“他说不喜欢现在的你,星星!你真够迟钝的。”

  宿星野扒拉开他们手,赌气道:“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来那么多理由。”

  “可是你在骗白博士啊,不管怎么说,骗人就是不对的。”薛嘉戳中要点。

  宿星野瞳孔一缩,恐惧的神色从脸上一闪而过,纠结地咬住下唇。

  谢小舟轻叹一声,自作主张地帮宿星野把头顶的鸭舌帽摘掉,语重心长地劝道:“野子哥,大胆一点吧,我认识的宿星野可不是缩头乌龟,咱们大大方方的出去表演,我和薛嘉也不怕被父母知道,你也一样,就算白博士现在在外面又怎么样,如果真想跟他结婚过一辈子,你早晚要迈出这一步。”

  “没错!”薛嘉激动的接过话来,“小舟说的太棒了,野子哥,你就是你,干嘛要伪装!咱又没做杀人放火的坏事儿,你就是Eleven!三家唱片公司都签不到的神级贝斯手,你有那么多粉丝支持,有那么多人喜欢你,我相信白博士也一定会喜欢上现在的你。”

  宿星野被捧的心中动容了。

  他没去抢谢小舟手里的帽子,而是有些不安地扯了扯自己渐变蓝的小辫子,脑海里总是闪过白晏丞那张清俊的脸庞,心里愈发思念。

  “走吧,野子哥,到咱们上场了。”谢小舟趁热打跌地揽住他的肩膀,拖着他往外走。

  他跟着好友的步伐走出休息室,低着头,神色略显恍惚,很小声地自言自语:“对,没错....你们说的对,早晚要迈出这一步。再说了,不可能那么巧,谁说他今晚会来,花老板都没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