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送宋谷雨回家的路上,江巡书包里的手机响了。林女士打来电话问他去哪了,怎么这么晚还不回家吃饭。

  “陪宋谷雨去图书馆了,后来又去了一趟美食街。”江巡说,“现在快到宋谷雨家了,等下就回去。”

  “这样啊,”林女士用肩膀夹着电话,把营养汤提到厨房重新炖上,听到宋谷雨的名字,声音都变温柔了,“那你一定要把他安全送到家,我在厨房里炖了汤,你回来记得喝。”

  计程车缓缓停下,宋谷雨家的小区到了。江巡一手解开安全带,另只手拿着手机“嗯”了一声,正准备挂电话,他妈那边又追加了一句。

  “你们去美食街没乱吃吧,外面的东西不干净,你要看好弟弟,不要让他吃太多这种东西了。”

  宋谷雨有段时间没见到林女士了,知道是她打来的电话,就凑到江巡耳边去听她的声音。江巡又“嗯”了一声挂掉了电话,抬手没好气地罩住宋谷雨的脸,“听见没有,不可以乱吃。”

  宋谷雨的脸很小,江巡的手掌几乎把他整张脸都盖住了,只有尖尖的下巴倔强地露出来。他看不见,就仰着头去扒拉江巡的手臂,扒拉了半天才成功拽下。

  他握了握江巡的手掌,轻轻放回他身侧,说:“我回家了。”然后拿出磁卡刷了一下,直接走了进去。

  江巡:“……”

  翌日中午,江巡在空中花园的玻璃房外面找到宋谷雨,当时宋谷雨已经吃过午饭,正低着头蹲在一盆盆栽面前。

  江巡推开玻璃门走了进去,在旁边静静站了几分钟,宋谷雨还是保持着最开始那个姿势,一动不动盯着盆栽看。

  周围零零散散放满了盆栽,人站在里面有些挤。江巡搬开几个,也蹲了下来,转头看一眼,终于看到宋谷雨换姿势了,他拿出手机,目光停留在植物栽培的百科网页上。他逐字逐字地阅读,所以页面下滑的速度十分缓慢。

  江巡觉得会这么认真完成盆栽种植课程的学生,全校里应该只找得出一个宋谷雨了。

  “长势不错,什么时候可以开花?”江巡随口问了问。

  宋谷雨停止阅读,抬起头,目光来到了江巡的脸上,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有些迟疑地说:“这几天它都有在长高,不过还不确定会在哪天开花。”

  “你想要有很快就会开花的植物吗?我可以给你推荐优质的种子商家。”宋谷雨打开手机相册,指着一张名片对江巡诚恳地说,“你去他店里说是我推荐的,你买五百块种子,我拿二百五十块回扣。”

  “……”江巡委婉回绝,“我暂时不想要。”

  “哦,那好吧。”第一单回扣生意在短短十秒内折戟,宋谷雨也不在乎,又低下头去,对着手机继续研究他的植物栽培教程。

  上完下午的两节课,宋谷雨先去食堂吃了饭,然后回到宿舍。

  开门看到江巡坐在椅子上,戴着耳机好像在打游戏,宋谷雨坐了过去,伸手拉了一下他的衣角。

  “我给你带了新的英语试卷。”宋谷雨说着,拉开书包拿出卷子,放到江巡的书桌上。

  江巡点了挂机,摘下耳机想听他说话。宋谷雨没有继续说,就坐在江巡旁边,专心地往外拿他新买的各科模拟卷,然后分成两份。

  这时候,江巡接到了姚喜的电话。姚喜问他今晚能不能出校,有酒吧邀请他们乐队过去演出。

  “星朗酒吧,我答应了,”姚喜说,“不过老板点名想要你也去。”

  星朗酒吧就在粤湾中学不远的地方,江巡之前去过几次,最开始姚喜来问,他看距离近又可以刷演出经验就去了。但每回演出结束都有客人来缠他,动作不算过分,但是防不胜防,久了江巡就懒得去了。

  “我不去。”江巡说。

  “诶,别呀!”姚喜叫了一声,尝试说服他,“一场演出最多就一个小时,以前又不是没有去过,你这都不来,我能被朗哥念死。”

  江巡没有说话,他看到宋谷雨把卷子全部拿出来,分成两摞后又用手压了压,抬笔写下两个名字,拿起来看了又看,然后露出满意的笑容。

  江巡忍不住伸手,把宋谷雨写了名字的试卷抽走,放到自己面前来。

  宋谷雨的字体很漂亮,笔画走向又秀气又飘逸,立刻让江巡联想到他本人。

  宋谷雨确实是这样的,有时候很靠谱有时候又很玄乎,人长得漂亮,但是性格古怪。乖巧的时候像一只懒洋洋的布偶,黏人又温暖,叛逆的时候又像一只自由自在的热气球,如果不把绳子紧紧拽在手里,他很有可能飘着飘着就飞走了。

  宋谷雨想把试卷拿回去,抽了几次都没抽出来,发现被江巡的手压住了,就伸手拍了拍江巡的手臂,江巡假装没看到,他就开始叫江巡的名字。

  “是谷雨吗?”姚喜听到声音,在那边问。

  “嗯,”江巡说,“他在弄试卷。”

  “那叫谷雨一起来啊,他不是很想感受一下乐队现场演出的氛围吗?”姚喜说。

  江巡闻言看了宋谷雨一眼,宋谷雨正微微皱着眉,有些困扰地看着他,见他终于有反应了,就问:“你的手可以抬起来一点点吗?这张试卷我要拿走了,然后按照编号把它们订在一起。”

  江巡抬起手,看着他拿走试卷,对姚喜说:“不行,他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姚喜笑了,“你别替他决定,先问问他呗,到时候找首歌让他上台随便玩玩,然后带他去二楼待着,那里人少。”

  江巡沉默了一会儿,好像是觉得按照姚喜说的那样做也行,就转头去问宋谷雨,“晚上乐队有演出你跟不跟?在酒吧。”

  “要穿那种很紧的衣服吗?”宋谷雨问。

  “宋谷雨不喜欢你们那些骚包衣服,”江巡对姚喜说,“你们今晚穿正常点我们就去。”

  “……”姚喜捂着心口忍痛答应,“可以。”

  “你不用穿那种,他们也会很正常。”江巡告诉宋谷雨,宋谷雨点点头,江巡就又和姚喜说时间地方,“等上完晚自习,你开车来老地方接我们。”

  听他这么说,宋谷雨突然想到逃寝的事情,心里有些担忧,但一想到可以和江巡一起玩乐队,就默许了。

  刚挂断姚喜的电话,林女士的电话又来了,林女士左掰右扯,像是在找江巡聊天,其实是想打听宋谷雨的事情,随便说了几句就问宋谷雨的电话怎么突然打不通,然后叫江巡转交手机。

  “林阿姨,”宋谷雨接过手机,乖乖叫了她一声,“我手机没电关机了,对不起。”

  林女士在那头说没关系,高兴地对宋谷雨说:“我又给你和江巡做了很多好吃的,等你们下晚自习了我就送过去。”

  “今晚送来吗?”林女士那边回复肯定答案后,宋谷雨轻轻问她,“可不可以明天啊?”

  林女士愣住了,“你们今晚不方便哦?”

  “嗯。”宋谷雨点点头。

  林女士顿了片刻,说那明天再送来,然后叫宋谷雨把电话移交给江巡,她还有事和他说。

  “你今晚是不是想逃寝,不在学校老实待着想上哪儿去啊?”都是读过高中的千年老狐狸,而且还是从自己肚皮里出来的,江巡屁股上有几颗痣她都一清二楚,林女士只要稍微想想,就猜到了宋谷雨的吞吞吐吐和江巡有关。

  “晚自习之后我需要出去一趟,宋谷雨也一起去,”江巡看了看宋谷雨不安的脸,接着告诉林女士,“但是很快就回来了,不会在校外过夜。”

  “……”林女士静了静,听到江巡不是逃寝去和那班坏小子玩而是和宋谷雨出去办事,气焰一下就蔫了,立刻转变态度,和风细雨地说,“那好吧,你们注意安全哦。”