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姆车从蜿蜒的山路上来, 五分钟左右,停在一扇制工精巧的铁门边。

  这是一幢独门独户的西式宅院,地处洛河南面, 偏僻幽静植被充足,很适合修身养息。

  院门两侧分别种了几株槐花树,一到夏天便花香弥漫, 听说是因为魏淑云钟爱槐花,梁竟和为照顾妻子的喜好才吩咐人种下, 到如今已经有几十个年头。

  温晚第一眼看到这些槐花时就很喜欢,其中也不乏有羡慕长辈感情恩爱的缘故。

  下车时,温晚看见魏淑云就站在门口的那棵槐花树下等着他们。

  盛夏刚过不久, 主路上的槐花早已谢了, 但仔细闻,空气里仿若仍保留着淡淡的香甜气息。

  虽说这趟是魏淑云亲自打电话叫他们过来的, 可这长辈亲自迎接的待遇, 还是让温晚有些意外, 尤其是魏淑云的装束,看起来比之前每次探访时都要隆重。

  那一套金镶翡翠的饰品, 是梁老先生作为结婚30周年的礼物送给她的。

  “您怎么自己出来了, 吴姨没陪着您吗?”

  温晚话音刚落, 就听耳边传来一声——“姐!”

  那声音无比熟悉, 温晚开始还不敢相信,直到借由路旁的灯光看清对面两人的面孔,才从这梦境一般的现状中回过神来。

  “姐,姐夫!”应茹迫不及待地飞奔上来抱住她。

  温晚继而看向落后一步的顾奈宁, 脸上的每个细微表情都写满了震惊, “你们怎么...”

  顾奈宁很有作为特邀嘉宾给人惊喜的自觉, 并未说什么,讳莫如深地对她笑了笑。反倒是应茹这个兜不住话的小丫头,刚一上来,就把底牌全亮干净了。

  “是姐夫找人接我们来的!”应茹说,“为了庆祝你们结婚一周年,姐,周年快乐呀!”

  话刚说完,顾奈宁忍不住用手点了点她的脑袋,无可奈何道:“你啊,小嘴这么快,说好的惊喜呢?”

  “啊!...”应茹懊悔地捂住嘴巴,悄悄看向梁驭,试图卖乖求人原谅,“姐夫抱歉。”

  男人无奈一笑,算是默许了她的所作所为。

  随着应茹同时看过去的还有温晚,她在觉得诧异的同时,心里又有种说不上来的开心,“你怎么瞒得这么好,我一点都不知道。”

  他眸光渐暖,指腹在她微微泛红的眼尾上蹭了蹭,“让你知道了还能叫惊喜吗?”

  温晚的心瞬间柔软得一塌糊涂,还想说点什么,却抵不过应茹的盛情,只能被动地跟着她往里面走。

  “这才哪到哪啊,姐,真正的惊喜还在后面呢!”

  应茹牵着她经过的这条路,是平时去往主宅的必经之路,此刻,道路两侧的草地上摆着用玫瑰串起的鲜花围栏,娇艳芬芳的玫瑰花路一直延伸到主宅的庭院前。

  那是用纱幔和珠帘点缀的一方露台,在那里等待的,是见证过这段婚姻的亲朋好友。

  耳边,有轻快悦耳的钢琴声徐徐奏响。

  难得穿上正装的顾樾在演奏间隙同她挥手示意,温晚在一片祝福和恭贺声中,被应茹拉着走到人群末尾,那位年过半百的中年男人捧着一束她最喜爱的洋甘菊朝她走来。

  “爸?”能在这里见到应志华,是温晚万万没有想到的。

  “阿晚,周年快乐。”中年男人的脸上满是和蔼与宠爱,让她几乎压抑不住这一路积攒下来的欣喜和感动。

  应志华敞开怀,迎接了女儿久违的一个拥抱。

  这所有难以言喻的情绪堆叠到一起,让温晚觉得此时此刻的她,大概是这世界上最最幸福的人。

  #

  那晚,梁家老宅的灯火亮了整整一夜。

  温晚和梁驭作为这场聚会的主人公,收到了来自众人的殷切祝福,热烈的气氛一直延续到后半夜,连长途跋涉回国的应志华都在露台边陪了许久。

  临时起意的游戏过半,温晚不忍让应志华独坐,便和他一同到附近的小花园里逛了逛。

  父女俩许久未见,话匣子一打开就容易忘了时间。

  应志华问了很多有关她的近况,温晚也意外地发现,他对她的动态几乎了如指掌,比如每部电影的上映时间,哪家公司的品牌代言,甚至连她最近进组的日期都一清二楚。

  这让温晚觉得应志华仿佛不是定居在国外,而是一直生活在自己身边。

  “...记得咱们上次这样聊天,还是你上高二的时候。”应志华忆起往事,不由得感叹,“时间过得太快了,这一晃眼,我们阿晚都成家了。”

  温晚笑起来,也觉得时光荏苒,“是啊,这十年就好像一场梦一样。”

  “当初你妈妈跟我商量的时候,我还怕你一气之下会跑到国外去,或者用什么方法来逃避这场婚事。”应志华拍了拍她放在臂弯里的手,说,“没想到,结果竟然出乎我的意料。”

  温晚顺着应志华的目光朝人群中央看去。

  那靠在露台边饮酒的男人瞬间吸引了她的视线,梁驭大概是被顾樾强行拖入了游戏战局,无奈之下只得分神听着过程解释,姿态慵懒随意,又带着种运筹帷幄的淡然。

  这让温晚忽然想起和梁驭在这里的初次碰面。

  也是这样的惊鸿一瞥,就让她事先准备的所有说辞全数化为了泡影。

  “其实,也不是没想过逃跑。”

  温晚看着对面,缓缓开口,“只不过没想到那个人会是他。”

  闻言,应志华眼里闪过一丝讶异,但看温晚的神情,他并未细问其中的因缘波折,略作沉吟后笑着说:“这样看来,你跟他的缘分还不浅啊。”

  “也许吧。”温晚眼眸轻弯,像小女儿一样靠在应志华的肩头,“不过,这些话我从没对任何人说起过,您也要帮我保密哦。”

  这倒让应志华觉得意外,他问:“连当事人也不知道?”

  温晚点点头,没说话。

  应志华知道自己女儿的性格,内敛沉稳不爱争抢,只是作为父亲,他觉得有必要以过来人的立场多说一句:“你以后要是有什么想法,记得多跟女婿商量着来,别总一个人闷在心里。”

  “您放心。”温晚留意着时间,“不早了,我先扶您进去休息。”

  应志华原本还想多陪温晚待一会,可十几个小时的旅途疲惫的确让他有些力不从心,便也没推辞。

  #

  安顿好应志华后,温晚顺道去楼上冲了个澡解乏。

  再下楼时,刚才还在外头喧闹的人声都散了,露台上的人少了一半,只剩下几位精力旺盛的小辈还在硬撑着,约好了一起看几小时后的日出。

  折腾了一晚上,温晚早已没了困意,索性将堆在房间里的礼物收了收。

  长辈送的礼物都是实用派,基本跟平日的吃穿用有关,大件不少,她费了半天劲才理出头绪,其中有几个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是叔伯婶婶家的小孩们送的,温晚很是喜欢。

  花了半个小时,其他的东西差不多都收拾完了,只剩下手边的最后一件。

  这是刚才吴姨拿上来的,来自馥厢苑的贺礼。

  长方形的盒子被柔软的雪梨纸包裹着,纸上印制的是她喜爱的花朵图纹,清新淡雅。

  温晚其实有点好奇里面装的是什么,但想起温玉玲送礼物的习惯,猜想里面可能又是某种她认为自己需要用到的东西,顿时没了想要拆开的欲望。

  但...如果这一次有所不同呢?

  温晚纠结许久,还是将裁纸刀放下了。

  梁驭从浴室出来,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女人跪坐在堆叠成小山的礼品盒旁边,乌黑卷发松松挽在脑后,修长匀称的小腿从浴衣摆下露出一截,泛着莹白细腻的光泽。

  他走过去,发现她正盯着一个礼物盒发呆,“不打开看看?”

  温晚抿抿唇,下决心把那盒子推到一边,“算了,下次再说吧。”

  她说完就要站起来,谁知动作太急,眼前忽然一阵眩晕。

  好在梁驭及时揽住她的腰身给予支撑。

  温晚刚定下心,结果腿一软,又差点栽到他怀里。

  “......”这连番的举动要说不是故意的,温晚自己都不信。

  她羞恼得不行,耳朵眼看着又要红了,却还是解释说:“刚刚坐太久,腿麻了。”

  话音刚落,梁驭便俯身将她拦腰抱起。

  直到稳稳的坐在床上,温晚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下来,腿上的酥麻感还未散去,她下意识地动手揉搓着,垂眸刻意避开头顶的那道视线。

  梁驭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像是随口一问:“礼物都拆完了?”

  这突如其来的话题转折让她诧异,仍然没有看他,“嗯,差不多吧。”

  梁驭笑了下,屈指轻抬起她的下颚,迫使她仰起头来。

  他身上的浴袍因为抱她变得有些凌乱,本就松垮的领口现在微敞着,能依稀看窥见胸膛上精瘦的肌肉曲线,那黑眸幽邃如深潭,几乎要将她看穿。

  气息逼近,梁驭吻了吻她的唇。

  随后,他牵着她的手落在那腰腹间系着的绳结上。

  在轰鸣的心跳声中,温晚听见他低声问:“我这里还有一个礼物,你要不要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