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拥抱持续了很长时间。
久到楚云柏都要以为江枫已经埋在自己怀里偷偷哭了一轮, 但是江枫爬起来的时候，眼睛是红的，却确实没有眼泪。
楚云柏怔了怔，随即倒也挺释然。他想, 之前那个唯独在他面前动不动就哭的小朋友, 也终于学会了长大。
他听到江枫叫他：“楚云柏。”
楚云柏说：“嗯。”
江枫就看着他, 很认真地道：“我给你钥匙。”
明明一个“好”字就可以解决的问题, 被江枫说得郑重而煞有其事, 就好像这真的是什么钥匙交接仪式。
楚云柏被他弄得有点想笑, 同时心也软了下来。不过他知道一旦他笑了江枫就会恼羞成怒，于是他还是忍住了。
“好。”他道，“要再看看吗？”
这是当然。
江枫压下翻涌的情绪，牵着楚云柏的手从头开始看。
不得不说, 楚云柏的审美是一等一的好。说实话, 他不可能真的精确地了解江枫在装修上所有的喜好。但是他用自己审美填充的部分，也深得江枫的喜欢，一圈看下来, 江枫几乎没有不满意的地方。
回到车上, 江枫还扒着车窗恋恋不舍。
“今晚真的不能住在这里吗。”他很认真地问楚云柏, “我想和你在主卧那张床上做。”
楚云柏：“……”
“不可以, 刚装修完。”他发动车子, “还有，你自己说的明天有行程所以不能做。行程取消了？”
言下之意, 再多说有的没的, 就算没取消也不用去了。
江枫一秒变乖。
他看着车子渐渐从小径驶离, 那座童话般的小屋也逐渐消失在他的视线。但是他知道, 这不是结束, 而是开始。
他以后还会无数次地来到这里，因为这是属于他和楚云柏的家。
-
回去之后，江枫和楚云柏在A市短暂地停留了一天，然后最后一次飞向了《少年秀》拍摄地所在的城市。
似乎因着上次他和楚云柏的一系列高调行为，这回两人刚下飞机，就被无数长枪短炮对准，这样的阵仗绝无仅有，仿佛除非江枫和楚云柏当众doi，不然注定要辜负吃瓜群众。
江枫当然没有这个想法，而真相是，来的大都也不是吃瓜群众。硬要分析比例的话，5%是路过，70%是江枫的粉丝，30%是cp粉，cp粉里大部分还是顺便嗑一口的唯粉。
之所以能搞出这么大的阵仗，只是因为江枫三公的合作舞台又狠狠吸了一大波的粉。
舞台按秒吸粉，台下因为让c的事又引发了新一轮的热议。练习生粉、路人和自家粉丝都在夸，黑粉破防了开始阴阳怪气他故意立人设，于是微博论坛各大广场又粉黑大战了三天三夜。用辛彤的话说：“宝贝，你真是命里该红。”
红得发紫的大明星其实单看脸蛋只觉得他漂亮乖巧又无害。他一面往里走一面还忍不住操心外头人山人海的粉丝。
“看了一次下次就别来了。”他委婉地劝说，“也不是被雪藏了以后就看不到了。”
虽然走了普通通道没走专门通道确实是为了外面等着的粉丝。但他是真觉得挤这么长时间就为了看他一眼没什么必要。
粉丝：“呸呸呸，宝贝不许胡说！”
江枫：“……”
还是粉丝：“啊啊啊啊啊楚总你什么都没听到！”
楚云柏：“……”
“吓唬她们干什么。”他嘴角勾了勾。
江枫无语：“我这怎么是吓唬……”
话音落下，人群突然发生了小规模的推挤。楚云柏搂着他的肩让他走到自己身边，然后对着粉丝淡定承诺：“不会雪藏，不用担心。合同写了，至少还得再打好几年工。”
江枫：“……”
“呸。”他道，“无良资本家。”
楚云柏就笑，没再和他争辩，神情却很温柔。
当天晚上这段就被po上了微博。除了前面那段让江枫的粉丝大大感动了一把之外，cp超话又多了一大箩筐的粮，彻底坐实了江枫的妖妃人设。
*
第二天晚上，《少年秀》总决赛直播如期举行。当天晚上的观看人数达到了新高，这场将近四个月的生存类选秀，也赚取了无数人的眼泪和真心。
直播的开场给了所有观众一个惊喜。
在此前，节目组说开场表演会邀请神秘嘉宾。很多人猜测会是爱豆界的前辈来给后辈团撑场，但谁也没想到，来撑场的会是出道团的亲师兄、号称正分散在各处跑行程的E-ternity。
升降台升起时满场都掀起了惊喜的尖叫。
江枫站在中央，余光看见崔子烨冲下面不可置信的粉丝眨了眨眼，一副“没想到吧”的幼稚样，他：“……”
要不是在舞台上，他真想翻个白眼再说一句大哥你幼不幼稚。
然而，很快，镜头就移到了他的面前。江枫放弃了不切实际的想法，垂着眼看向镜头，给出了自己最漂亮的角度。
他们表演的是四专的最新收录曲。
从E-ternity火了以来，他们的风格就备受诟病。两张专主打都是抒情曲。抒情曲不讨巧，能出圈靠的基本是突出的概念和极为耐听的旋律。而为这两者作出贡献的江枫恰好又是个腥风血雨的体质，因此，很多不了解他们的人都误以为这只是个靠概念核心和营销走红的团，哪怕现在人气高，也只会是昙花一现。
但这个舞台即将改变他们的看法。
选曲选的是风格吊诡且激烈的舞曲，变幻莫测的队形和整齐划一的舞蹈构成最直接的视觉享受。副歌时谈谦无垫音全开麦的高音扎扎实实地唱在现场的每个人心上，紧接着，刚刚在江枫眼里还冒着傻气的男人扶着麦，用流畅的rap接下了最后那段高音，将整首歌推向了一个新的高/潮。
一切终结在江枫的收尾。他今天和合作舞台的妆造又不同。眼尾上挑，泪痣被画成黑色的桃心，衣服和裤子走的是嘻哈风，挂着丁零当啷的银色配饰。手腕上的手链在舞台灯下反射出细碎的光。
为了配合曲风。他今天罕有地在舞台上笑了很多回，大都是很冷的勾唇笑，嘴角弧度微微上扬一点点，楚云柏坐在嘉宾席上，听到了前面女孩子的小声念叨：“好帅啊好帅，今天不是女儿了呜呜呜老公妈妈爱你”
楚云柏：“……”
不管接触再长时间，他也无法完全理解粉圈文化。不过江枫敬业他一直知道，台上的一个细微的小表情，可能都是他在台下对着镜子琢磨半个小时的成果。
舞台结束，E-ternity退场，把舞台和接下来的时间留给后辈。
而这场舞台也已经被迅速地上传社交平台，记录在E-ternity传奇舞台合集之中。在若干年后，成为了粉丝回味怀念的物料之一。
-
当然，这都是后话。
此时此刻，几个人完全没想那么多。下了台就坐在一起专心地看起了表演。他们距离练习生时期都已经很久，对于这种出道生存节目还是感觉很新鲜。
而狂欢过后，现场和弹幕也重新陷入了紧张。
团体舞台和单人solo结束之后，主持人手上拿过了最后的信封。
江枫抬起眼，看到了台上的一双双含着期冀的眼睛。
今晚过后，他们中有的人会一起走上高高的金字塔，迎接灿烂盛大的未来。而有的人则会在灿烂中谢幕，等待属于自己的下一次机会。
不同于大家的猜测，下了飞机之后的当晚，江枫并没有和楚云柏一起回酒店，而是去了基地，和练习生们做了最后一次没有摄像机的夜谈。
他说：“我知道说‘保持努力，保持初心’这句话听起来很抽象，但我还是想要给你们送上这句话作为祝福。命运是个很奇妙的东西，我无法向你们保证努力就一定会有好的结果。但至少努力会让你在机会来临时能更好地把它握在手里，而在它没来的时候，努力过，你也同样不会有太多的遗憾。”
他第一次在他们面前说那么多的话。直接而坦白，没有煽情，也没有一味地鼓励或者唱衰，因为他说的是真心话。
江枫清楚，娱乐圈是个华美又残酷的世界。
尽管他现在已经站在了高处，但如果没有楚云柏，哪怕他会写歌，他能力，到现在，他或许也还是四年前那个直播也没几个人看的十八线。同样的情况还有魏蓝。如果魏蓝没有遇到他和一群长情死忠的粉丝，也不会到如今的人气。
在娱乐圈，要想红，机遇、运气、实力，缺一不可，但至少，有了实力，在机会来临的时候可以很好地抓住它。就像E-ternity，嘉灿给了他们平台，但让他们一飞冲天的还是他们自己。
江枫不知道他们听进去了多少，但是此时此刻，他衷心地希望他们每个人都能得偿所愿。
出道位一共五个，从第四名开始。
报到名字的大都喜极而泣，最后的高台上五位练习生紧紧地抱在一起，他们是这场竞争中最后的幸运儿。
有人向他看过来，江枫对着他们笑了笑，做了一个恭喜的口型。
*
直播结束，台上剩下了一地的彩带。
晚上还有一场庆功宴，江枫跟队友打了个招呼，让他们先去那边的场地，自己往后台走。
魏蓝这次以第三名出道，这位置比他最后的排名高了两位，小孩挺开心，发消息说要给他准备了礼物。到了后台，小孩递过来一个小盒子，刚看到，江枫就笑了。
魏蓝愣了一下：“怎么了江老师？”
“没什么。”江枫道。
他只是在想，最近他好像挺有礼物缘。
魏蓝送给他的是一个迷你许愿瓶，里面放了许多亮闪闪的纸叠的星星。据他说是他亲手叠的。这东西不算贵，胜在心意，江枫就收下了。
然后魏蓝又拎了个大袋子，说是其他练习生托他转交的。
江枫哭笑不得，但又不能让魏蓝拎回去，看了看没有特别贵重的，最后还是拎在了手里。
“你先去那边吧，估计还有媒体在等。”他催魏蓝，“我去把东西放一下车里。”
魏蓝也知道，点了头就离开。
江枫拎着袋子出门，摸出手机给楚云柏发了个消息，让他在门口等等，他要拿个车钥匙。刚发出去没几秒钟，手腕就被握住往旁边拖。
他起初以为又是楚云柏，可是屏幕上跳出了楚云柏的“好”，在那个刹那江枫整个人都醒了，他挣扎着抬起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李焕然。
因为被偷袭，江枫这会儿被人制着手腕，完全使不上力。他被李焕然一直拖到了一旁的逃生门后，然后推到了墙上，制住了双手。
江枫这回是真生气了，他沉下了脸：“李焕然，你疯了？！”
“别急，嘘，宝贝。”李焕然在他身后沉沉地喘气，“别急。”
“我知道你和楚云柏现在搞在一起。”他轻声道，“如果不想让大家都知道这件事，现在就给我放老实点。嗯？”
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江枫的挣扎一下子停住。
他偏过头，看到了李焕然毒蛇般充斥着贪婪和恶毒的眼神。
-
走廊里传来了工作人员走动的声音。不算嘈杂，但脚步声清晰。
他们此时此刻所在的地方是个死角，除非要搬运一些东西，不然一般人不会走这里，但也不能排除特例。
空气里安静了整整半分钟。过道里绿色的逃生通道牌闪着荧光。
半分钟后，江枫开了口，语气很冷静：“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不用跟我装。”李焕然嗤笑了一声，“说这话你自己信么？江枫，可真行啊。我还以为你有多清高，原来也是个给豪门当玩物的贱货。众目睽睽下秀恩爱的滋味很爽吧？你怎么不干脆跟他在机场接个吻呢？嗯？”
江枫闭了闭眼。
手机还在不断震动，李焕然出现得太突然，让他的大脑烧成了一团浆糊。这样的反应让李焕然很不满意，后者掐住了他的后颈：
“说话！”
“话都给你说完了，你让我说什么。”江枫平静地道，“你想听什么呢？我跟楚云柏不管怎么样，都跟你没关系吧。倒是你，莫名其妙冲过来把我扣在这，是打算坐实你强/迫后辈的罪名，进去吃牢饭么？”
他稍微冷静了一点，没把话说死。
李焕然是肯定知道了他和楚云柏的关系了，但究竟是怎么知道的，知道了多少，江枫统统不知道。这种情况下，万一对方录了音，反而会落人话柄。
他在心里冷静地盘算着要怎么办。或许他可以拖一段时间，他刚和楚云柏说了在门口等他，如果楚云柏没等到他，一定会会来找他。
想到这，他稍微安心了些。只是下一秒，李焕然的话却让他的手蓦然冰凉。
“嘴倒是挺硬。”李焕然道，“不知道等楚凭和容慧琳看到了你们俩接吻照的那个时候，你的嘴还会不会那么硬。”
江枫猛然抬了眼。
他看向身后的男人，这才发现李焕然的眼中布满了血丝，短短几天，精神状态差到极致的从魏蓝变成了他。
他的心跳不自觉地加快，思绪一片混乱。李焕然拍到了，什么时候拍到的？他记得他和楚云柏一直很小心，但是这也不一定……如果李焕然花高价请了私家侦探二十四小时蹲守，那么说不定会装一些针孔摄像头……
他紧紧地抿着唇。李焕然嗤笑了一声：
“不用想了。”
“不管是什么时候拍的，那都是接吻照。”他道，“怎么，你要用兄弟情深来解释么？”
江枫倏然抬眼，他的呼吸有些急促：
“你要什么？”
李焕然定定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开了口：“陪我一晚上。”
“不可能。”江枫直接道。
李焕然的脸色变了变：“你还要为他守身如玉？楚云柏自己都不知道被多少人爬过床，你……”
“少废话。”江枫冷冷地道，“别用你肮脏的心思揣测别人，而且跟他没关系，我只是嫌你恶心。”
李焕然死死地盯着他，看上去像要把他掐死再撕碎吃了。
只是片刻后，他吐出了一口气，突然露出了一个绅士的微笑：“那没办法了。”
“你不愿意。”他耸了耸肩，“我也没办法。既然这样，那就只好让各大媒体和他爸妈都看看，看看豪门内部的关系究竟有多混乱多肮脏。当然，看上去你不介意自己的名声，也不介意他的。”
“晚安。”他道，“我很期待楚先生和容女士明天知道这个消息之后的精彩表情。”
说完这句话，他就放开了江枫，要往外走。
江枫开口，叫住了他：“等等。”
李焕然意料之中地停住了脚步。
他看着江枫发白的脸色，顿了顿，突然开了口：“这样。”
“我也不用你陪我睡。”他看着江枫，语气轻柔，“你现在陪我回去，我也不碰你，你给我舔出来，说点好听的，满意了，就放过你，怎么样？”
他要伸手碰江枫的脸，被江枫一把甩开，李焕然的脸色变了变。
随即他冷下了语气：“我只给你一次机会。”
“你今天跟我走。”他道，“楚云柏不会知道我们发生了什么。结束之后我当着你的面删掉所有的记录，从此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
“江枫，你不用把我想得那么可怕。”他笑了一声，语气里有了一丝怨毒，“我只是不甘心而已，你把我这份不甘心消了，我不为难你。”
江枫依然没说话。
他的手在抖。
他的脑海里闪过了很多东西。楚凭和容慧琳慈爱的笑脸，江天远和邓月香在他回去时嘘寒问暖的关心。如果他们看到了那种照片，会是什么反应？
恶心？觉得失望？他和楚云柏是同性恋，他们俩在一起了，这件事他们能接受吗？还是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他？
他无所谓，那楚云柏呢？楚云柏是楚氏的继承人，这对他来说，算是一个无法洗脱的污点么？
李焕然看出了他的动摇，放轻了声音。
“小枫。”他柔声道，“我是真的很喜欢你。说实话，如果你愿意，我之前的承诺还是作数的，你……”
江枫闭了闭眼。
脑海里的画面一帧帧飞速划过，他想到了那天的阁楼。想到了江夕说“有你做我的哥哥，我很开心”，想到了楚云曦说“小枫，要一直开心幸福”
最后，他想到了那天那个萤火虫飞舞的夜晚。
楚云柏是个笨蛋。他把钥匙交给他，一同交过去还有他的心。但是楚云柏好像并没有看出来。
他们吵得最厉害的那个夜晚，江枫开始想要给楚云柏一个明确的答案。他想了很久，他以为会很难，但是自始至终，他竟然想象不出一个后半生没有楚云柏的未来。
他总是后知后觉，喜欢后知后觉，深爱也后知后觉。钥匙代表什么楚云柏没有发现，他出于害羞也没有明说，但是这不代表一切就不存在。楚云柏爱他，而他也在那一刻，把自己交给了楚云柏。
就这样吧。他想。一直以来，都是楚云柏在等他，这一回，勇敢的人应该变成他了。
李焕然已经准备来拉他的袖口，江枫躲开了他的手。对方脸色微变，江枫赶在他开口之前开了口：“你发吧。”
李焕然：“……什么？”
“我说。”江枫看着他，冷静地道，“你要曝光就曝光，要告诉谁就告诉谁。我无所谓。”
“我和楚云柏是正经恋爱。他爱我，我也爱他。我这辈子只会和他在一起，我不觉得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你要发给媒体我就公开，你要告诉楚凭和容慧琳，我就去他们面前下跪求他们原谅，他们不原谅我就跪到死，你听懂了吗？”
他深吸了一口气：“你以为你掌握了我什么把柄，但其实你说的这些根本威胁不到我。现在，你可以滚了。”
说完，他就不再看李焕然，推开安全门就要离开。
他的手停在了原地。
门外，清冷矜贵的男人垂眼看他，眼睛里一片深潭，像是有什么东西里面在翻涌。
片刻后，他轻声道：“不用你跪。”
江枫没说话。
楚云柏把他的脑袋往肩膀按了按，然后在他耳旁道：“回去等我。”
“他手上有我们俩……”江枫轻声道。
“我知道。”楚云柏道，“我来处理。不会有事。”
他顿了顿，把人往走廊里推了推，在江枫不自觉回头的视线里关上安全门，然后抬了眼。
他嘴角勾了勾，眼睛里却没有笑意。
少顷，他开了口，“李先生，别来无恙。”
作者有话说：
把本文最后一份盒饭送给李先生，让我们说谢谢他，如果没有他，小柏哥哥还听不到我们枫崽的真情表白（。
PS：下章完结，我突然发现，我要凑5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