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理完入院手续, F国这边的天已经黑了。
叶颂明和周予琛躺在一张床上，握着彼此的手，闭着眼睛却都辗转难念。
他们的心思都聚焦在一周后的移植手术上，抱有极大的希望, 也可能迎来绝望的风险。
“叶老师, 安心的睡一觉, 我们会成功的。”
周予琛亲吻叶颂明的额头，顺势把人搂进怀里。
保持这样的姿势，叶颂明渐渐平复情绪，心里想着术后的各种可能, 不管好的坏的，他都做好心理准备，慢慢地，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梦见祈舟的模样, 梦里的祈舟长大了，学会走路, 一边喊他爸爸一边向他跑来, 手里拿着他从孤岛带回来的麟龟，献宝似的让他看看麟龟漂亮的身姿。
那清脆悦耳的童音，在他听来比任何乐曲都美妙。
祈舟简直是周予琛的缩小版, 可爱又俊俏，他让祈舟坐在他的腿上, 一起玩游戏。
这个梦很真实, 以至于叶颂明从梦中醒来, 还有点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直到床边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他意识回笼, 动了动胳膊，发现周予琛不在身边。
“你好。”他开口说话，想知道围在他身边走动的人是谁。
“哦！先生，您醒了。”是一位女士的声音，说了一句英文，然后简单介绍自己的身份，“我是布朗医生的助手。”
叶颂明坐起身，问：“请问现在几点？”
“先生，十点。”
叶颂明有点惊讶，他竟然睡了这么久，怪不得周予琛不在身边。
助理医师按照流程检查他的眼睛，使用了术前专用的滴眼液，温柔地问他有没有感觉。
他轻轻摇头：“没感觉。”
“很快就会有感觉的，相信布朗医生，他是Y国最好的医生。”女助手一直在鼓励叶颂明，希望他能放松。
他用中文说了一个好字，一只手去摸枕边的手机，很想联系周予琛。
女助手说：“你的家人很快就会回来，他让我转告你，别太想他。”
叶颂明闻言失笑：“他去哪里了？”
“去找布朗医生了。”
“哦，谢谢。”叶颂明放松身体靠在靠枕上，接过女助手递来的水杯喝了一口水，他听到对方的脚步声由近到远，突然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请等等，我可以知道为我捐赠眼角膜的人是谁吗？”
女助手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对不起先生，根据相关规定，捐赠者与被捐赠者的信息都要保密，双方不能见面，这是器官捐献中的双盲原则。”
叶颂明是医学生，这些原则性的规矩他当然懂，他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念想问出口，助手的回答在意料之中，他有点失望，只能在心里默默感谢那位好心人了。
眨眼间很快来到手术当天，周予琛看上去比叶颂明还要紧张。
在被推进手术室之前，周予琛一直握着叶颂明的手，没有太多语言，但手中的力度比语言更沉重。
“予琛，放松点。”反过来还要叶颂明这个病人来安慰家属。
周予琛嘴上答应着，手中的力道却不自觉加重，眼神中都是纠结的意味，希望叶老师能快点完成手术，又希望时间过得慢一些。
“会没事的，”周予琛抚摸叶颂明的眉心，“别紧张，手术结束我们就回家。”
叶颂明哭笑不得：“到底是谁紧张，予琛，你放ωΕiΒo澫χìāΖΕИＧㄚúＥξＩàΠg囸亻列心吧，我现在最放松，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结果影响不到我，成功当然可喜可贺，如果失败我也会庆幸自己的盲文还有用武之地。”
这时候，护士提醒患者时间到了。
“等等！”周予琛急忙掏出手机送到叶颂明耳边，点开一段语音。
手机里传来家人的祝福，叶妈妈和外公的声音，还有景澄，最后一条是祈舟喝奶时“呼呼”的声音。
叶颂明静静地听着，霎时间心情愉悦，笑说：“予琛，替我谢谢他们。”
“好，我等你。”周予琛站起身，慢慢地放开他的手，目光却舍不得从他脸上挪开半秒。
医生和护士围了过来，一左一右地推动移动床。
周予琛眼睁睁看着叶颂明被推进一间满是医疗设备的手术室，下意识的想抬脚跟进去，却被身旁的护士请出病房。他很害怕这样的事发生，有种他把叶颂明的命运交到别人手中的错觉，却无力阻止。
十分钟后，躺在手术床上的叶颂明失去了意识，进入到另一个世界。
等待是非常煎熬的，在另一个房间里，周予琛无法保持平和的心态，他抿着唇，在屋里来回踱步，身边的秘书劝他把精力分散，尽可能的往好的结果去幻想。
他倒是意外的听话，摆弄手机想转移注意力，可这招没用，他又打电话联系集团的高管，聊一些有关项目的话题，谈话中却心不在焉。
最后，他坐到秘书身边，竟然扯着人聊起家常。
“你来公司多久了？”
“三年了。”
“之前跟谁？”
“A项目组的XX总经理，我负责市场调研。”
“你家孩子多大了？”
“小周总，我还没结婚呢。”
“什么时候结婚？”
“还没对象...”
...
东扯西扯的，可算把时间熬去一大半。
周予琛看了看腕表，起身走出房间。他来到医院的楼梯间，打开一扇窗户，带着些许凉气的风吹进来，吹散了心里的焦虑。
他双手插兜观望一会风景，随后摸出手机给秘书发送一条信息：【有烟吗？】
很快秘书就送来一盒细烟。
他只抽出一根，点燃后叼在嘴里，摆摆手让秘书离开。
他戒烟很久了，这一刻突然想念它的味道，恰巧又是叶颂明喜欢的牌子。
任何手术都有风险，何况是器官移植手术。
好的坏的都想过，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再做些什么。
漫长的四个小时终于过去，有位漂亮的护士通知他手术已经结束了。
周予琛的眸光中透出点欣慰，快步往手术室的方向走，边走边问：“情况怎么样？”
护士面露笑容：“手术顺利。”
周予琛悬着的心稍稍有所缓解，为了证实护士说的话，他先找到布朗医生询问具体情况。
“两周后，我相信叶先生会迎来曙光。”
布朗医生露出自信的微笑，留下这句话，有些疲惫的离开了。
叶颂明被转到VIP病房，还没有醒，眼睛上缠着白色的纱布，静静地躺在床上，给人一种天使在熟睡的感觉。
周予琛不眠不休地陪在身边，属下送来一些他最爱的Y国美食，他也是食不甘味，几乎没怎么动口。
他的所有注意力都在叶颂明身上，即便布朗医生对手术结果很有信心，他还是会紧张。
这样的陪伴持续到第二天早晨。
一片晨曦中，叶颂明渐渐恢复意识，稍微动了动手，察觉出自己的手被禁锢着。
“予琛？”他试探性地开口，嗓子有点哑。
周予琛倏然抬头，立刻有了反应：“叶老师，你醒了！”
“是，多久了？”
“你睡了很久，恭喜叶老师，手术成功。”
周予琛调整好床位，扶着叶颂明坐起身。
叶颂明笑了笑，现在说恭喜有点早，不过还是很开心地点头：“谢谢。”
“你感觉怎么样？”周予琛凑到他眼前，仔细地观察着，“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叫医生来。”
叶颂明准确地握住他的手，“不需要，我感觉很好。”
“想不想吃点东西？”
“不想。”
“先喝点水？”
见叶颂明点点头，周予琛迅速把水杯递到他嘴边。
他喝了一口，一只手开始摸索着床边。
“找什么？”周予琛问。
叶颂明说：“不找什么，想上厕所。”
“我带你去。”
一路上磕磕绊绊，从床位到洗手间只有四米远，叶颂明却总是撞到室内的陈设。
他觉得小腿被撞得酸麻，开玩笑地说：“斐比你厉害一点点。”
周予琛的注意力在他眼睛上，没太关注他的下半身，有点恼羞成怒地在他背部轻轻捶了一拳，“当我是什么？”然后把他带到马桶前，又道：“给我脱。”
“......”叶颂明的手往前移，有点犹豫，总觉得这幅画面会很诡异。
周予琛忍住笑，催促道：“快点，难道想让我帮你？”
“不用，”叶颂明拒绝，“予琛，你先出去。”
“不好意思？”周予琛的语气里明晃晃的挑衅。
可惜叶颂明对激将法无感，不按套路的竟然承认：“对，我不好意思。”
周予琛撇撇嘴，恶作剧没得逞，回复一句“完事叫我”便转身离开，就在他迈出第一步的瞬间，脚下一滑，整个身体顷刻间不受控制地往后倒去。
而他的身后，正是叶颂明。
来不及有反应，周予琛倾斜的身体准确无误地撞向叶颂明，两人像连体婴似的双双倒在地上。
“嘶...”叶颂明倒抽一口凉气，无法形容的酸爽。
周予琛以为自己碰到他的眼睛，吓得冒出冷汗，急忙去掰他的肩膀，“叶老师，你没事吧？”
“没..没事。”叶颂明忍着痛开口。
只是疼的不是眼睛，而是其他部位。
周予琛扶着他站起身，见他脸色不太好看，紧张的要命：“我立刻叫医生来。”
“我真的没事...”叶颂明的嘴巴抿成一条线，欲言又止的抽动两下嘴角，表情是相当的无奈。
“你哪里疼？”周予琛焦急的目光在他身上转一圈，发现他微微弓着腰，一只手搭在小腹，不太确定地说：“难道....是我碰了你那里？”
叶颂明可怜巴巴地点头。
周予琛讶然地愣住，缓过神来后，慌张的去解他的睡裤，“快让我看看。”
关乎自己以后幸不幸福的事，周大少爷一向很积极。
“别别别...”叶颂明赶紧拦着，“别在这里看，等会护士该来了。”
话落，叶颂明只觉双脚悬空，一阵天旋地转后他竟然被周予琛打横抱起。
他吓一跳：“你做什么？”
周予琛抱着他往出走，一本正经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丝笑意：“带你去看男科。”
“你先放我下来。”叶颂明头一次被同性公主抱，浑身不自在。
周予琛偏头瞅他一眼，意味不明的笑笑，两步路就把他抱回床上。
“你之前不也这么抱过我？”周予琛用指尖刮了一下他的下巴，轻佻的模样似流氓，“我当时也被你搞得很懵，但是我说什么了？还不是努力配合你演戏。”
叶颂明狡辩：“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周予琛凑近他的面容，杀人诛心道：“我本来就比你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