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祭司哈罗德脸色铁青, 正坐在一架奢靡的靠椅上,让人给他重新上药。这间屋子的装设别有不同, 每一处都透着典雅的气息, 是与外界截然不同的复古,与这整个城堡一样,都仿佛还在不知多少年前, 沉淀着历史的厚重。

  祭司就坐在右下角, 看着哈罗德逐渐恢复的胳膊。

  不知袭击大祭司的那两只幼虫到底是哪种虫族,哈罗德的伤口就算是在医疗舱内也无法愈合, 只能用教派内特制的秘药, 总算有了成效。

  祭司苦闷着脸说道:“大祭司,我这心中总有些惶恐, 如果圆楼里真的是那位冕下, 那我们……”

  “谁能保证, 是真的?”

  大祭司哈罗德的声音低沉沙哑, 带着一丝引而不发的薄怒, 他还从未有这么失礼的时候,所有人就看着他撅着屁/股昏倒在圆楼外。后面去救人的护卫一个个被撂倒, 然后全部都叠在他的身上, 以至于大祭司差点死于窒息。

  这种愚蠢的事, 令哈罗德到现在都满腔愤怒。

  “如果是假的, 岂不是让人亵渎了神祇?”大祭司只是说了这么一句,祭司的脸色就微变, 急忙说道,“大祭司说得是, 只是那个人的模样, 的确和我们收集到的情报一模一样, 身边还带着两只幼虫,如果他能使唤虫族的话,那就极有可能是……”

  祭司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大祭司重重打断。

  “约翰尼斯,你怎么不想想,如果那个人类真的是虫母,那他为什么身边只有两只幼虫?连一只供人使唤的虫族都没有吗?”哈罗德并不相信,诺亚和辛西娅居然有这个能耐,能够请来那位冕下。

  祭司看着大祭司的脸色,就知道哈罗德正在气头上,是无论如何都听不进去他的话的。

  一想到这里,祭司就有些为难。

  大祭司并不喜欢诺亚和辛西娅,因为他们两个曾经备受先知看重,随着先知改变信仰不说,甚至还曾经远赴雅斯顿主星,就是为了能够找到阻止末日的办法。

  正是因为他们两人的行为,所以在先知去世,大祭司掌教后,教派内才会认为,大祭司对待他们两人的冷漠和戒备是对的。毕竟,因为他们两人的行为,姆根海内,他们知道的秘密全部都得转移——谁能保证,他们仅仅只是帮助阻止末日,而没有做出更多叛教的行为?

  如果不是曾有先知在前,就凭辛西娅和诺亚的行为,教众甚至会将他们处以死刑。

  正因为哈罗德和先知曾有的间隙,现在,哈罗德在处理诺亚和辛西娅的事情上,才会如此没有理智。

  是,的确没有任何证据说明,辛西娅和诺亚有任何证据可能认识虫母,毕竟姆根海的眼线只能确定他们两人出现在雅斯顿主星,而后他们就销声匿迹了,直到末日结局后,诺亚主动回归姆根海领罚,而辛西娅再也没回来。

  可是……

  祭司记得那张脸。

  那张摄人心脾,无法移开视线的脸庞。

  美丽,在那一瞬,好似能夺取灵魂,他怔愣了好几秒,才感觉自己能够呼吸。

  有某种古怪的诱/惑和躁动盘踞在心头,令祭司差点不能维持理智。

  在恢复了逻辑思维后,祭司第一时间阻止了下属的行为,就是生怕会进一步扩大误会。

  可是大祭司哈罗德在教众面前狠狠丢了脸,又对诺亚和辛西娅怀恨在心,根本不可能相信祭司现在的话。

  祭司叹了口气,转移了话题。

  “B区传来的消息,神兽的数量已经达到预期,您的计划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就是圣物……已经不剩下多少了。自从德尔塔祭司身边的内线和我们失去了联系,我们就没有渠道能够得到更多的圣物。”

  “德尔塔妄图成为先知,不过是个失败品。但末日教派被一网打尽,如果没有人指引,肯定不会如此。”哈罗德阴沉地说道,“这种叛徒,绝对不能出现在姆根海。”

  大祭司意有所指,在骂的人可想而知。

  祭司只能闭嘴,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圣物的数量不够,明日就暂且断了晚雾,优先供给神兽。”

  “是。”

  再处理了一些杂事后,祭司似乎想到了什么,低声说道:“大祭司,按照我们的计划,或许能波及到的区域,只有文纳星球一个。等联邦出兵后,也无法继续扩张下去,您是打算……”

  “等的,就是联邦出兵。”大祭司哈罗德诡秘地笑了起来,“别的不说,德尔塔的点子,才是真的不错。”

  如果没有人搅局,当初玛莎星球,就会彻底沦陷。

  一想到这个,哈罗德心里的快意都快倾泻出来。

  俗人太多,只以为死亡是痛苦的开端。

  却不知道唯有死亡,才是真理。

  只有毁灭,才能拯救新生。

  他不是在为宇宙带来末日,他是在为整个世界带来改变。

  唯有此法,才能解决一切的灾难。

  以灾难的本身,毁灭灾难。

  既然末日被阻,那就从他开始,为神明献上最完美的祭品。

  先知做不到,辛西娅也做不到,唯独他。

  唯有他。

  哈罗德和祭司交谈完后,让人将祭司送走。

  他知道祭司对他有诸多的猜测,也清楚在祭司,或者大部分人的心中,即便仍然坚持信仰,却也不得不服从于先知的预知。

  先知的存在,对于姆根海而言,哪怕只有存在,都能安稳人心。

  自从先知去世,这一切就发生了改变。

  纵然哈罗德上位,也是众望所归,可在教众的心理,失去了先知,就好像失去了铜墙铁壁。

  荒唐!

  怎么可能事事都依赖他人?

  先知的存在的确为姆根海带来好处,却也让教徒都变得懦弱,他越强大,就越养出了一批怯懦的附庸。

  是时候,改变姆根海的风气了。

  他喝了一口酒,森然地注视着圆楼的方向。

  那就,从那两个人开始。

  …

  哈湫——

  朱利安打了个小小的喷嚏,给自己弄醒了。他含含糊糊地在埃德加多的背上磨蹭了一会,“……为什么,我现在,居然还会,觉得冷……”

  他都不完全是人类了,还是会打喷嚏,会感冒发烧,这身体到底是算上好,还是算不上好?

  “气温降了。”

  埃德加多在屋顶跳跃,“朱利安不肯多穿衣服。”

  虫族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责备。

  朱利安小小声说道:“那我也没想到,这身体不顶用啊。”都经过这么多次改造,怎么还是这么孱弱?

  人类虫母却也不想想,他曾经有多少次能够从这个束缚他的躯壳脱离出来,却仍然都不肯做出这个抉择,这该怪谁呢?

  “到哪里了?”

  朱利安嘟哝着转移话题。

  他也没去看,脑袋趴在虫族的后背上,身体软成面条,看着不成样子,更没尊严。

  雾气越来越浓了。

  人类根本没有办法在这样的环境下行走,就算是有提灯,能看到的也只有近处的画面,根本无法看清远处。

  在这种浓雾中,对夜间巡逻的人来说,是好事,也是坏事。

  基本上不可能有人在这样的环境下来去自如,所以夜间巡逻可以不那么上心。但,也不能偷懒,可哪怕把眼睛都瞪成铜铃,还是只能看清楚模模糊糊的影子,就算用辅助的仪器,也只能看清楚一点。

  哨塔上,两三个人穿着厚衣服轮流站班。

  每次都只有一人会去操控仪器探查,其他两人就坐在下面喝酒取暖。也不敢喝太多,但外头是露天,这天气不喝酒没法抵寒。

  “好冷,好冷,换人了。”

  在那上面站了半个小时,一个大胡子就跑了下来,迫不及待要去拿酒喝,被站起来去接班的哨兵抓住了,“可别,你刚才都喝了多少,你的酒量再喝下去就醉了。”

  大胡子无法,“那总能给我热水吧,上面真的是冷死了。你把制服穿上。”

  另一个刚没说话的人有点诧异,“不是吧,这还没入冬。”

  “不信你俩都上去试试看。”

  不一会,两个人蹦跶着下来,一个抱着自己说好冷,一个去穿衣服。

  “这天气发疯了?这才秋,而且,最近晚上的雾气越来越浓,也越来越潮/湿。东塔那帮人到底有没有在修屏障啊,都大半年了,没好就是没好,我都感觉我的鼻子要长蘑菇了。”

  “东塔那帮人现在都全心投入B区,谁管这日常的屏障到底修不修,就算没修好又怎么样,我们不也只能这么过?反正连大祭司他们都没说什么。”穿完制服的哨兵骂骂咧咧地打开制服内的取暖按钮,准备等身体变暖了后再上去。

  虽然这交换不够完善,但姆根海城堡一直很安逸,也没见谁敢城堡内闹事。偶尔会有疏漏,交换不够及时,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交替的哨兵舒展手脚,总算觉得足够温暖了,这才抓住楼梯往上爬。

  “晚上好,请问B区怎么走?”

  一道陌生,冰冷的声音从上面传来。

  明明只是一道普通的男声,其腔调却带着某种无法理解的起伏,仿佛在人类的声音下,还隐藏着某种古怪的嘶鸣,好似有翅膀扑棱的动静回荡。

  但那也只是一瞬间闪过的念头,抓住楼梯的哨兵第一反应就是掏出武器,想要将不管是谁,但任何敢于开口说话的人轰下来。

  ……但是,这里少说有十来层高,悬浮车夜间又是禁止驾驶的,这人是怎么从头顶说话的?

  扑通——

  扑通——

  有两个扑通声传来。

  一个是比较重的,一个比较轻。

  哨兵摔倒下来失去意识,另一道身影则是沉默地站着,他的背上似乎还背负着什么,行动间的矫健却丝毫不受身上包袱的影响,一双看不清眸色的眼睛在黑暗中抬起,“他不知道,那你们两个呢?”

  其中一个人眼疾手快地想要按响警报,但刚抬起手,他的胳膊已经断掉了,好似有什么东西在那瞬间割断了他的手,却快到他的眼睛都看不清楚。

  “啊啊啊啊啊——”

  他疼晕了过去,而第三人,也就是那个大胡子,已经被来者踹翻在地上,慢吞吞地说道:“你也不肯说?”

  “杀了我。”

  大胡子一边颤抖,一边盯着两个同事哨兵。

  眼底的仇恨几乎能吃人。

  “我来吧。”

  蓦地,这寂静的空间,响起了第二个声音。

  那人从男人的背上探出头来,露出一张惊艳到无法形容的面容,“我一直想尝试下……”

  朱利安注视着大胡子的眼睛,力量同调的瞬间——

  他看到了。

  …

  埃德加多从哨塔跳下来,安静地疾行。

  “朱利安不喜欢姆根海?”

  “我不信教。”

  朱利安懒洋洋地说道,“将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东西上,是没用的。”

  “朱利安有用。”

  朱利安:“……”

  这句话,怎么听怎么别扭。

  “在没有我之前呢?”朱利安开口,“在我还不存在的时候,在我还没意识的时候,在我或许还没降临的时候……埃德加多,末日教派已经存在太多年了,他们想要谋求的末日与毁灭,何必寄托在虫母身上?

  “人类本身,不已经在末日的路上?”

  B区的方向,埃德加多早就已经感觉到了。

  唯独那里的气息带着不一般的躁动,这根本无法阻挡虫族的感官。

  但唯一麻烦的是,入口的位置却还不知道在哪里。

  想要直接破坏闯进去很方便,但是朱利安又不想闹得那么大,至少,他现在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会绕道去哨塔。只不过,哨塔这几个人在之前的交谈惹怒了朱利安,才会下手这么狠厉。

  “朱利安是不喜欢他们提到实验体的态度吗?”

  在大胡子还没下来前,埃德加多已经到了哨塔。坐在底下的两人,正谈论到了B区的事情。

  B区在姆根海城堡内,是属于东塔的试验区。

  试验试验,那当然得有实验体。

  有的实验体,是姆根海城堡内的居民主动报名,他们本身就相当于教众,为了钱才会来报,所以针对他们的实验一般也不会太狠,至少不会留下永久的伤害。

  但是,还有很多的实验,是具备非常之危险。

  这样的试验,当然不能在自己人身上实验,而这些人,就会去外界掠夺,或是用套头的试验名义、以低廉的价格去骗取,要么,就直接抢人——如同之前的布雷斯。

  朱利安深刻怀疑,其实布雷斯就是被抢来做实验的。

  只是这货的胆色大,心大,根本没有放在心上,这才没有关注到其他。

  如果只是这样,那只能说明东塔,或者上层人的残酷。

  但哨兵谈及这些人的态度,却和谈到肉猪,谈及商品没有任何的差别。

  “还是现在好啊,先知在的时候,都不允许我们去外面抢人。虽然知道先知良善,但是我们和他们,怎么能算是同样的人呢?”

  “那些不过是低劣的人种,而我们已经不同。身为神的子民,我们本来就享有这样的权力。”

  “是啊……”

  “不过,先知在也不错,大祭司现在比起先知,那威信还是少了点,”那人低低说道,“要我说,如果换做是别人,像先知那样直接更改信仰,改变教义,早就死了。现在姆根海内,还有谁能做到?”

  谁还能有这样的威信,这样的能力?

  已经没有了。

  朱利安打了个哈欠,“像他们这么愚蠢的人也是少有,不过,这倒也看得出来,为什么辛西娅不愿意回来。”

  他和辛西娅接触次数不多,但也看得出来,辛西娅对姆根海还是很有感情。

  但或许,她怀念的是先知还在的姆根海,而不是现在这个逐渐腐朽的庞然大物。

  “前面的通道就是入口,不过有验证。”

  朱利安将得到的消息告诉埃德加多,“我们四个现在就这么闯进去,肯定会收到警报。”

  四个,当然还包括两只毫无反应的幼虫。

  埃德加多:“好。”

  王虫并不担心。

  它可以轻而易举地踏入监控范围内,而任何人,任何机器,都不会从监控里看到他的踪影。

  埃德加多可以干扰监控信号。

  它悄无声息地带走几条人命的同时,打开了通往罪恶的通道。

  入口释放的那一瞬间,朱利安的脸皱成一团。

  味道……

  很浓。

  血味,甜味,怪异的气息,交织在一处。

  仿佛是一处大杂烩。

  有趣。

  他这么想,脸上却露出冰冷的神情。

  埃德加多看向深处。

  噢。

  王虫的嘴角上扬。

  朱利安生气了。

  …

  圆楼内,辛西娅睡不着觉。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几次,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下床,站在窗口看着外面。

  “叩叩——”

  辛西娅下意识回头,顿了顿。

  “诺亚?”

  她打开门,“果然是你。”

  诺亚很瘦小,他长得比辛西娅还瘦弱一点,他灵活地从缝隙钻了进来,“我就知道你还没睡。”

  “回来的第一天,睡不着也是正常。”

  辛西娅轻描淡写地说道。

  “谎言。”诺亚毫不留情地摇头,“你睡不着,是因为担心冕下和姆根海。”

  “……姆根海?”辛西娅抱着胳膊,摩/挲着自己的皮肤,“曾经吧,我更喜欢先知还在的时候,而不是现在。”

  其实,如果朱利安不表达出自己想要来文纳星球的想法,辛西娅也要回来的。

  她再不回来,诺亚的命就要没了。

  “大祭司想让你去当实验体的消息,为什么不和我说?”辛西娅低低地说道。

  “我可以解决。”诺亚辩白。

  “你不能解决。”辛西娅残酷地说道,“当初先知就不让我们回来,如果回来,只是死路一条。你不舍得,回来了,我和你说过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遇到危险,就立刻离开。”

  “那你是怎么做的?”

  “辛西娅,我不能坐视着姆根海就这么堕/落下去!”诺亚知道辛西娅担心,这也是他在夜深无人赶来的原因,“大祭司疯了,他想要毁掉整个文纳星球,我不能让他这么做。”

  “那然后呢,你,我,能做到什么?”辛西娅厉声说道,“诺亚!任何东西到了时间,都会灭亡的。大祭司追崇的理念如此,姆根海,也是如此。”

  诺亚颓废地坐下,抱着脑袋说道,“冕下来此,只是为了布雷斯先生吗?”

  “你都知道这么问我,你觉得呢?”

  “……他是为了先知,也是为了,那些圣物?”

  “我不知道。”辛西娅感觉有点冷,看向窗外越来越浓的雾气,喃喃地说道,“三年前,我还能看得懂冕下,那时候,他身上的人味很足,但是……”

  现在,她已经看不透朱利安冕下了。

  冕下的心还在人类这一面吗?

  他是不是已经……

  虽然冕下和朋友们在一起的时候,不管是笑容还是情绪都无比的真实,但除此之外呢?

  空空。

  有时候,辛西娅只觉得悚然。

  末日会来,或许末日不会来,这些都是人力无法改变的事情,但区区人类,区区姆根海,想要在真正的末日面前充大,这到底是何等愚蠢的勇气?

  轰隆隆——

  蓦然,地动山摇了起来。

  姆根海城堡是修筑在高山上的建筑,它们几乎与世隔绝,除了自己人,根本没有人知道这么遥远的山上还存在着这么一个世外的存在。

  当然,总有一些人会有所感觉,甚至知道这个教派的存在,因为,他们的脉络已经扎根在文纳星球多年,仿佛成为这颗星球的血肉。

  姆根海想要以这里为根据,在最初就已经将方方面面都考虑完善,尤其是地震……

  这里不可能会有地震,即便真的有这样的自然灾害,屏障也会第一时间将大部分的伤害承受下来,然后通知逃亡……这地震的方位……是……他们两人猛地看向某个方向,露出惨白的面孔。

  “是,B区吗?”

  …

  “动静太大了。”

  朱利安似模似样地教育着。

  但是从人类虫母的脸上,看不出半点生气的情绪,他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着被埃德加多弄晕过去的护卫,“警报已经响了,现在想要安安静静地潜入,看来是不能了。”

  潜入?

  埃德加多回忆了一下他们刚才来B区一路上的行为,他们不是大摇大摆地进来吗?

  算了,朱利安说是潜入就潜入。

  “不知道它们两只会不会迷路?”朱利安弯腰捡起地上护卫的武器,“刚才七拐八弯,我都快忘记我们是怎么过来的。”

  “不会,它们能闻到味道。”

  就在踏入B区之前,朱利安思考了一下,还是将两只扒拉在他身上的幼虫掏了出来,“回去。”

  [叽咕叽咕——]

  [不要!]

  两只幼虫可想而知想要跟着朱利安。

  朱利安坚定地摇头,“不行,圆楼只有莫尔顿还有点战斗力,布雷斯和阿方索都一般,诺亚更不用说。朱迪是学了点防身术,可是辛西娅更不会了。要是有人去圆楼,危害到他们的安全,除了不许吃人,什么都可以做。”人类虫母最后的那句话冰冷又残忍。

  “我要他们平安,记住了吗?”

  人类虫母一旦正经起来,两只幼虫也不敢在大事上撒娇,只能哼唧哼唧地离开了妈妈。

  “味道太浓了。”

  朱利安嫌恶地摇头,“这到底是用了多少圣物?”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圣物?

  朱利安实在是头疼,如果不是这些倒霉催的东西看起来遍地都是,然后大部分又被末日教派收集起来,根本不会闹出这么多事情。

  什么灵者,什么先知,什么末日……

  这些,都不会为人所知。

  人类,也不会获得超出他们界限的能力。

  如果先知没遇到朱利安,如果布雷斯没遇到朱利安,他们两个的下场,或许也不会比B区的人好上多少。

  “朱利安,来人了。”

  人类虫母将武器丢回去,跳上埃德加多的后背,“都归你。”

  “好哦。”

  虫族乖巧地说道,抬头看着拐角出现的人类,露出嗜血的微笑。

  只要不死,就算断手断脚,也没关系,对吧?

  人类要是多几只手,多几只脚就好了,就跟虫族一样,可以扯断无数只触须、或者足,这可就简单多了。

  血味越来越浓,他们也越来越深入B区。

  B区内,早就已经知道了这场骚乱,很多属于姆根海的护卫都被调动,就连刚睡下的祭司们都收到了消息,急急忙忙地跑去大祭司的寝室。

  而在朱利安这里,这短短的时间,已经足够埃德加多找到最深处。

  ——那是一个幽深,潮/湿的巢穴。

  光是站在巢穴的入口,就能闻到那种浓重的腥臭味。它能听到,巢穴内有无数悉数的声响,它们仿佛也感觉到了巢穴外的入侵者,变得开始暴躁起来。

  噗嗤——噗嗤——

  古怪的撞击声,从巢穴里传了出来,下一瞬,无数只粘稠腥臭的怪物从巢穴里爬出来。

  它们的肢体怪异,没有皮毛,软壳外是粘稠的液/体,好似在不断分泌出那种腥臭的味道。它们的整体形态,看起来和地缝的那些怪物有点相似,看起来如同四肢扭曲异变的人类,正在地上,墙壁上,快速爬行。

  但它们有脸,那是宛如虫族的头颅,露出两根触须。

  每一次奔跑与跳跃,都会勾出粘稠的液/体,再加上那臭味,让朱利安露出不堪入目的痛苦表情。

  “这实在是太恶心了。”

  朱利安绝望地说道。

  就算是后来,他去地缝看过一次那些怪物,也决然没有这一次的恶心感。光是看着这些东西,朱利安就产生一种嫌恶感,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怪物,比最开始的代号A更加令人反感?

  “咕叽?”

  埃德加多转头看向朱利安,“代号A,丑?”

  朱利安:?

  他刚才那一瞬间的情感波动太大,直接让近距离的埃德加多感觉到了他刚才的意念。

  “……比它们好看很多。”

  第一研究所最开始培养出来的代号A是是畸形的,跟后来的埃德加多本体完全不一样,更像是个触手怪……虽然,埃德加多的本体,看起来也不像是什么,能够理解的正常形态。

  不然朱迪就不会吐槽朱利安的审美了。

  埃德加多哼唧哼唧地开始干活。

  朱利安嫌弃这些东西,那身为王虫的它,当然是要为朱利安消灭这些令人反感的怪物。

  多,且更多的触须,从埃德加多的后背流淌下来,如同粘稠的液/体,将朱利安与这些怪物隔绝开来。

  朱利安戳了戳其中一根触手,摸着上面黏糊糊的表面,露出古怪的表情。

  埃德加多的触手,看起来似乎也没有比这些怪物好上哪里,那为什么,他摸着这些粘液,却没有任何的反感?

  那头,埃德加多已经展开了无情的屠杀。

  这些怪物的存在,简直像是将各种形态扭曲到了一起,最终构造出来的丑陋怪物。而在这些怪物的身上,埃德加多感觉到了熟悉又怪异的感觉,就好似这些东西,与它的本源,与虫族,有某种程度上的相似。

  这不会让埃德加多高兴,反而更有一种隐忍的暴怒。

  这些怪物,全部都该死。

  埃德加多不会让任何有可能的存在,占据朱利安心中的地位。而这些怪物的身上,居然还携带着人类虫母的气息,它一下子就明白,为何在B区会有这么粘稠的气息,而在于巢穴的内部,或许还有更多,还没有涌现出来的怪物。

  杀。

  埃德加多将几只怪物捅了个对穿。

  还需要,更多的杀戮。

  王虫的眼睛,仿佛展露了瞬间的怪物。

  丑陋肉瘤挤了出来,复眼闪烁着,盯着巢穴的入口。

  远在太空港口的西奥多,已经回到圆楼的两只幼虫,都同时在联结里发出一声“哇哦”,西奥多饶有兴趣地问道。

  [父虫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不知道。]

  安德鲁比小三好点,至少还愿意回答,不像是伯特伦,已经懒懒散散地挂在了圆楼的入口,看起来已经和阴影融为一体。

  不过也能看得出来,小三其实是在闹脾气。

  它可想和妈妈贴贴了。

  安德鲁将发生的事情告诉西奥多,惊得这只躺在太空港口发霉的虫族发出唧唧的委屈声,早知道之前离开玛莎矿星的时候就不要撒娇让妈妈只能乘坐它,以至于妈妈不得不换了飞船……航行的路上,妈妈能在它的肚子里的确是很高兴啦,但现在又不能跟着妈妈到处贴贴了,呜呜呜……

  安德鲁不管老大在联结里的闹腾,裂开口器,一根粉/嫩的触须探了出来,左右晃动了一下,“人类。”

  人类的气味。

  很浓。

  从西边,正在赶往东边。

  是它们刚才离开的方向,而为首的人,是大祭司。

  大祭司从床上跳起来的时候,甚至还崴伤了脚,但他根本不在意这个小伤,连衣服都没怎么换,就急匆匆地出门,“你说什么!”

  大祭司听到消息的时候,根本不敢相信。

  B区是东塔戒备最森严的地方,就算是教众也不能随随便便入内,而那里更是陈列了不知多少护卫和武器,就算是想拦下军队的武装——短时间内——也绰绰有余,怎么可能会一下子就被人突破?

  “是谁干的?”

  大祭司坐上悬浮车,所有的禁令都在一瞬间解除,他阴沉着脸,扫射着四周,“不要告诉我,都到这个时候了,你们甚至连到底是谁入侵了B区都不知道?”

  “东边的哨塔死了几个人,看起来是被人杀了。但是有一个,检查不出他到底是怎么死的,可能得检查一下脑袋。”晚上刚见过大祭司的那位祭祀轻声说道,“现在……”

  大祭司看了他一眼,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暴怒,“去,派人,去圆楼看看。”

  祭司一愣,“白天……”

  “我允许,他们用任何武器。”大祭司残忍地说道,“不管是尸体,还是活人,我回来的时候,要看到个结果。”

  “……是。”

  祭司无奈,在心里叹了口气。

  …

  圆楼,诺亚低头看着光脑。

  他倒抽了一口气。

  “B区出事了,大祭司要派人来杀我们。”

  没有禁/忌,则意味着,不需要活口。

  而这,代表着护卫动手会无所顾忌,他们只会奔着最简单的任务方向——将他们杀了了事。

  “辛西娅,你去叫醒冕下,我去把其他人……”

  “不用。”

  辛西娅闭上眼,略微痛苦地说道:“不用去叫冕下。”她的嘴唇颤抖起来,“谁能在戒备这么森严的情况下,进入B区?”

  诺亚的脸色,登时惨白。

  …

  “呕……”

  朱利安虚弱地靠在埃德加多的怀里,抱着这只虫族,又忍不住干呕了一声。

  “……不行了,这味道……”

  呕。

  朱利安忍不住咬住埃德加多的肩头,渗透出来的血味带着淡淡的草腥,他用鼻子蹭了蹭那些血液,然后深呼吸,将属于王虫的血味融入腹腔。

  这勉强能遮盖住那些怪物身上散发出来的臭味。

  “多吃两口?”

  埃德加多犹觉不够,想让人类虫母多吃两口血肉。

  最近,朱利安吃得有点少。

  朱利安的脸在埃德加多的肩头上蹭来蹭去,发出噫噫的声音,懒洋洋地说道,“人来了。”

  听。

  他们绝望的哀嚎、痛惜声,听起来是那么畅快。

  作者有话要说:

  二合一,无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