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僵在了原地。

  持刀人却不耐烦了,冷声道:“抬头,本将军的刀可不长眼。”这人正是龙骁营的将军龙少阑。传说中的西北孤狼,天生将星,关于他有很多传闻,却没有人能够清楚地知道他的出身来历。只知道当年皇帝将他空降到西北边塞的时候,他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安平不得不抬起头看着龙少阑的朗目星眸以及准备迎接他眸中的彻骨寒意。

  龙少阑却蹙起了眉头:“我之前见过你吗?”

  安平也愣住了,这个人竟然是将自己给忘记了吗?不过很快她也从那亮得反光的刀面上看见了自己的脸,就像一个——

  小叫花子。

  这也真是丢人丢到家了,刚刚还是沮丧现在就是庆幸了,安平摇头如拨浪鼓:“不,你认错人了,我、我们没见过。”

  龙少阑掏了掏耳朵,懒洋洋道:“声音也熟,你确定我们真没有见过?”

  安平再次摇头,龙少阑撇了撇嘴,嘀咕了一句:“确实不像,你这小子看着太蠢。”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那人天之娇女眼高于顶又如何会同一个小叫花子长相相似呢?

  “谁蠢了?”

  “刀架脖子上敢摇脑袋的,不是蠢蛋是什么?”龙少阑嗤笑了一声,“还是你嫌脑袋太沉?”

  安平鼓着腮帮子,一字一顿道:“现在可以把你的刀拿走吧。”

  “呦呵。”龙少阑摸了摸下巴,乐了,“你小子挺理直气壮的啊,放在平常可以,可你今天运气不错,太子殿下来军营视察,刚好本将军抓个刺客也算是大功一件。”

  一瞬间安平的脑海中闪过了很多念头,有的念头在说这人怎么如此流氓?有的念头在说这人怎么跟自己之前见到的不太一样?而最后一个念头抢占了她所有的思绪——她哥竟然在军营里!

  “我……”安平赶紧换了个称谓,“太子在哪里?!”

  龙少阑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手中的刀似乎又要抬了起来:“你当真是刺客?”

  安平急得直跳脚:“我是真有事,不是你说我蠢的吗?你见过哪个刺客这么蠢的?!”

  龙少阑:“……”

  军营太大,安平等不了一个个营帐去翻找,干脆气沉丹田扯着嗓子吼道:“武状元出事了!!!”

  龙少阑心中一惊,那日擂台比拼他也在,他还颇为看好那黑皮少年,怎么出事了?又是出了什么事?

  其实安平喊人的时候,侍卫也已经赶到了,当然比侍卫更快的是暗卫,一个人从天而降被扔入了其中的一个营帐之中。

  那人就跟一个球一样叽里咕噜地滚到了陆詷的脚前,陆詷自然知道这是谁的杰作,也知道若非真出了事,暗卫绝对不敢擅闯军帐的。

  原本正在账中和陆詷谈话的姜肃仔细端详着地上这个被五花大绑的人,半晌捋了捋发白的胡子:“此人是外族。”说罢,他叹了一口气,冲着陆詷拱了拱手,“果真如同殿下所说,是老臣大意了。”

  “可这并非孤刻意安排。”陆詷冷声道,“出什么事了?”

  暗卫落于陆詷身后,在陆詷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此刻,安平的喊声也恰好传来。

  陆詷豁然起身,掀起营帐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安平见到他激动得都快哭了出来:“嫂、嫂子他……”

  “我已经知道了。”陆詷吹了声短促的响哨,一匹黑马从远处奋蹄疾驰而来,比寻常马匹高了一头,通体毛发黝黑发亮,识马的老师傅便能看出,这马虽辨别不出马种,但实力却绝不在名马之下,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陆詷拉住缰绳直接翻身上马,龙少阑赶紧拦住:“殿下要去哪里?”

  “让开。”

  陆詷话音刚落,一声轰鸣声从远处传来,正是那座山丘,这一次不再是火光了,而是一道让人忍不住闭目的亮光。

  龙少阑倒吸了一口冷气:“霹雳弹。”他喃喃道,“这是谁

  家霹雳弹仓库炸了吗?”

  陆詷却仿佛没有看见一样,骑着马便朝着山坡冲去,眼瞧着那匹高头骏马已经要直接越过那边的围栏,惊得龙少阑头发都快竖了起来,这次他已经没工夫倒吸冷气了,当下也吹了一声口哨,唤来了在旁边溜溜达达吃着草的大胖黄马:“大黄!拦住!”

  那胖黄马懒洋洋地看了龙少阑一眼,慢悠悠地走了过去,气得龙少阑直搓牙花子,都说马随主人,他这马怎么一点不像自己?又不酷又不帅还能吃!

  但陆詷的马却真的停住了,不知道因为大黄挡了一下,还是因为陆詷已经看见了眼前山丘的山路全部被倒塌的树木掩埋了。

  龙少阑连跑带翻跟头,总算是追了上来:“殿下!不能去!有人用霹雳弹炸了山,万一还有没炸干净的,现在谁进去谁就被炸个准儿。”

  陆詷的脸色本身就很凝重,这会儿更是像是即将下雨的阴云,龙少阑赶紧说道:“殿下如果想进山还有一条路,不过还有一条路在山丘那边,是条水路。”

  “前头带路。”

  ***

  龙少阑其实推测得没错,确实是谁家的霹雳弹炸了。

  罪魁祸首不是别人,正是混入外族的吴珣。

  吴珣心里也很苦,他只是想救人不是想炸山,不过这些外族囤了这么多霹雳弹想必不是想给京城人民放烟花看的。

  “给我捉住他!”

  高鸿义指着吴珣,浑身气得发抖,任谁看着自己辛辛苦苦攒的家当付之一炬也笑不出来的。

  “你们干嘛把霹雳弹藏在那里啊?”吴珣叫屈,“会炸死人的!”

  他说的地方其实就是刚刚那块雕刻着莲座的石板,为何会把石板引炸其实也是个巧合。只因为高鸿义一眼就认出了他,于是在高鸿义的示意下,那女子反手缚住了白老板的脖子,威胁吴珣跟着他们回到山洞之中。

  吴珣一口答应,原本他的计划是一脚将大石板跺起分散他们的主意,随后带着白老板逃出去。没想到石板飞起后露出了底下藏着的埋在地下的大箱子,而石板跌落时直接砸破了箱子,露出了里面装得满满当当的霹雳弹。

  这下不需要分散注意力了,因为没有人还能记得什么人质不人质的,全都往瀑布方向逃了出去。

  还是因为那狭窄的过道,所以山洞之中死伤无数,惨叫之声不绝于耳。吴珣虽心下不忍,但想到这些族埋伏在京城附近虎视眈眈,剑指京城,便又觉得有些快意。

  遗憾的是,高鸿义因为瘦也逃了出来,正指挥着其他人攻击吴珣。

  吴珣也看出来了,这些人都是听高鸿义指挥的,当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凌空一翻便躲过了那些人的刀枪剑戟,落在了高鸿义的身后,扣住了他的脖颈:“都让开。”

  没想到高鸿义却惨然一笑:“你当他们会在乎我的生死?”

  在缚住高鸿义脖颈的时候,吴珣也愣住了,失声道:“你是阉人?”

  高鸿义没有回答,出声的反倒是那个女人,那个女人仿佛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看来高侍官粘个胡子厮混在青楼妓馆的计谋不错,奴还当你当初没做干净,转了性。”她语气平和,但每个字却都很阴毒,至少对一个阉人来说很阴毒。

  “他是皇兄的心腹,被安排到京城当细作。”此刻的白老板惨白着脸道,“皇兄死了,他恐怕也活不长了。”

  “那倒未必。”女人慢悠悠道,“若是殿下有心想放这人一马,我们也是愿意的。”

  “大可不必。”白老板冷笑了一声,“我身上的毒还是拜他所赐。”

  吴珣转了转眼睛,突然间拍了拍高鸿义的肩:“你也挺惨的,我放你一马吧。”

  女人似乎没有料到这样的一幕,高鸿义却突然间回神,用力地朝吴珣挥舞着手中的匕首:“我就算死,也不会死在大昱人手里的。”

  “可我瞧你们,都不像是白佛国的人。”吴珣向后一闪,笑嘻嘻地指着白老板,“白佛国不是应该都长成这样的吗?”

  白老板清了清嗓子,为自

  己瞩目的长相有些尴尬:“咳,皇兄最爱在大昱边境捡罪臣之后,带回去训练成死士。”

  吴珣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想明白后他喊叫了起来:“别别别再过来了,我怕水!”

  高鸿义却像是更起劲了,用力地挥舞着匕首,吴珣像是怕极了水,被逼到瀑布边缘一脚踩空竟然直接跳起来挂在了面的铁笼:“我我我我真的怕水!”

  比他更害怕的是那铁笼中的兄弟,每个人的内心都是崩溃的,本来绳子就没多结实,再加上一个人的体重更是不堪重负。

  事实证明,吴珣吃进去的食物不是白吃的,那铁笼只撑了一会儿便摔入了水中。

  但吴珣却像个猴子,迅速地扒拉上另两个铁笼,然后那两个笼子也没有任何惊喜地入了水。

  这一次吴珣没有躲过,直接被一个铁笼砸了个满怀便坠入了河流之中。女子和高鸿义都吃了一惊,但当那女子施展轻功出了瀑布时,河流之上连个翻腾的水花都没有了,仿佛吴珣连带着那四个铁笼装的人都葬身于这片河流之中。

  而此刻,由远及近的马蹄上分沓而至,女子自然知道这里引起了别人的注意,一咬牙便躲回了瀑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