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就有些重了。

  许是路寂的语气过于认真俨然,季挽一下倒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过分了,像是在趁火打劫。

  但是他也没直接拒绝,脸上带笑,说了个模棱两可的回复:“好啊,那我先记着。”

  路寂看着他的笑脸,唇角也浅浅勾起来:“嗯。”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林雨眠也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一把将季挽勾到怀里。

  季挽肩膀贴在他胸前,无奈地看他:“你舍得离开你的亲亲学长了,知道我在这等你多久了吗?”

  林雨眠连声说“抱歉”,跟他解释:“学长要安排几个喝多了的学弟学妹回去,让我们先回宿舍,不然一会到门禁时间了。”

  说完又抬头看向对面的路寂,这还是整个晚上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跟这位传说中的校园男神接触。

  帅是真的帅,气质够出挑,称呼一句男神属实不过分。

  “路神,不对,这样叫也太见外了,我可以称呼你路学长吗?”

  路寂低头看着他们,视线像是无意间在他勾着季挽肩膀的那只手上滑过,又不着痕迹地瞥开,微微点头:“可以。”

  季挽用胳膊撞他:“别瞎套近乎,你跟学长本来就是见外的关系。”

  林雨眠乖巧地眨眨眼:“可是季季我看你跟路学长一点都不见外啊,以咱们俩的关系,既然你不见外,那我也跟你一样不见外。”

  季挽伸手把他推开,玩笑似地怼他:“去你的,我是我,你是你,学长愿意跟我不见外,又不一定愿意跟你不见外。”

  说着,抬头看向路寂的方向,笑容闲散,有那么些不着调的意味:“是不是啊,学长。”

  路寂盯着他的眼睛,嗓音很低:“嗯。”

  季挽被他无条件的配合捧得心情很好,像只被顺了毛的猫,要是身后有尾巴,可能已经竖起来勾着圈的喵喵叫了。

  路寂垂下眼睫,遮住眸光里化不开的情绪。

  林雨眠在旁边露出一副大受打击的表情:“什么情况你季小挽!这才一晚上而已,你这么快就跟路神有一腿了!我不再是你最亲最爱的宝贝眠眠了吗!”

  季挽揉着露在外面凉飕飕的手臂,没好气地呛他:“什么有一腿,不会说话可以闭嘴。”

  林雨眠故意撅起嘴巴,还想伸手去抱他:“人家就是伤心嘛,你都不向着我了。”

  季挽侧身躲开他的熊抱,他本身就不是喜欢跟人黏糊糊摸来抱去的性格,也就是林雨眠仗着跟他关系好,换成别人,季挽早不知道怼他多少回了。

  林雨眠抱了个空,也没有生气,插兜笑笑。

  季挽不想理他,抬手揉一下泛酸的鼻尖。

  肩头突然被一阵暖意笼罩,伴随着熟悉的冷调清香在鼻尖萦绕,季挽看到肩膀上搭着的轻薄衬衫,眼里闪过讶异的情绪,抬眼看去。

  路寂脱了衬衫,身上只剩下一件黑色短袖:“现在快到秋天了,晚上的风有点凉,小心感冒。”

  季挽哦一声,想说的话涌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最后只转变为不太容易有感情起伏的两个字:“谢谢。”

  他刚才的确是觉得有点冷来着,胳膊也被风吹出了鸡皮疙瘩,不过冷点也就冷点了,也没有到受不了的程度,而且他应该也没怎么表现出来吧。

  没想到路神还挺细心。

  沈景在不远处喊路寂,应该是让他过去帮忙。

  路寂抬眼,深色的眸子里没什么情绪,朝那边淡淡望着。

  季挽觉得今晚应该也就到这了,拉拉身上的衬衫,抬手对他挥挥:“那学长,我们就先回去了。”

  路寂目光又落下,眼皮半阖着,柔软昏黄的灯光下,能看到季挽清澈的眼睛里倒映出他微弱的身影。

  “下次见。”

  季挽仰头,看着对方利落深刻的下颌线条,笑着点点头:“下次见。”

  不是“再见”,是“下次见”。

  这个时间校园公交已经停驳了,季挽跟林雨眠只好徒步走回宿舍,虽然远了点,但好歹是在门禁前赶了回去。

  赵飞洗好澡躺在被窝正在打游戏,听到他们俩回来的动静,从上铺探出脑袋:“回来了,玩挺久啊。”

  林雨眠捂嘴打着哈欠:“别提了,一群酒鬼,喝嗨了都。”

  赵飞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着的酒气,笑着说:“赶紧的洗澡睡觉吧,明天上午可还有课呢。”

  林雨眠把身体扔进椅子里,摊着两条腿:“我喝酒了,头晕,缓会再洗,季季你先去吧。”

  季挽把路寂的衬衫脱下来,本来已经用衣架撑起来挂好,想了想,还是又取下,放进旁边的洗衣盆里,跟自己的换洗衣物一起带进浴室。

  洗完澡出来,身上带着潮湿的水汽,头发也没有干,季挽手里端着洗衣盆,里面是在浴室洗好的换下来的脏衣服。

  经过床位时顺手拿了几支衣撑去了阳台。

  晚夏的深夜,夜空星星寥寥几颗,头顶像悬挂了一块巨型的深蓝宝石,风吹不散大块的乌云,月光稀疏。

  季挽伸手从盆里取衣物时,不假思索先拿了路寂的那件衬衫,扯着衣领抬高用力抖开。

  林雨眠推开阳台的门走出来,一眼看到他手里抖得平整干净的宽大衬衫,想到了什么,身体靠在扶栏上,笑着说:“给校草洗衣服呢。”

  季挽抖好了衣服,用衣架撑起来,抬高手臂挂到晾衣杆上。

  “人家好心借我穿,我总不能洗都不洗就把脏衣服还给他。”

  林雨眠挑眉,轻轻点头:“是该洗,不过季季,你对路神印象是不是挺好的。”

  季挽又拿一件衣服用力抖落。

  林雨眠看他不回答,也不介意,自顾自继续说:“你看,今天在ktv你谁都不找,偏偏找路神帮忙,后来在外面还跟人家聊的那么开心,现在回来了,还亲手给他洗贴身衣服,我跟你认识这么久,可从来没见你跟第一天见面的人就熟络得这么快的。”

  季挽又晾好一件裤子,侧身瞥他一眼:“有屁直接放。”

  林雨眠看着他清冷漂亮的侧脸,皱皱眉头:“也没什么,就是晚上在包间时,沈景突然问我,说你是不是喜欢男的,他还说,你长成这样,外面也一直有很多不干不净的传言,当然,我立刻就反驳了他,还让他道歉了,不管外面怎么说,反正我是不允许任何人在我面前说你一个不好的字眼的。”

  季挽嗯一声,语调平淡,听不出什么感情:“你反驳得很好,为父很欣慰。”

  林雨眠看他这样,心里反倒松了口气:“嗐,你没受他们影响就好,管他们怎么说呢,都是些垃圾。”

  季挽把所有衣服都晾完,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赶快去洗澡,睡了。”

  一夜无梦好眠。

  只是或许是前一天晚上玩得太累的原因,早上好几个闹钟都没有把他们叫醒。

  没去玩的赵飞也睡过了头,三人一起在宿舍兵荒马乱,匆匆抹了把脸,随便套了两件衣服就往楼下飞奔。

  踩在老师点名前狗狗祟祟溜进教室,赵飞瘫在椅子上,喘得快要断气。

  林雨眠也喘,但明显没他严重,在一旁嘚瑟:“让你平时注意锻炼,好歹学我打打球什么的,就你这体质,也不怕被你女朋友瞧不起。”

  赵飞胸膛极速起伏,还挡不住他骚气的笑容:“这你倒不用替我担心,然然不知道对我有多满意,真以为哥哥我‘夜五郎’的称号是浪得虚名吗。”

  然然是赵飞的女朋友,据说高中就开始谈了。

  大清早就在这开黄腔,林雨眠挪挪屁.股远离他,生怕自己的清白被他那边不纯洁的空气污染了。

  转身时看到也在旁边平复气息的季挽,平心而论,比起赵飞那老水牛似的拉长腔,季挽喘得就好看,也好听多了。

  他脸小,皮肤又白,细腻光滑得像是剥了壳的鸡蛋,因为刚刚快跑过,血色上涌,脸颊上有两圈很明显的粉红色,嘴唇也像是两片形状饱满的花瓣。

  别人脸红像是生气的关公,他的室友倒好,自内而外的染上了胭脂色,白里透着粉,鬓角流下来的小汗珠仿佛都带着香气。

  “咔嚓”。

  轻微的相机拍照音效在耳边响起,季挽眼皮动动,侧眸扫向旁边的人。

  林雨眠收起手机,竖起食指挡住鼻尖,嘿嘿笑:“就一张,太好看了,没忍住。”

  季挽没理他,反正林雨眠从以前开始就喜欢对着他拍来拍去,他早就习惯了。

  前头老师抽点完了花名册,已经开始讲起ppt。

  清朝的阳光微凉不躁,透过玻璃洒进来,给坐在窗边的人勾出一圈浅金色的柔软光影,季挽半阖着眼皮,没睡醒的模样看起来有些慵懒。

  上午两节大课,中午三个人一起去食堂吃饭,下午林雨眠跟季挽一起上选修课,赵飞跟他们俩的选修课不同,就先回了宿舍。

  选修课大都是为了修够学分,真正来上课听课的学生也不多,季挽打了几把游戏,就听到耳边的下课铃。

  收拾好课本临走时,旁边的林雨眠突然拉住他:“季季,沈景学长说他们在室外体育场打篮球,问我要不要去看。”

  季挽低头打了半天的游戏,脖子泛着轻微的酸意,抬手捏了两下:“哦,那你去吧。”

  林雨眠不让他走,搭住他肩膀:“一起去呗,你回去又没事。”

  季挽:“可我去球场也没事。”

  林雨眠竖起一根手指:“一杯奶茶。”

  季挽:“我对篮球真没兴趣。”

  林雨眠再竖起一根:“两杯。”

  季挽:“……三分糖少冰多加珍珠和奶盖。”

  两个人绕过教学楼后面的一片荒地去了户外体育场。

  夕阳西垂,霞光在暮色里映亮半边天空。

  场地充斥着哨声和篮球拍地的声音,傍晚的温度刚好,不凉不燥,空气里依稀弥漫着冰镇橘子水的清甜气味。

  场地外茵绿的草地上围了许多人,女生稍微多一些,场内一群大男生奔跑跳跃,满眼蓬勃青春的荷尔蒙。

  有人进球了,围观的人群一阵热烈至极的欢呼声。

  季挽被这阵狂欢的浪潮惊到,定睛朝场上看去,目光落在一堆人里最吸引人的那个高挑修长的身影上,顿时明白人群如此兴奋的原因。

  原来路寂也在打篮球的队伍里,他手长脚长,个子又高,打得看似随性,却又很稳,进球得分像是喝水呼吸一样简单。

  明明不是在刻意耍帅,却还是帅得让女生们捂胸狂欢。

  原来校园男神篮球也打得这么好。

  季挽稍稍来了几分兴致。

  林雨眠拉着他挤到稍微靠前的草地上,季挽坐下时不小心踩到旁边男生的球鞋,低头说了句“对不起”。

  男生本来还因为自己的宝贝球鞋被弄脏想要发火,一扭头看到季挽的脸,立刻就愣住了,多看两眼,脸甚至都红起来,结巴着开口:“没,没关系……”

  季挽点点头,还是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给他。

  男生看着他捏着纸巾的葱白指尖,修剪得整齐干净的指甲盖也透着莹润的粉色。

  脸便“唰”一下红得更厉害了。

  “哐”的一声,是篮球狠狠砸中篮板却没有弹进球框的声音。

  沈景抹着额头的汗跑过来,停在路寂面前:“怎么回事,这球应该稳进的啊,想什么呢。”

  路寂站在原地,目光落在场外某个方位,又淡淡收回来,垂下眼皮,语气很凉:“没事。”

  作者有话说:

  路寂:你小子什么档次,也敢接我老婆的纸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